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雨馨他們便走到了大伯家。那是棟紅磚砌成的三層平房,大概一百多個平方。前門對著河畔,後院植滿了向日葵,金燦燦的,煞是。
雨馨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喜歡上了這裡。
朵朵看到她的表情,拍著她的肩膀賣弄道:“這算啥啊!我家周圍全是向日葵呢!”
伯母回過頭來,笑道:“對!我家院子裡的向日葵,都是這丫頭弄的呢,呵呵……”
雨馨和小雅頓時一臉崇拜地望著朵朵。朵朵非常滿意她們的表現,抬著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
“好了!好了!孩子們!等下再聊了,再不進來,飯菜可都涼了哦!”大伯走進屋子裡吆喝道。
朵朵非常不滿大伯打斷她的優越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才招呼著眾人一起往屋子裡走去。
跨進門檻,便是一個諾大的客廳,腳下是紅色的大理石地板磚,牆壁是印滿圖案的白色瓷磚。屋子裡的傢俱都顯得比較樸素,但實在、耐用。光線從幾個諾大的玻璃窗灑落進來,映照得整個客廳窗明几淨的,讓人感覺非常舒適。
伯母招呼他們去洗一下手,然後大夥齊刷刷地圍著客廳的餐桌坐下。餐桌上擺滿了十幾道家常菜,五顏六色的,煞是。
朵朵招呼著大夥儘管吃!別客氣!那模樣,彷彿她才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大夥剛準備動筷子,大伯突然伸手攔住他們道:“等等!我忘了還有好東西沒拿出來,大家稍等一下。”說著,一個人走到冰箱那裡,從裡面拿了一瓶不知裝了什麼的可樂瓶出來。
朵朵一瞧,頓時眼前一亮,她趕忙給大家擺好一次性杯,囔道:“大伯!快點!快點!滿上!滿上!……”大家聽得一頭霧水。
大伯一看她那德行,就笑道:“就知道你嘴饞,所以大伯才特地為你準備的。來來……剛釀好幾天的糯米酒,甘醇可口,人人有份。”說著,就真的為他們滿上了。
小雅望著眼前的杯子,擔憂地道:“朵朵!我們還是學生,老師說不許喝酒的。”
朵朵頓時笑樂了,她拍了一下小雅的肩膀,哂道:“小雅!沒想到你這麼乖啊!放心吧!糯米酒要醞釀半個月才算酒,半個月前,它只能算飲料,懂不?”說著,自顧自地捧起杯子,輕呷了一口,然後閉上眼,露出一臉的陶醉相。
大夥看到朵朵這樣,頓時放心了,紛紛捧起杯子,嚐嚐朵朵口中所說的‘飲料’。
雨馨輕呡了一口,頓時一道甘醇如蜜的酒水,帶著一股冰涼的氣息和微醺的酒味,順著食道滑進了腸胃。
“嗯!真的好甜啊!……”
大伯樂呵呵地看著他們品嚐著糯米酒,不停地勸他們多喝點,然後一個人自斟自飲地吃起來。伯母則不停地給他們夾菜,一時間,氣氛便變得其樂融融,說不出的溫馨。
酒過三巡後,大家突然問起村裡的石碑來。
大伯一聽他們提這個,就特別來勁。他呷了一口老酒,滿足地嘆了口氣,然後搖頭晃腦得,跟以前教書匠說書似的道:“說起村裡石碑記載的東西,大大小小不下二百件,要是一個個地跟你們說,恐怕講到天黑也說不完。這樣吧!我挑幾件出名的事,講給你們聽聽……”說著,一口飲盡杯中的水酒,然後又自顧自地倒了一杯。
伯母一看他這副德行,就埋汰道:“死鬼!又要開始賣弄你肚子裡的墨水了啊!你村子裡的那點事,我都不知道聽你胡扯多少遍了,別糊弄孩子啊!”
大伯一聽就不樂意了,臉紅脖子粗地爭辯道:“我啥時胡扯了啊!那可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石碑上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朵朵一看他們又要掐架了,趕忙阻止道:“伯母!讓大伯講講吧!我們都很好奇呢?”
伯母一看朵朵發話了,就不再和他爭辯了,扭過身,不停地給他們夾菜,勸他們多吃點。
大伯頓時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自顧自地飲完了杯中的水酒,才將村裡的故事向他們娓娓道來。
元朝的時候,村子裡有三個遊手好閒的少年,每天不務正業,專幹偷雞摸狗的行當,村子裡隔三差五的,總會有人家裡丟東西。雖然大家都懷疑是他們乾的,但奇怪的是,從來沒人能當場抓住過他們。
後來,因為丟得東西多了,弄得村子裡每天都烏煙瘴氣的。最後大夥忍無可忍了,集體舞槍弄棒的,把他們趕出了村子。也有人說,是他們嫌巴掌大的村子沒啥可偷的,才出外面闖蕩的。
不過,總的來說,那天對村民們來說,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大夥紛紛敲鑼打鼓的普天同慶,都快趕上過年了。
時隔三年後,那三個年輕人又回來了。不同以往的窮困潦倒,他們每個人都是鮮衣怒馬的,被轎子抬進村子裡的。後面還跟著長長的騾車,載滿了村民們一輩子也未見過的稀罕貨,那陣勢啊!簡直是聞所未聞!
那天,整個村子都翻了天似的,人人跑出來看熱鬧。不長的村道上,擠滿了人,大夥議論紛紛的,說啥的都有。
三個青年回來後,就在村尾買了一大塊地,各建了一棟富麗堂皇的宅子。那紅牆綠瓦的院子,看得鄉親們眼饞不已,家裡有待嫁閨女的,紛紛找媒婆上門求親啊!
說來也奇怪,時間又過了兩年後,他們迎娶的女孩不少,但就是沒一個懷上的。開始時,大夥還不以為然,但又過去三年後,情況還是如此,村民們都疑惑了,什麼猜測的都有,只是再也沒人敢往裡送閨女了。
時間又過去了五年,那天說不上什麼日子,天氣本來好好的,但突然就開始下起雨來。緊接著,一股黃風突然從村頭吹進來,剎那間遍佈了整個村子,嗚嗚地刮個不停,嚇得村裡沒人敢出門。
黃風整整颳了一天,第二天一停,人們就發現村尾的那幾棟豪宅倒塌了。人們趕到那裡一瞧,發現除了三口黑棺,其他值錢的都沒了,包括他們娶的那些姨太。
有著膽大的村民,推開了那幾口棺蓋,赫然發現裡面裝的,就是那三個青年。只不過,他們躺在棺材裡,眼珠子都沒了,渾身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彷彿死了很久一樣。
村民們嚇得拔腿就跑,直到有人點火,把那幾口棺材燒掉,大夥才安下心來。後來,有人掘地三尺地在那裡找值錢的東西,但就是沒找到一個銅板。
過了一個月後,那裡鬧起了鬼,每天深夜,彷彿都有女人在那裡哭泣。那哭聲,簡直聽得讓人毛骨悚然啊!
大夥到縣城裡請來了一個道長。道長說,那三人是穿山鬼投胎,積了幾世的陰德,只換來三十年的壽命,十年的富貴,就會被閻王收去。那些哭泣的女鬼,就是他們的妻妾,如果不想點辦法,她們是不會停的。
最後,道長叫大夥在那片宅院種了一片的槐樹,說用來安置陰魂。然後,又在村裡種植大片的楓樹,楓樹紅葉似火,呈陽性,能鎮壓陰物。
大夥按道長的方法去做了,說來也奇怪,本來要幾年才長成的槐樹,才幾個月就長成成年人那麼粗了。從那後,再也沒聽到鬼哭聲,只不過,那片槐樹林變得陰森的很,好多毒蟲蛇蠍都喜歡寄居在那裡,再也沒人敢往那裡走了……
哦!原來村裡大片的楓樹是這麼來的啊!
“大伯!你這個故事可靠嗎?這麼邪乎?”雨馨他們一百個不信地問道。
“就是啊!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怪啊?”
“呵呵!”大伯呡了口水酒,笑道:“我不知道世上到底有沒有鬼怪,不過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還刻在石碑上呢!但那片槐樹林真的很陰森啊!彷彿真有惡鬼纏身一樣。我年輕的時候,在那裡呆了幾分鐘,就嚇得跑出來了。”
大夥頓時被大伯的話嚇得背脊發冷。
“孩子們別聽他胡扯,他就會瞎編。”伯母邊給他們夾菜,邊埋汰道。
“我胡扯!有本事你去那片林子裡逛一圈啊!”大伯頓時吹鬍子瞪眼地反駁道。
呃!伯母一下子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於是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呵呵!”似乎能讓伯母吃癟,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成績。大伯開懷地笑了笑,然後呡了一口酒,興致勃勃地道:“再給你們說一段故事吧!”
大家一聽還有故事聽,立即精神抖擻起來。
話說明朝的時候,村裡有戶窮得叮噹響的人家,為了讓家庭擺脫困境,狠下心來,砸鍋賣鐵地送孩子去了學堂。
那孩子很聰明,也很爭氣,十年寒窗啊!每天都孜孜不倦地刻苦讀書,終於在二十歲那年考取了秀才,不容易啊!
二十四歲那年,那孩子要上京去赴考,但是家裡已窮得家徒四壁了,而且還負債累累。眼看日子一天天的臨近了,可是,他們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那一天,父母跪在門口對他道歉,然後不停地哭,他也哭了,一家人抱成一團,哭得昏天暗地的。那場景,真是令人聞者心酸啊!看得鄉親們也跟著哭了。最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然後大夥慷慨解囊地為他湊齊了的路費。
那一家子跪在地上,不停地對大夥磕頭、道謝,頭都磕得腫了個包,才在鄉親們的扶持下,走進了屋。臨走的那天,村裡好多人都來了,大夥塞東送西的,直到把他送到了村口。
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天,他們接到縣衙的通知,說那孩子榮登榜首,考取了今年的新科狀元。
頓時,整個村子都沸騰了,大夥張燈結綵的,跟過年似的。那是村裡的第一個狀元啊!也是整個鳳鳴縣的第一個狀元啊!夠村民們向其他村吹噓一輩子了。所以,大夥敲鑼打鼓地在村子裡豎起了一塊巨大的石碑,以表功績。
迎接狀元郎迴歸那天,村裡的老老少少全出動了,一公里長的村道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大夥翹首以盼的,等得好不心急。
等到中午日上三竿時,護送狀元郎的隊伍才出現在了視野。鄉親們立即點起了鞭炮,敲鑼打鼓的吹奏起來。鞭炮聲、歡呼聲、吶喊聲……連成一片。說實話,村子從來沒有哪天像這麼熱鬧過,這麼自豪過!
等到護送隊伍近了,大夥就看到騎在白馬上的狀元郎。嘿!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小傢伙一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說不出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看得村裡的大姑娘都兩眼發直……
時隔兩年後,一場旱災席捲整片江北,村裡鬧起了嚴重的饑荒。大家走投無路後,紛紛上京去找那孩子求助,希望朝廷能多撥點救資。
多番走動下,救資是等到了,只是沒想象的那麼多,隨後大夥一打聽,才發現救資被他截留了三成。
那時,多一份糧食,就是多救一條人命啊!大夥怒不可遏地去找他算賬。沒想到,等到的是他的冷眼相待。
“能給你們要到這麼多糧食,我已經仁義盡至了。至於截留的三成,難道你們以為我東奔西走的拖關係,不花錢嗎?”
“當初,要不是大夥的捐助,你能有今天嗎?”鄉親們沒想到他性情如此薄涼,紛紛痛斥不已。
“當初!”他怒極而笑道:“當初要是你們肯多捐助點,我至於像乞丐一樣,流落到京城,被全考場的考生笑話嗎!”
“而且!”他停頓了一下,冷笑道:“而且,欠你們的銀兩,我都雙倍償還了,我們從此恩怨兩清!”說罷,拂袖而去。
大夥怒了,頓時一通斥罵,沒想到被他的僕人連打帶罵地趕了出去。
結果,因為糧食不足,那年村子還是死了不少人。大夥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那個忘恩負義的狀元郎身上,直接掄起鐵錘,把那塊‘狀元碑’砸了個稀巴爛。
幾十年過去了,大家也就慢慢淡忘了。直到有一天,一個老乞丐出現在村口,在村子裡逗留了很久才走的。有些人說,那老乞丐好像是當初的狀元郎,人們這才驚覺不已。
最後,有人到縣城裡打探了他的訊息後,紛紛唏噓不已。
原來,這孩子性子太直了,不懂迎逢拍馬之道,為上司所不喜。所以,才對他使了小辮子,把他貶下地方。他自然憤然懷恨在心,整天無心政事,把怨氣都撒在僕吏身上,然後每天到外面花天酒地。全縣的百姓都對他痛恨不已,罵他昏官,然後上告京城。上京震怒,察實後,沒收他的家產,貶為平民。被貶後,他自然是妻離子散,無奈匆匆變賣了家當,在鄉下開起了一座茶館。只是,由於早年吃喝嫖賭成性,最後,只落得個身無分文的下場,淪為乞丐……然則,由於他無顏面對父老鄉親,所以只能成為孤魂野鬼,客死他鄉了。
事後,老人們常說,村子裡的石碑是有靈性的,能上稟天意。但凡豎碑刻名者,不可輕易毀之!否則,就是斷了他的氣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