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的山頂,周承望這邊的人氣勢洶洶,黑壓壓衝到剛澆灌好的地基邊。
抽泵、上挖機,整個工地被糟蹋得滿目瘡痍。
雖然沈香引忽然變臉,讓周承望有些發毛,但他仍有十足的把握。
像是早就確定鶴沖天一定會打生樁。
鶴沖天年輕氣盛,激不得也輸不起。
這個套他一定會中。
他已經確認過了,穩贏。
黑夜裡,沈香引不動神色的看著、等著。
鶴沖天也站立不動,手揣在兜裡。
他的表情很難捉摸,眉心微蹙,看不出來急切,也看不出來痛快。
折騰了半個小時。
人群中一個男人大喊:“找到了!有個盒子!!”
眾人聞言紛紛湊過,李經才掙開古云實的束縛,鬼哭狼嚎的朝著地上慢瀉的混凝土衝去。
他雙手快速的扒開泥巴,露出一個暗紅色的方盒,有行李箱那麼大。
“蓉蓉!”李經才死命扯下外面的黃符封條。
沈香引站在外圍,沒有湊近,遠觀著眾人的反應。
有人震驚屏息,有人等著看戲,有人焦灼,也有人幸災樂禍。
謎底即將揭曉。
箱子開啟了。
裡面空空的,有一個方形水晶盒,水晶盒裡是紅繩系起的一撮頭髮。
沈香引挑眉,是她給古云實的那一撮,放在水晶盒裡還挺好看。
李經才愣在那裡,再看向地基大坑,已經挖得差不多了。
周承望的笑僵在臉上。
鶴沖天看著他臉上精彩的表情:“沒看到死人失望了?”
“你!一定是在別的地方!繼續挖!”周承望大手一揮。
鶴沖天打著火機,點一支菸,緩緩說:“老周,這麼肯定,難不成是你埋的?”
周承望憋著一口氣,又不能明說,悻悻地。
沈香引這個時候躋身進到人群中,對鶴沖天說:“啊原來誤會你了。”
鶴沖天挑眉,惡劣的笑著說:“過來認錯。”
她大搖大擺走到鶴沖天身邊,挽上他的手臂:“差點就損失慘重,還好有周先生慷慨解囊!”
鶴沖天還沒在她臉上見過這副乖巧粘人的樣子,裝的很自然,有點想笑。
周承望氣得臉發青,鬧半天,自己才是獵物!
沈香引現在這麼明晃晃的嬌笑閒聊,對他更像是落井下石!
可…怎麼可能出問題??
他的人的明明都親眼看到鶴沖天的車把那個叫蓉蓉的小女孩載走了!
還有高天師。
高天師也向他打了包票,說鶴沖天同意了!
甚至做完法事之後,還給他通了訊息!
鶴沖天看周承望臉上表情精彩,“老周,二十倍,笑納了。”
沈香引在旁搭腔:“鬧這麼大個烏龍,周先生不會食言吧?”
“不會,這麼多人看著,禮堂,可是分堂裡最講道義的。”最後一句話,鶴沖天咬字重,是強調,也是譏諷。
“你們合夥算計我!”周承望低聲怒道。
鶴沖天深吸一口煙,不急著回覆,半晌才輕飄飄問:“算計你什麼了?”
周承望說不出,一跺腳,乾生氣。
這時,他身後站出一個清瘦的青年男人。
臉上掛著鄙夷:“鶴沖天,佩服,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擅長利用女人。”
鶴沖天不屑:“利用?”他低笑了一陣接著說:“如果這麼理解能讓你心理平衡,你隨意。”
青年男人目光目光陰狠刀了他一眼,接著轉身跟周承望一行人離開。
一群人浩浩蕩蕩落敗而歸。
鶴沖天傲視著,釋然的輕鬆交雜某種脫韁的虛榮感。
沈香引還挽著他的胳膊,斗篷上綴下珍珠流蘇,冰冰潤潤掃著他的手臂。
黑夜裡,滿是汙泥和醜陋機械的山頂,只有沈香引像發著光。
這種感覺令他很不舒服,鬆開胳膊朝旁邊撤了兩步。
剛才那個嗆聲的男人,叫齊宴,是他初入青龍集團時的搭檔。
後來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分道揚鑣,齊宴現在跟著周承望。
沈香引察覺到了異樣,但是沒有問。
鶴沖天很複雜,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她只關心他的心魔是什麼,以及帶著什麼目的插手她在追的事。
旁邊的李經才還在崩潰著,古云實看事情落定,有些於心不忍。
原來男人窩囊起來這麼難看……
他把李經才扶起來。
“別哭了,你女兒去了冬令營。”
李經才一怔,反問:“什麼意思?”
“清早,鶴爺找到我,安排的。”
李經才立刻掏出手機,找老師確認。
電話那邊,王老師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和,一直說會好好招呼蓉蓉,特別關照。
李經才不放心,直到蓉蓉接了電話。
告訴她今天自己玩得多開心,帥氣的哥哥開漂亮的小汽車送她去趕冬令營的班車。
晚飯吃的火塘火鍋,還分到了大雞腿,明天要和營地裡的其他小朋友們一起上山挖冬筍。
他的心情過山車,雖然被利用,但他不生氣反而更加自慚形穢。
鶴沖天察覺到他的目光,向前走了幾步去交代接下來的工作進度。
他不想和這個男人扯上什麼聯絡,打心眼裡看不上。
沈香引瞟了李經才一眼,也沒說話,去找古云實。
他拍下古云實西服上蹭的灰,看到衣服上之前被王格燙的煙洞,補丁了一隻棕色小熊。
“你想好了?”
古云實沒有遲疑點了點頭。
清早,鶴沖天突然闖入古云實的宿舍,問他要沈香引給他的頭髮。
他一開始不大願意給。
鶴沖天於是提出一個交易,允許他進到執堂的公司。
以前求之不得的前途,因為一撮頭髮這麼輕而易舉。
同宿舍的人都羨慕瘋了。
但是他並沒有感到很高興,那一瞬間他覺得跟著鶴沖天混好像沒有跟著沈香引混有意思。
他缺的不止是錢。
他想幹成點事,乾點不是那麼輕易就能被取代的事兒。
最好還能名垂青史!
沈香引於他,是一個難得的機遇。
古云實有些血脈噴張,覺得自己的人生要開始起飛了。
以前那些欺負他、不起他的人,今後都會被他遠遠甩在後面。
再遇到,也許還會被他踩在腳下!
剛這麼想著,沈香引一盆冷水。
“但是我沒有多少工資發給你。”
古云實:“……那我兼職?”主業還幹保安,至少一個月有個三千的收入。
“不用,我店子要開了,你做合夥人,賺到錢我們三七分。”
古云實眨眨眼,合夥人,怎麼聽著像畫餅?
賺到錢就有的分,賺不到就一分沒有。
三七分,誰三誰七毋庸置疑。
但是仔細想想,這是不是等於他一分錢沒花,就和別人合夥開了個店?
等過年回村的時候,在親戚朋友面前,也算是個“老闆”呢。
“行。”古云實回得乾脆,臉上掛起自以為野心勃勃的憨厚笑容。
忽然發毛,他回頭看,是鶴沖天過來了。
他像沒看到自己,直接站到自己和沈香引中間擋著,說:“走吧,去你說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