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風裡送來血腥味。
熊三虎的修為在寒雪城裡不算是最高的,但他苦心鑽營了多年,為人圓滑世故.輕易不惹事,跟黑白兩道上的修士都有交情在,得以在寒雪城左右逢源,卻不想終日捕鷹,這回讓鷹啄了眼。
原以為只是打劫個外來散修,卻招來覆滅之禍,累年經營一夕傾塌,便宜了旁人。
輸不起連夜讓人搗毀了熊三虎的各個據點,連地帶皮俱都搜刮一空,又將他手下的人關水牢的關水牢,處死的處死,沒有放過任何人。
“東家,有一女子要求見您,說有重要事情向您彙報。”
“帶上來。”
帶上來的正是酒館裡那圓臉姑娘。
圓臉姑娘額上還綁著繃帶,姿態卻不似那時的受氣包樣,反而落落大方。
輸不起之前沒見過她,自然不知道她之前是什麼樣的,只是此時觀她氣定神閒,不由多加了些注意,“你是在熊瞎子老巢裡做工的小二?”
這問話不乏玩味,她這模樣可不像是任人宰割的。
圓臉姑娘最擅審時度勢,湛長風找上門來時,她就感覺要遭,為了保命故意借熊三虎輕薄她之際來了個苦肉計,以此逃避將到的滅門之禍,不過湛長風竟只殺了熊三虎.闞雀子。
本想等封印消失了離去,誰知道那天殺的轉頭就把輸不起引來了。
輸不起也是個狠人,落他手上,管你無不無辜,但凡是在熊瞎子地盤上蹲過的人,少說也要去水牢待個十幾年。圓臉姑娘就這樣被鎖了去,然而她怎能甘心,於是上來自薦,“我是闞缺子。”
“你跟他們二當家什麼關係?”輸不起思轉之下,決定聽聽她能說出些什麼來。
“闞雀子是我大兄。”圓臉姑娘想要免去牢獄之災,必定要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所以此刻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熊三虎惡名遠揚,我與我兄欲除之而後快,便分兩角潛入其中,想要尋機替天行道,不料橫遭此禍...”
輸不起叩了兩下桌子,“說實話。”
“.....我們想謀奪熊瞎子的不義之財,但是失敗了,我的大兄也不幸身死,我雖想要熊瞎子的財寶,卻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只不過為了討一口飯吃罷了,如果您能放過我,我甘願為您效犬馬之勞,我修為不濟,然咒術在我大兄之上,一定能幫到您。”圓臉姑娘,或者說,闞缺子表述完一番話,捏了下衣角,等候發落。
“咒師,倒是個稀奇存在,你們在熊瞎子身邊那麼久,難道還不能用咒術控制住他?”輸不起觀察著她,見她提到大兄身死時,稍微滯了一下,神色卻無異,看樣子也是個能忍的。
闞缺子一聽有希望,立馬應道,“熊瞎子警惕心極其強大,因闞雀子是咒師而重用他,也因他是咒師而防備他,闞雀子久久沒有得手,而我偽裝成小二,就更沒有機會接近他了。”
輸不起搖搖頭,“誰知我是不是第二個熊瞎子。”
“我可以發下道誓!”闞缺子定了定神,接著道,“我們的主要目標是控制他,讓他說出藏寶處,雖到現在都還沒有得逞,但我們也無意間知道了一個秘密。”
她頓了一息,見輸不起沒有反應,繼續說,“熊瞎子有個賬本,裡面不僅有他和寒雪城各方的利益往來,也有他掌握的某些把柄,那些把柄才是他周遊幫派.城主府.地頭蛇之間不受侵擾的保命符,如果您能找到這本賬目,對整頓寒雪城大有裨益。我已經顯盡我的誠意,希望您能再考慮考慮。”
賬本?
熊瞎子的儲物袋裡並沒有這個東西,搜尋過的那些窩點也沒有找到什麼賬本。
和它一樣沒找到的,還有所謂的藏寶之處。
會不會被那個人拿走了?
但是熊瞎子和闞雀子的儲物袋是原封不動交給他的,審問酒館之中的人,也知她是殺了人直接離開的,沒有多說多問,完全是被打劫後,順勢出手。
然而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只是順勢殺人,她又是如何知道熊三虎地契房產的估值的,又是如何想到用熊三虎這夥人來和他交易的。
這一連串事環環相扣,真的只是巧合?
輸不起心中滿是陰謀論,過了半刻才道,“你很不錯,今後就留在我手下做事吧。”
闞缺子知道這本賬目的存在,先不論它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旦她將這個訊息傳出去,那些疑神疑鬼的勢力能為了得到這本賬目將寒雪城攪得天翻地覆,那是他不願看到的,不如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這樣一想,還平白多了個咒師效力呢。
在輸不起接見闞缺子不久後,有人來報,“東家,城主讓您立刻回賭場一趟。”
熊瞎子的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輸不起將剩下的尾巴交給心腹,趕回了賭場,一般翁三開沒事是不會找他的,然而這次不僅找了,還用上了“立刻”,可見比較緊急。
他趕到賭城二層的書房,那少年模樣的賭王坐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神色輕鬆,似乎並無大事,見他進來,笑著招呼道,“徒兒,你來了啊,見見白山城來的程先生,以後要愉快相處啊。”
坐在赤金紅木椅上的程學山立起身來,一身風度磊落,盡展大氣,“想必這位就是城主大徒,早聞盛名,今日得見,果真非同一般,哈哈,某白山城於將軍座下幕僚,程學山。”
“先生過譽,請坐。”輸不起不知師父在搞什麼鬼,傳音詢問,卻不想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翁三開道:今日之後你入於慎帳下,具體事宜稍後再解釋。
輸不起莫名,他之前也聽聞白山城來人要遊說師父站隊,他師父好歹也是一城之主,且是脫凡強者,怎會聽命於剛剛崛起的新秀,結果出趟門自己被賣了?
難不成這程學山提了讓人不得不答應的條件?
“賭場的事都是我徒兒在做主,程先生有什麼事,找他商量吧,還有招攬一事,我雖替他答應了,然具體還得麻煩你二人協商一下,我便不打擾了。”翁三開說完就走了,似乎不想牽涉其中。
程學山也不氣餒,雖然沒有讓翁三開俯首,但他派出了自己的大徒弟,也算是一種表態,此行不虛。
“道友,可否一談?”
“程先生請講。”事已至此,輸不起唯有尊師命而行,看看他能講出什麼來。
“令師識大局,內中關係令師會向道友解釋,某期待與道友道友共事,將軍也不會讓道友失望。”
程學山辨認此人也是心高氣傲.城府晦澀之輩,便說得模稜兩可,神秘無比,不肯落了氣勢,讓他自己找翁三開詢問,篤定他不能反抗翁三開的命令。
輸不起果然沒有反駁。
程學山又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還有一事想請道友幫忙。”
“請說。”輸不起琢磨著他和師父到底達成了協議,竟讓此人態度如此囂張。莫不是師父欠了人傢什麼東西?
“某在城中遇到一奇人,想將其收入帳下,不過對方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帶一人去見他,這人是賭場的,不知道友能否割愛?”程學山想到黑衣修士也許已經找到那什麼“玉”了,語氣不由急切。
這聲急切聽在輸不起耳裡,相當美妙,既然是有求於他,主權就在他手裡,他倒要看看這程先生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你將姓名說出來,我看看是何人?”
“此人力氣大,身體高壯,是幾年前抵押給賭場的,名字裡帶‘玉’,道友可有印象?”
“哦?”輸不起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撫了幾下茶蓋,低頭呷了口茶湯,掩去驚訝和深思,笑道,“好像是有那麼個人,說來也巧,昨夜也有人來找他。”
程學山聽聞,沉下氣,“那這人,可還在?”
“在啊。”
“這就好...”
“不過等會兒該不在了,我昨夜已經答應別人將他帶走了。”
程學山瞧著這倜儻的白衣修士直皺眉,好個難纏的傢伙,弄大喘氣來尋他開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