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露不解,嚴肅的轉頭衝三位醫修問到:“你們之前給將軍診病,他都是這樣穿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坐著的嗎?”
幾位醫修同時頷首,其中一人道:“我等醫修可以引靈氣入體,察四肢百脈,自然不用將軍寬衣解帶。”
這回輪到江素不解了,故作平靜的問道:“那你們怎麼給他治的骨折?”
那醫修言:“復骨丹一枚即可讓將軍的骨頭重新長好。只是不知將軍為何一直站不起來。我等查了千百次,他的腿也是治好了的。”
另一醫修接話道:“也因將軍之腿完好無疾,他長期不行走,雙腿才會萎廢。”
這因果關係有些勉強吧……
聞言,一位士兵不滿,立馬提了手中的玄鐵長槍而後重重放下,長槍落地的聲音讓房間裡寂靜了片刻。
接著他憤怒的衝著幾位醫修吼到:“你們怎麼敢這樣詆譭我家將軍,他若是病好了,又怎會願意坐在這不足兩尺的木輪椅上!”
“我看你們幾個就是庸醫!”
話音剛落,三個醫修當場就拍桌子不樂意了,臉瞬間陰沉,一人似笑非笑的說:“呵,我等長生路上的百歲之人,願意屈尊來你這毛頭小子的府中賜藥,你們不但不對此感恩戴德,竟還如此侮辱我們,我看你家將軍這病,不治也罷。”
“你們呀這是看請來了醫仙之女,就不拿我們這些小宗小門弟子當回事了,真是愚蠢至極。”
而後這人起身離坐,憤怒的拂袖出門。其他兩人亦是怒目,嘲諷的瞥了眼李涯,而後同出將軍府。
將軍李涯端坐在主位,從始至終沒有放下手中的酒杯。
聽到幾人漸遠的腳步聲,而後緩緩抬眼,環望了驟然空蕩了幾分的桌席,將酒杯無聲的放下。
那方才用玄鐵長槍示威計程車兵,直盯著自己的將軍,見狀單膝抱拳跪在李涯的面前,猛咬後牙,甕聲甕氣的道:“將軍,屬下該死,屬下不該與那幾位醫修爭辯……氣走他們。”
李涯抬眼,冷冷的看著他。
這人雙手緊握,猛地用拳頭錘擊地面,扭頭向身後,罵了一聲,:“我呸”
“可是將軍他們不該那麼說您,您是景朝的英雄,你從不是那般體懶貪生之人。
屬下……屬下,就是沒控制住。這幫人在府裡整日被供養的都是珍饈美味,平日還不拿正眼看我們。
況且怎的這麼長時間,……都沒人能醫的了將軍的腿。”說著說著,這粗獷的八尺男人竟然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他用黝黑粗糙的大手,野蠻的糊在臉上抹淚。
一邊哭一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李涯靜靜的看著以往同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因自己的傷殘痛哭流涕。眼中的冷意隨之淡了幾分,漸漸流露出了迷茫之態。
江素沒放下手中的筷子,從幾人吵架時她就沒抬眼看半分,現如今她也不想管。
“呵呵,將軍真是會招待賓客,竟還安排了八尺男兒當堂痛哭的戲碼。”
少女輕快的話裡滿是嘲諷,眼不抬,頭不動。
江素冷聲呵斥道:“別哭了,煩死了。”抬眼,望向門口,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庭院中。
李涯聞言,瞪大了雙眼頗為震驚的看著身邊的綠衣少女。“她怎麼一點也不……”
江素的言語冷厲鋒銳,直桶人心。
半跪計程車兵和張老郎中都看向江素,哭泣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
他們都這麼傷心悲慘了,這人怎麼沒有同情心?半點不沾慈悲心腸。
過了半晌,少女繼續夾起一片魚肉送入口中,只當方才之事是個意外。
李涯環視周圍,神情恍惚,好像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悲愴之感驟然再次襲來。
他面露不解,幾何時,自己會被一個手下這般憐憫。
那幾位醫修所說也有理,自己將他們找來的當日腿骨就長上了,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控制雙腿,這腿怎麼就用不了了呢。
他也想過會不會是這幾位醫修的問題,是他們賊喊捉賊,謀害自己。請了城中回春堂的醫修郎中,宮裡的俸祿御醫,結果並無差別,此事實在是匪夷所思。
他靜靜的看著這位為了維護自己尊嚴的下屬在自己的腿邊憤怒,悲傷。
那張老郎中配合的為那位士兵遞上了手帕,蹲在這人身旁,輕撫著他背後沉重的盔甲,:“好男兒莫哭,都怨老朽技不如人,無能為力。”他伸手意圖扶起這位大漢。
那大漢,一時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中,竟沒被老郎中拽起來。反而將他險些帶了個跟頭。
這郎中遂即放手,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復而仰頭望將軍,:“枉老朽為將軍家奴數十載,今……,也罷。老朽無顏住在將軍府中,請將軍將老朽逐出將軍府吧”
屋內一片寂靜。
李涯盯著自己身前的酒盞,悲痛之感溢於言表。
江素對此熟視無睹,“這些人都有病,沒一個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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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況!你們做了什麼,為何我們走不出去這將軍府!”方才相繼離去的三位醫修又怒氣衝衝的返回大廳。
每個人的身後都隱隱約約浮現綠色的絲線,是靈氣凝線。
幾人身後,跟了一位灰衣長衫,銀絲暗紋的男子。端的是文質彬彬,風流倜儻。
“我聽聞李將軍尋了醫仙之女來醫腿,便過來看看。這剛一進將軍府就見這三位仙人直奔待客廳,這是發生什麼了?”男子的聲音柔和不緊不慢,是文士風範。
“陳則行,你來了,隨便坐吧。”李涯強打起精神,客氣道。
陳則行?陳則申?中都陳家人……。
陳則行沒有尋位置坐下,徑直越過幾人,站到飯桌旁李涯的身側說道“你這精氣神一日不如一日,這新來的仙人還未醫好你嗎?”
“我後日要辦婚宴,這才特地來送請柬給你。給李將軍單獨留了席位,你可一定要來啊。哈哈哈哈哈。”
他將大紅的喜帖遞到李涯的手邊,面上露著傻笑,周邊的喜氣洋洋和這屋裡的眾人全不搭邊。
李涯低頭掃了眼這喜帖,表情冷漠。
江素微微抬起淺薄的眼皮,目光掃過這灰衣男子,“是沒有靈力的凡人。”而後落在正欲暴走的三位醫修,懶洋洋地說道:
“誰讓你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