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婦人，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女娃娃此時正雙目炯炯有神的看著他，雖然聽不懂爹孃在說什麼，但依舊對他們的話很感興趣。
長睫如羽，眉眼裡映了天下的山水，清澈如許。
“我的伽伽……”王父有些哽咽，喉結上下動了動。
他的表情並沒有同王母一般喜悅，包含著更為複雜的情緒，他扯了扯嘴角，僵硬到:“是……是很好。”
“怎麼了？”王母不解的看著他，“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怎麼你不高興？仙人可是說會再來找咱們的！”
王虎長長嘆了一口氣，他如今雙頰微微泛紅，“我不是不高興，而是……捨不得。”
“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傳聞裡有仙緣的小孩子，早早的就要被仙人接走帶去修行。和那些十幾歲被發現可以修仙的少年丫頭不一樣啊！”
婦人眉頭扭轉，似乎懂了其中甚至，面上也略帶憂愁:“你的意思是……伽伽早早就要離我們而去，在我們兩鬢斑白的時候可能才看到她一面。”
王虎攬過女人，手握了握她懷中孩子的小手，三人靠在一起，氛圍和諧，瀰漫著暖意……
“是啊。你說伽伽和仙人有緣分，那可就不是那些小少年們有仙緣，成為仙人的年歲了！”
“若是伽伽在十幾歲去修仙，反正也到了適嫁的年紀，咱們就當做她嫁到了遠地方，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咱們也不後悔，更無需憂心婆家雜事……那是頂好的事。”
“可是伽伽現在才多大呀……”
愁悶的氛圍在兩人之間蔓延。
婦人的眼眶逐漸被淚水充盈，江素故作不知，伸手上去摸了摸她的眼角。
下一刻，她淚水再難以壓抑，婦人放聲大哭。
“相公……但那是做仙人啊。”
“那是……仙人啊！”
女人兩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身子一側，就趴在王虎的懷中哭。
江素識時務，淚水也在眼眶打轉，她一邊抹去母親的眼淚，一邊呼呼吹氣。
“爹……娘……不哭。佳佳不走……”
至此，江素心中終於有所感慨。
確實，給她一個修仙的機會，但代價是至此離開父母身邊，並且可能終生都不回去故土，她也會為難……
父母去世之後，她甚至連墳頭在哪裡都找不到。
但是……她無法拒絕修仙之路。
成仙之路，道阻且長，但其中萬法機緣，玄之又玄，乃天地之力而現，她求之不得……
她早就不是當年剛來到修真界滿眼清澈愚蠢的大學生娃娃，也不是剛覺醒時精神狀態極度美好的半個瘋子，
她啊……已經知曉自己如今是生活在一個真實的修真界中，而她自己亦是真實的……
憶往昔明悟大道不易，今朝知曉天外天有何等牢籠困住修士萬萬千。
不成功，千百年光陰做籃打水已是一場空啊！
王母哭泣的聲音逐漸小去，她認真堅定的看著自家男人。
“王虎，若是仙人來……咱們讓伽伽去吧。”
“娘子……你……”王虎咬緊了牙槽，長長撥出一口氣。
“王虎，你不是想知道我這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這是我和伽伽去城裡，一個仙人心生歹意，故意認定伽伽偷了他的丹藥，直接將咱們的娃娃踹倒在地，狠狠用腳踩著啊！”
“你的女兒當時臉都快發青發紫了！她都不願意哭一聲！平白無故認下一個冤枉罪！”
“她這麼有骨氣，就是要做仙人的料子啊！今天那個仙人把她踩在腳下，那明日我們的女兒就能把他踩在腳下！”
“王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們做爹孃的，難道還比不上家禽嗎？”
婦人情緒激動，言語之中痛心和希望交織。
“好！”
王虎猛地一拍大腿，橫眉怒聲道:“我家丫頭！既然有這仙緣！那邊去！！！只帶好心仙君來帶她走！我們等著伽伽將那欺負你的惡仙人收拾了！”
他的情緒比自家娘子還要激動，從聽到丫頭在被踩在地上時，他都快坐不住衝出去幹架了。
可是……他找誰幹架呢？把命送給那個欺負女兒的修士嗎？
婦人滿意的扯了扯嘴角，他倆相公最大的好處就是聽她的話。
“相公，那我現在去鴨子給你拿來，再做幾道小菜下酒，今天你也辛苦了。”
婦人的面上雖然有了皺紋，但生活滋潤，面色一直不錯。尤其一雙眉目，可謂是冷厲時作冰，笑意時作春。如今眼皮鬆弛，眼角皺紋更顯風韻。
王虎被迷的撓了撓頭，憨憨傻笑，一把抱起孩子。“娘子你去吧，我也去再做會工，伽伽陪著我。”
……
深夜。
毒判官靜靜的站在這家人的門前，手裡抱著一紙袋的果脯。
白日裡小女娃懷裡也揣了一包這個。
他低頭，從紙包中拿出一塊杏脯，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原來在這裡……”
“真像啊……尤其是那雙眼睛……”
“師父……若是您知道，我也收了個小徒弟，眉目和你有七分像，骨氣有你九分像！”
“你會不會……突然出現，訓斥我大逆不道呢？”
毒判官縱身一躍，隱去身形。衣袖中有某種香氣逐漸擴散。
他推開門，裡屋床畔之上，一雙男女相對而眠，奶娃娃正躺在最裡面，睡態乖巧可愛。
毒判官幾乎用一種痴迷眷戀的眼神看著她。
“再等等我，明日，最遲明日，我就讓你心甘情願的同我踏上修行之路。”
“當年師父如何待我，我定亦是如何待你……”
房門關閉。
墨綠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院子裡。
……
江素這一宿都沒有睡好，夜半之時她先是聽到了有人驟然開門，緊接著站在他們家床邊。
隨後又聽到了那人絮叨著什麼師父徒弟。
更為恐怖的是，這個夜遊的修士，江素幾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就是自己那個便宜師兄。
“他要收這個王佳為徒弟，怎麼還跟他自己的師父有關？攬月谷童年秘辛？”
“他師父跟我爹是同門親……師兄妹還是師姐弟來著？”
“他叫雁回……他師父是叫做……雁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