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鬱保四所說,這個曾家的家主,名叫曾長者,原本是女真人,不過他這一支開化較早,一向是遼國的順民,在遼人和同族間低買高賣,左右逢源,倒也興盛了百十年。
待到女真崛起,反了大遼,他這一支便成了蝙蝠——鳥不疼、獸不愛,受盡了夾板氣。沒奈何,舉族難逃,幾經艱難,才在大宋凌州改名易姓,紮下根來。
這曾長者生有孩兒五個,都取了漢名,乃是曾塗、曾參、曾索、曾魁、曾升,一個個都是秉性蠻橫,好武有力之輩,號稱曾家五虎。又重金禮聘了兩個教師,一個叫做史文恭,一個副教師叫蘇定。
莫看他曾頭市只三千戶人家,能戰之士卻有五七千眾,動輒操練,戰力不俗,雖不曾在明面上行那不法之事,但山東河北兩地盜魁,許多都往他家銷贓,乃是著名的坐地虎。
曹操等人聽了,都不由心驚。
曹操不斷冷笑:“好個宋國,任用的好官!我若是趙佶,凌州上下官員,皆當殺之!五七千能戰之眾,握於一家富戶之手,呵呵,呵呵。”
許貫忠道:“昔年王相公推行新法,有感於冗兵之害,故制定保甲法,十戶一保,五保為一大保,十大保為一都保,凡家有兩丁以上者,出一人為保丁,農閒時集合軍訓,此為鄉軍。按王相公本意,以禁軍守都城,邊軍守邊城、廂軍守縣城、鄉軍守村莊,庶幾可除冗兵之患。結果嘛,呵呵。”
曹操搖頭冷笑:“似這等法,皆悉空想妄談,徒將權柄盡付私人也。那些保長、團練得此機會,必然藉機敲詐勒索,以致民不聊生,再有那等有心人,似此前的祝家莊,今天這曾頭市,更不免乘機培植勢力,稱霸一方,異日必為禍害也!”
李逵跳起身道:“怕他什麼禍害?既然這幹鳥人惹得哥哥頭痛,俺這便去那曾頭市走一遭,提了曾老兒並他五個兒子頭回來,好為哥哥分憂。”
牛皋連忙起身道:“鐵牛哥哥好膽魄,小弟和你同去,兩人有個照應。”
兩個雄赳赳就要出賬,被楊林連忙攔住。
許貫忠道:“李兄,你卻有所不知,但凡這等地方,大都學西軍的堡寨之法,外面土山圍合,寨牆高峻,裡面路似迷宮,處處陷阱,十分易守難攻,你雖是勇力不凡,若是輕覷,也必然遭他擒拿。”
鬱保四聽聞,愈發佩服,點頭道:“許家小哥,果然見識高明!那曾頭市的確險隘,他那處,週迴一遭野水,便是天然生成的護城河,四圍三面高崗,便如城牆一般,又開挖了許多河港,密如蛇盤,種下許多柳樹,遮蔽形勢,若是外人不識路徑,進去便要迷途。”
李逵聽了愁道:“這般說,不成了個迷宮?如何得他肯站出來,讓我排頭去砍,卻才痛快。”
鬱保四聽了一笑:“伱又不知!我等綠林好漢,哪個是好相與的?為何肯同他交易,受他盤剝?只因他那裡民風著實彪悍,不要說那些青壯,便是八九歲小兒,一言不合,拿起刀便搠人,老人婦女,亦能掄刀使槍,著實不好對付。”
黃文炳聽了驚慌,獻計道:“若是這等兇狠,吾等又何必同他計較?哥哥,不如準備些好禮物,待小弟去走一遭,憑這三寸之舌,同他說和說和,大家互不侵犯倒好。”
曹操道:“文炳此乃老成之語也!不過宋國太祖皇帝有句話兒,我倒讚賞: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何況他派鬱保四來陽穀暗伏,敵意已見,我豈肯放得他過?”
蔣敬道:“若是如此,哥哥須請得晁天王、花和尚兩山人馬來此,聚集精兵強將,方可與他一戰!”
曹操搖頭道:“陰吞四州,乃是吾等頭一等大事!二龍山軍馬,四州未平前不可輕動。至於梁山,一則林沖、花榮兩員大將都在二龍山上,二則我等在汴京那一齣戲演下,朝廷旦夕間便要來攻,卻也不可輕出。”
裴宣道:“哥哥,倒不如後發制人,不去理會他便是,待四州事定,大軍練成,區區曾頭市,翻掌可平。”
曹操聞言點了點頭道:“也說得是。”隨後皺起雙眉思索。
許貫忠卻起身道:“小弟看法,與諸兄不同,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誠如武大哥所言,敵人派兵暗伏,敵意已見,我若容他,真到了什麼關隘處,譬如朝廷征伐梁山,他也趁機湊個熱鬧,豈不更加棘手?依小弟意思,雷霆一擊,滅此朝食,方上策也!”
曹操見他意氣風發,亦被感染,一拳砸在掌上,大笑道:“貫忠之言,深得我心!鬱保四兄弟的部下,加上獅耳山人馬,再加上縣裡能抽調出的,亦有一千餘人,有心算無心,足堪一戰!”
七拼八湊的一千餘人對五七千人,還足堪一戰,黃文炳、蔣敬、裴宣三個齊齊色變,唯有許貫忠,眼神都亮了許多,喝彩道:“哥哥這句有心算無心,深得兵法之精髓也!”
張橫跳起身叫道:“哥哥如何忘了我等水上的兄弟?難道走到岸上,我等就殺不得人麼?”
許貫忠笑道:“聞戰而喜!有這麼一干兄弟,哥哥何懼他曾頭市。”
曹操看在眼中,暗自點頭:“文炳有執政之才,他通判出身,秉性奸猾,深知官吏們諸多手段,若肯踏實出力,以毒攻毒,正得其用;蔣敬有計算之才,精於計算,條理分明,做事先求無過,若以後勤託付,必無錯失;裴宣有執法之才,鐵面無私,秉性中直,寧肯慢不肯錯,司賞罰事,可服眾心……”
“至於許貫忠!”曹操不由眼帶笑意想道:“雖然年輕,尚須歷練,但能縱觀全域性,善謀敢斷,大有奉孝之風也!”
一時間,不由想起昔日袁紹勢大,麾下眾臣,多有畏而私通者,惟郭嘉以“紹有十敗,公有十勝”之說勵之,後來果然一戰決勝。
其實細細究其十勝十敗,並無出奇之處,歸為一句話就是:雖然他的兵多你的人少,但是你本人比他強啊,文功武略、度量智謀、德行人品,比什麼都是你厲害,你說你怎麼輸呢?
再想現在情形,豈不也是一般?明面上曾頭市易守難攻,人多勢眾,可無論是曾長者,還是所謂五虎,又如何與自己相比?
這時呂方起身道:“適才許先生說起他堡寨森嚴,小弟倒是想起當初打祝家莊,他那村子高居土崗,四下都是盤陀路,也是易守難攻之地,若不是先拿了他們主力,正面交攻,還不知道要損傷多少。因此小弟便想,如何得個法子誘他出來便好。”
李逵聽了歡喜道:“這不是俺先前說的麼,若他肯站出來,我只排頭砍去,仗便贏了。”
曹操笑道:“呂方兄弟知道用計,長進不小。你這思路卻是對的,地利人和,於他本是一體,若要誘他出來,其實也不為難,只要——”
許貫忠忽然介面道:“只要鬱老兄肯親自做個鉤兒!”
兩人說完對視,同時大笑。
有分教:休誇堡寨立牆高,一遇老曹化雪消。預備窩弓伏猛虎,安排香餌釣金鰲!
開了一整天會回的太晚,今日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