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瀟灑離去,留下發蒙的眾人。
一時之間,御書房內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朱棣面沉入水,心中對黃淮等人十分不滿。
整日口口聲聲地喊著為君分憂,自己不作為也就罷了,老二好不容易折騰出了點成績,這些混賬東西還群起而攻之!
在朱棣眼中,用幾個監生資格,就能換得一筆鉅款,這買賣怎麼算都不吃虧啊!
夏元吉見氣氛有些尷尬,轉移話題道:“皇上,鄭和從海外帶回這麼多的藩國貢使,吃住全由朝廷供著,三日一個小宴,五日一大宴,長此以往,得花多少錢啊?”
朱棣聞言無奈苦笑,“瞎算盤啊瞎算盤,你呀,就是算了小賬沒算大賬。”
“四夷賓服,萬國來朝,這可是舉世矚目的壯舉啊!”
“這些番人歸國之後,他們就變成了朕的使者,將大明的文明強盛傳播海外……”
夏元吉聽了這話,緊鎖的眉頭卻是並未舒展。
“皇上,微臣不敢苟同,傳揚出去又能怎麼樣呢?不還是要自己過日子嗎?”
“河南旱災,山東旱災,福建倭患,營建順天,北伐南征,疏浚大運河,編《永樂大典》,鄭和下西洋……這哪一項不耗費海量銀錢?”
“國家一年就只有三千多萬兩的稅收,算上鹽鐵礦產等也只有七千多萬兩,僅是《永樂大典》一項就要撥款一千五百萬,順天又要走一千多萬,大運河也拿了一千多萬……”
“六部百司都朝著戶部伸手要錢,臣這個戶部尚書恨不得將一枚銅錢掰兩半花,皇上您讓臣怎麼辦?難道……”
朱棣怒了,瞪大了眼睛。
“行了行了,又是老調重彈,你又開始抱怨了。”
“朕這不是在想辦法填補國庫空虛嗎?結果漢王剛做出了成績,他們一個個地又跳出來駁斥,那你們說現在該怎麼辦?”
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問題還是原來那個問題。
但夏元吉等人前幾天沒有辦法,現在同樣想不出一個妥善之策。
萬般無奈之下,鄭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方法。
朝廷官價收購一半番貨,拿到市場上去交易謀利;另外一半番貨,則允許番商自行售賣。
朱棣本就心中有氣,聽了這話,索性繼續執行番貨折俸這個法子。
“從這個月起,全國所有的官員都不用去國庫領取俸祿,朕用鄭和帶回來的番貨,摺合你們的俸銀!”
“番貨折俸,為君分憂,就這麼定了!”
楊士奇等人聞言面面相覷,夏元吉張了張口準備勸阻,卻是被朱棣擺手打斷。
“朕意已決,都退下吧!”
……
漢王府。
朱高煦一進門,便喚來了周忱與裘廣德二人。
“事情出現了變故,品鑑會可能要延遲幾天。”
周忱聽了這話一愣,不太明白這位漢王的意思。
方才他同樣在御書房內,親眼目睹黃淮等大臣彈劾漢王恣意妄為。
而後漢王負氣離去,他也識趣地退走。
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漢王哪來的底氣,繼續舉行品鑑會?
裘廣德不明所以,頓時就急眼了。
“王爺,那些商賈可是在全力籌措銀兩啊,現在暫停品鑑會,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地忙碌了一日一夜,眼瞅著即將大功告成,結果出現了變故,裘廣德這心裡很是難受。
朱高煦抿了一口茶水,笑著安排道:“不著急,好戲才剛剛開始。”
“老裘,你去告訴那些富商巨賈,繼續準備銀兩,繼續調運絲綢茶葉等貨物,品鑑會延期幾日後會照常舉行。”
“但是在這之前,他們不得買賣任何番貨,否則失去品鑑會參會資格,本王日後也會找他們清算!”
此話一出,周忱頓時驚了。
“王爺,您這是要……”
“那些大臣不讓我們搞品鑑會,朝廷還有什麼辦法將番貨變現?無非就是番貨折俸與官價買賣這兩條路可以走。”
朱高煦冷笑道:“黃淮這些蠢貨,彈劾本王恣意妄為,那本王還就恣意妄為了,讓他們吃些苦頭,才知道誰對誰錯!”
“老裘,告訴他們事情,朝中有重臣因為捐監資格,迫使本王中止了品鑑會,只要他們聯合抵制,不出三日品鑑會就可照常舉行,他們可繼續籌措銀兩。”
“恂如,你趕去婁江南館,告訴那些番商有內鬼交易中止,番貨由他們自行售賣。”
“另外,可以適當透露部分交易額,讓他們知道品鑑會的好處!”
二人聽了連連點頭,隨即領命而去。
他們二人忙活了這麼久,都指望著這場品鑑會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結果因為黃淮一句話,所有的努力與付出都打了水漂,這讓他們如何不怒?
訊息很快傳了出去,一眾富商巨賈們聞言勃然大怒。
他們為了那捐監資格,正在呼朋喚友全力籌措銀兩,可現在結果倒好,因為那黃淮一句話,全都泡湯了。
番貨那筆利潤沒了,兒子的錦繡前程也沒了!
你黃淮清高,你黃淮了不起,你兒子黃採還不是走後門進的國子監?
大家都是一丘之貉,你在猖狂個什麼?
富商巨賈心中怒火滔天,當即同意了漢王的抵制計劃。
雖然買賣番貨有十分可觀的利潤,但他們這些家財萬貫的主兒,就是不缺銀子。
不蒸饅頭爭口氣啊!
你黃淮不是看不起我們這些卑賤商賈嗎?
那這些番貨你自己買賣去!
……
婁江南館。
周忱先是按照區域名單,告訴這些小國番商,那些番貨拍出了多高的天價。
然而正當他們欣喜若狂時,這周恂如卻是滿臉惋惜地開口,宣佈交易中止。
因朝中有人彈劾,漢王不得不取消了品鑑會,先前一切全部作廢,由他們自行售賣番貨。
聞聽此言,一眾番商們頓時就怒了。
明明品鑑會可以賺得更多的利潤,他們還不用插手,何樂而不為?
結果現在品鑑會突然取消,讓他們自己老老實實地前去售賣,這不是坑人嗎?
朝廷官價遠低於市場價,更低於拍賣價,番商自然不願意接受,紛紛彙報本國來使,拒絕將番貨賣給大明朝廷。
但比他們更加憤怒的人,卻是黃淮、楊士奇等朝廷命官。
番貨買賣他們是不關心的,但是皇上將番貨折俸,這卻是要了他們的命了。
哪個不上不是幾十張嘴張著,等著那俸祿吃飯?
現在倒好,俸祿沒了,成了番貨。
他們這些文臣一向自詡為清流雅士,愛惜羽毛,又不能拿著這些番貨去市場公開叫賣,這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怨憤四起,全都因為鄭和帶回來的西洋番貨,將大明朝攪得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