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江素對現世鼠疫的瞭解和知識,人們是以症狀的差別將鼠疫分為三類。
“我聽了先前師兄弟們和諸位長老的描述,這次的大疫,凡人們普遍有三種症狀,因而將這次的疫病分為三類。”
“其一是有寒顫高熱、臉部發紅、口渴、神識模糊症狀的凡人,他們用以清熱解表,消腫解毒的方子。”
“其二是有高熱煩渴、咳嗽呼吸受阻、咳血癥狀的凡人,他們用以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的方子。”
“其三是有便血尿血、肢體發冷、面色發白的凡人,用以涼血、清營解毒的方子。”
江素三兩句話直接點名扼要,將眾位醫修這幾個月的觀察和研究盡數道出。
一眾醫修起初是微微頜首,表示認同,他們能跟上江素的思路,也知曉這種症狀的凡人最為常見。緊接著表情就逐漸呆板,最後直接齊齊以一種恐懼的眼神看著她。
不是你從哪聽來的啊?誰告訴你的啊?哪個師兄弟說的這麼全面?不是,你剛醒一天就全都弄清楚了???
江素瞧不見周遭人的反應,她其實還有些心虛,因為自己只是將現世所學的有關內容背了一遍出來。
她是提前打探了凡人的症狀,發現確實和現世課本上的總結一致,這才敢直接背書。
我不行,但是我老師們行啊!我們時代發展的行啊!我們那時候能治鼠疫了啊,這病在我們那能控制住啊!
她這昏迷的三個月,整個人就是處於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如同神識出竅,重新活了一遍上輩子。
最後一道雷劫從天而降之時,她遇見了久違的故人。
室友拿了一包奇怪顏色的薯片遞在她的手中,眼裡滿是期待,嘴角卻暗戳戳的憋著壞笑,輕聲道:“素素,吃這個,這是新味道的。”
意識不清的邊緣,神識回還。
大雨淋漓下,血肉重塑後的少女躺在破爛的衣料上,泥土無意沾染她白皙的面板,轉瞬便被甘霖衝化成水,順著身體骨骼的弧度淌下。
她低聲喚了句:
“佳佳……”
————
江素回過神時,聽著耳邊連綿不絕的交流聲,心裡百感交雜。
“果然知識就是力量,這才是金手指本金……”
“如此來看,拜師三十三位……也不是什麼壞事。”
江素下意識的用手撐著下巴,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桌邊。身邊圍了一圈救苦峰的長輩,這種氛圍裡,她也莫名其妙的為之心安。
“這就是一群外科專家,面對疫情時齊齊手握呼吸內科教材複習的感覺嗎……”
“真有意思。”
江素嘴角微微上揚,眉眼裡也含了淺淡的笑意。
“素素,你說的……很是在理。我們覺得按此組方,應為此次疫病的重中之重。”
斐長老極其肯定的點了點頭,瞧著這小貓一般神態的少女,眼裡滿是寵溺。
人群中不知那位醫修長嘆一聲,哀聲道:“咱們這醫道,沒修過人家江水流,現如今在見解上,竟連人家生的娃娃崽都不如,他們江家真是祖上不知燒的那位前輩的香,掛了長生路的名啊。”
江素沒什麼反應,甚至表情都沒有變,她能從聲音分辨出此人是誰。
這位醫修姓常,和自己的爹是少見的棋友,平日裡自己都是喚他常師叔,自己院子裡又不少漂亮花盆都是他從百鍊峰那群器修手裡坑蒙拐騙來的。
和自己爹是一丘之貉。
唯一不同是,他沒道侶。
江素直言不諱道:“常師叔又背地裡說我爹壞話嘍。”
這醫修哈哈一笑:“不行呀,正面說我打不過他。生女當如——,誒素素,你的刀名是叫做”
“肅殺。”於雲桀在一旁冷冷接話道。
“對,肅殺。那就是,生女當如江肅殺。”
“……”
???
什麼鬼名字這麼難聽?我知道修真界喜歡以法器的名字來稱呼大能修士,但到我這怎麼這麼難聽?
“呵呵,別捧她了,等會江素就飄了,我們還是繼續抓緊時間研究方子吧,三個方子我們還一副都沒定呢。”
於雲桀又突然接話道,他倒也不是酸,是真不把江素當天才捧,他倆關係是這一眾人裡最熟的。
“於師兄應是這裡除我之外,唯一人憂心凡人,而至徹夜不眠之人。他是在凡間的泥土裡爬上的長生路,比這些不知活了千百年的修士們更放不下人間的疾苦。”
江素很給於雲桀的面子,直接挺直了腰板,坐的板正,提筆就要在紙上落字。舔墨後她又突然停住,將筆遞給了於雲桀:“於師兄,你代我寫吧,我看不見,寫的字恐怕難以入目。”
於雲桀掃了一眼江素的雙目,他的瞳孔中由此閃過一瞬間的落寞,微不可查。
“嗯。”他接過毛筆,將一沓紙靠近自己。
“素素,你繼續說,你打算如何用藥,用哪些藥,有何原由。”沈長老的語氣又一次將研討變成了考試。
但他的意思也很明確,行了,江素聰明,讓江素來吧,咱們這群老的就看看咱們自己家這一代的天賦異稟的崽子能怎麼做。
眾人也噤口不言,神情肅穆的等著江素。
“嗯……,那就我繼續說,各位師兄師叔長老,若我的組方中有不妥之處,懇請各位指明。”
江素反骨,但是學習上她不反。
什麼事情用什麼態度,她分的清清楚楚。這是醫道,醫道得踏下心來走,不能反骨。
這時候說瞎話,那不叫反骨,那叫蠢。
“其一方,我意選黃芩、北山連翹、七寸板藍根、土元參、黃連、薄荷、赤芍、夏枯草、未熟帶露之甘草”
“其二方,我意選微涼未熟之石膏、南林水牛角、生地、壁藤林和莖曲果、九日牡丹皮、知母、半夏、仙鶴草、整株瓜蔞。”
“其三方,我意選淡竹葉、九日牡丹皮、生地、白茅根、元參、壁藤林或莖曲果、未熟之石膏、九日鮮紫草”
“方中所用大多為凡人常用的尋常藥材,少蘊含靈氣的靈材,更適用於凡人……”
青衣少女雙目緊閉,在眾人的簇擁中將現世所學移用到另一個世界。
她早就違背了自己要與修真界割緣斷情的想法,她救過的修真界之人,實則遠超過前世至死都只是一個醫學生的她。
不知不覺間,丹修也圍了過來,蕭世玉坐在自己的丹爐上,眺望著人群中的江素。
“你說,玉素堂這一次算不算是贏了妙手堂。”
藍衣女子在丹爐旁傲氣的輕哼了一聲,不屑道:“那是江素的功勞,於你有何關係?先前你們賣的什麼七白散,還不是賣不過我們家的煥膚丸。”
蕭世玉聽到這話瞬間就急了,從丹爐上跳下來低頭微微俯視著沈清沅道:“那次分明是因為你們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就已經賣出去了部分藥,才會導致我們最終在收穫的靈石裡輸你們一顆!”
“別以為你們妙手堂這次在大疫出了大力,我們玉素堂就能和你們和解!這個紅楓鎮的兩家醫丹商鋪,必須要有個勝負!”
蕭世玉伸手將女子依靠的煉丹爐收走,看著她沒有半分搖晃的身形,蕭世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語氣驟然平和道:“你有沒有和素素講,你們妙手堂這次做了什麼?”
沈清沅緩緩搖了搖頭,不以為意道:“說了又有什麼用,大疫當前,我本身就是醫丹兩道皆修,怎可對百姓棄之不顧。”
蕭世玉眉頭緊鎖,轉過身重新將目光落在遠處的青衣少女身上,“那你怎麼辦,紅楓鎮的這家妙手堂中靈材和藥材的缺口這麼大,沈氏主家的人肯定不會放過你,你一打工的,哪來那麼多錢?”
沈清沅聽到這裡莞爾一笑,將被微風戲弄的碎髮,綰到耳後,聲音輕快道:“沒錢,隨便吧,反正我問心無愧。主家的人看不起我這旁支又不是一時之事。”
“那你要不要來我們玉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