李大叔抽了一口旱菸,皺著眉頭說道:“我說弟妹啊,你這話說的就沒分寸了,這孟先生是個男人,住在你們家算怎麼回子事兒?”
沈氏也自覺有些失言了,畢竟男女有別,這男子住在孤兒寡母家的確有招閒話的嫌疑。
盛果兒說道:“要不把老葛家的房子再翻新一下,給先生住可以嗎?”
李大叔想了想,一拍大腿說道:“我看行,還是果兒腦子靈光,只是那房子還有咱們工坊的工人在住,我去跟他們說,讓他們去別處去住,另給他們搭起幾個草房子用不了多長時間。”
孟行舟擺手道:“不行,也不用翻新了,我跟工人一塊住就行。”
這番話一出,大家頓覺孟行舟真的是個好先生,沒架子。盛果兒也對孟行舟有了新的印象,她覺得孟行舟沒有宋四郎口中說的那麼古怪。
宋四郎也沒想到孟行舟能有這樣的想法,當即說道:“孟先生我可太佩服你了,就衝你不拿我們當外人,這房子的翻新我來找人幫你做。”
孟行舟笑道:“要做咱們一塊兒來!”
大家哈哈笑了起來,這一笑,化解了許多的隔閡,化解了許多所謂的等級觀念。
李大叔說道:“既然這樣,咱們也不能讓先生多幹活,先生還得給娃們準備學問呢,我說咱們這樣,讓工人們翻新房子,先生要是感興趣,就跟我們去建小學堂,但是可有一點,先生不能幹大活,您要是不答應,我老漢就磕死在這兒。”
孟行舟見李大叔盛意拳拳也不好推辭,只好說道:“行,李大叔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好了。”
李大叔點了點頭說道:“不愧是先生,就是會體諒人啊。”
沈氏說道:“他李大叔,照咱們的老規矩,你們男人建房我們女人就給你們做公飯好了。”
李大叔抽了一口旱菸說道:“對,我說弟妹啊,你就組織組織咱們村兒的女子,每家每戶都去做公飯,送到工地!”
建學堂和做公飯的事情敲定以後,李大叔等人就寒暄了幾句後便告辭了。
眾人三三兩兩一邊興奮地談著建小學堂的事情一邊往盛家的院外走,孟行舟也跟著往外走去,忽然盛果兒叫住了他:“孟先生!”
孟行舟回頭,笑道:“有事兒?”
盛果兒看著孟行舟俊秀的笑臉,有些耳熱,隨即轉身取來一些嶄新的被褥,交到孟行舟手中,說道:“這是新的被褥,你拿去用吧。”
孟行舟看著新被褥,說道:“謝謝你了,盛姑娘!”
盛果兒低下頭沒有說話,孟行舟點了點頭,轉身出門了。
盛果兒這時抬起頭,目送孟行舟遠去。
翻新房子的工作很快就展開了,工人們在盛果兒的帶領下,跟孟行舟一起對房子進行了翻新。
盛果兒驚奇地發現孟行舟並不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掄起大錘十分有力,和水泥、打房梁都輕車熟路,工人們也都很驚訝一個先生竟然也會一些木匠活和瓦匠活。
孟行舟乾得很賣力,絲毫不見疲累,反而顯得很開心的樣子,盛果兒一邊幫忙,一邊給他遞毛巾擦汗,孟行舟笑著說道:“你這房子其實已經翻新的很好了,基礎好,省了許多力。”
盛果兒笑道:“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會木工活和挖瓦匠活。”
孟行舟一邊抹著膩子,一邊說道:“我當過兵,從最低階開始做起,什麼活兒都幹。”
盛果兒疑惑地問道:“那你為啥又做了先生了?”
聽到這兒,孟行舟頓了頓,接著說道:“打水泊山的時候死了弟兄,我想著武力不能完全報國,就想著考取功名,可是有了功名卻發現自己並不喜歡官場,就回鄉教書了。”
盛果兒看著孟行舟,感覺他還另有隱情,似乎沒有將事情說完全。
不過也不要緊,既然都是過去的事情,還提它作甚。
活兒很快就幹完了,盛果兒問道:“先生累了吧,我去做飯。”
孟行舟攔住盛果兒,指了指去拿饅頭鹹菜的工人說道:“我跟他們一起吃就行,你也累了一天了,歇著去吧。”
盛果兒說道:“這不行,我多做一點,大家一起吃!”
說完後,盛果兒轉身跑去了灶房。
可是當盛果兒拿出臘肉、蔬菜準備做菜的時候,卻抬眼看到了孟行舟此刻正端著大海碗,拿著饅頭,有說有笑地跟著工人們邊吃鹹菜饅頭邊聊天。
“像他這樣沒有架子的先生在古代還真是少見。”盛果兒想起了那個山長,又想起了那些王老太爺、武教頭,哪個不是氣勢十足?照理說孟行舟有功名在身屬於是上等人物,卻偏偏沒有這種等級森嚴的氣質。
這讓盛果兒對孟行舟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盛果兒加緊做好了大鍋菜,招呼道:“快來吃啊,我剛做好的臘肉炒萵筍,快來吃啊!”
香味兒瀰漫在空氣中,工人們歡呼雀躍地奔了過來。
“先生,你們不是很看重門第的嗎?這飯你真吃的習慣?”盛果兒真懷疑孟行舟是不是也是從現代穿越而來的,但是她還是有些納悶兒,即便是穿越而來的,按照以往的穿越套路,這男主角不得拽上天啊。
可見孟行舟的這番做派,渾不似一個現代人。
孟行舟聽盛果兒這般問他,便笑道:“天地生萬物而平等。再說這些也都是五穀雜糧,我吃的挺好的,我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說完後,孟行舟夾了一筷子臘肉,吃到嘴裡口齒生香,讚歎道:“盛姑娘的手藝果然是一絕,難怪會將果醬肉醬做的那麼好吃。”
盛果兒微微一笑,說道:“孟先生過譽了。”
用了三天,孟行舟的住處就翻新好了,還是跟工人住在一起,只是有了一個自己的獨立空間而已。
接下來就是建小學堂了。
村兒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建學堂宗祠這種大事兒,女人是不能靠前的,這是祖輩的規矩,倒不是什麼歧視,而是祖輩兒有言:女子孱弱,恐擔不起學堂宗祠的風水,對自身有害,不可靠近受累。
盛果兒覺得定這條規矩的祖輩兒是把寵妻刻進了骨子裡,藉著風水之說,明目張膽地讓女人“逃”工。
不過東巷村疼老婆的傳統倒是人盡皆知,還讓西峰村笑話過,可是東巷村的男人就是改不了疼老婆和聽老婆話的“臭毛病”。
看著孟行舟和村民們一起幹活,有說有笑的,有些女孩子就很喜歡,坐在井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了孟行舟。
“你看先生長得多俊啊,就跟畫兒上的人似的。”翠喜嗑著瓜子說道,“還這麼能幹,也不知道娶沒娶親?”
“咋的,你想嫁給人家啊,你有那命嗎!”旁邊的春桃打趣道。
“呸,小蹄子淨渾說,看我不撕你的嘴。”
哈哈哈哈。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一幫女人在一起簡直是八卦現場的大戲,那笑聲老遠就能聽得清清楚楚。
盛果兒沒有跟她們裹在一起,而是坐在井邊看著忙碌的孟行舟,臉上泛起了微笑。
該到做公飯的時候了,女人們都紛紛回去準備,盛果兒也覺得自己應該做些好吃的慰勞慰勞先生,於是也回家精心準備了起來。
盛實一溜小跑進了家,看見姐姐正在做牛肉,便饞嘴要去拿一塊兒吃,盛果兒拍了一下他的手,說道:“這是給先生的,你的在那邊!”
盛實一見是牛頭肉,便也覺得不錯,他跳上了桌兒,大口吃了起來。
盛果兒用瓦罐兒盛好了紅燜牛肉,那牛肉晶紅透亮,軟嫩酥爛,是盛果兒用獨家秘方燉煮的,還加了白糖,十分好吃。
盛果兒用大瓷碗盛了白米飯,再拿了一塊兒花布包好了飯菜,說道:“娘,我去送公飯了!”
沈氏應了一聲說道:“早點兒回來吃飯!”
“哎!”盛果兒已經走出院門,聽到母親的囑咐,回聲應了一下。
到了工地,盛果兒將飯菜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男人們陸續完成了工作,都餓壞了,紛紛來桌子上拿飯菜。
盛果兒緊張地看著自己的紅燜牛肉和燜大米飯,可是卻遲遲不見孟行舟到來。
最後,這頓飯菜被宋四郎端走了。盛果兒一臉的沮喪,手裡一直玩弄的蘆葦杆也扔在了地上。
而就在這時,孟行舟出現了,他端起了一個大粗碗,盛果兒旁邊的春桃跳了起來興奮地喊道:“先生吃我做的烙餅了!”
其他女孩兒都嗤之以鼻說道:“哼,烙餅有啥好吃的,硬邦邦的,也不怕硌掉先生的牙!”
春桃急了:“你們才會硌掉先生的牙呢!”
女孩兒們此刻為這事兒吵了起來,但是盛果兒卻無心她們的爭吵,只是有些失落。
次日清晨,盛果兒早早起床去井邊打水,她很享受這種田園生活,即便現在有些銀錢,她也覺得生活還得是這樣樸實一點更讓自己愉悅。
來到井邊,清冽的地下水被盛果兒打了上來,盛果兒洗了洗臉,頓覺清爽了許多,她擔著水回到家,盛實才剛起來,他疑惑地問道:“姐,怎麼今天你去打水了?”
盛果兒沒說話,只是將水桶放下,盛實急忙上前接過水桶,蓄滿了水缸。
沈氏也起床了,見盛果兒起得這麼早,也有些奇怪:“果兒怎麼起得這麼早?”
盛果兒說道:“哦,早上沒有人打水,我先去了,我要做蒸餃,需要時間長一點兒,晚了做的不好吃。”
沈氏心疼地說道:“那公飯咱的確是要好好做,但沒必要這麼做啊!”
接著沈氏說道:“姑娘,你要是真想讓先生吃上,你就把東西放在最後,先生啊,一直都是最後一個拿的。”
盛果兒其實這幾天也發現了,孟行舟總是讓別人先拿飯菜。
於是盛果兒長了心眼兒,做好了蒸餃以後,最後才來到工地,趁人不注意,把最後的飯菜給換掉了,換成了自己的飯菜。
等到放工了,盛果兒緊張地看著自己的飯菜,就像是等待著一場大考。
不光她這樣想,其他女孩兒也希望自己的飯菜能讓孟先生吃上一口。
這送公飯倒成了一種比賽,村裡年輕的女孩兒們包括馬春花都開始暗暗彼此較上勁了,看誰的飯能在建小學堂的時候被先生吃的次數多。
為此她們還弄了一個計數用來計算輸贏。
就目前而言,盛果兒跟她們的比分為零。
起初盛果兒並不在乎她們所定的“比分”,她只關心孟行舟吃的好不好。
說是這樣說,盛果兒還是希望孟行舟能吃到自己做的飯,這個念頭到了後期竟然成了一種執念了。
可是今日盛果兒的飯菜依然沒有被孟行舟吃到。
盛果兒本想著乾脆單獨送去好了,但是她又不想讓別人說閒話。
到了後來,就連盛果兒的勝負欲都被激發了出來,看著身邊的小姐妹的飯菜都或多或少地被孟舟行吃到過,可自己這些天精心所做的公飯孟舟行卻一次都沒吃到過!
“不行,我一定要你吃到我做的飯!”盛果兒暗下決心。
看著盛果兒的模樣,已經被孟舟行吃過自家公飯三次的春桃得意洋洋地說道:“我說果兒,你聰明歸聰明,但是這運氣可是聰明不來的!我勸你啊,還是放棄吧!你做的估計先生不喜歡呢。”
盛果兒微笑道:“喜歡不喜歡你說了不算。還有七天呢。”
春桃笑道:“行了,果兒,跟你開個玩笑還當真了,你做的好吃行了吧,但是這也是靠命的,先生都是隨便選的,你呀,還是等著吧!”
盛果兒微微一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