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秘境。
仲唐眯眼盯著觀天鏡。
丁夫子重重的嘆了口氣。
沈朔的神情最為複雜，有憤怒，也有感慨。
觀天鏡中，那些修士們的家族長輩和宗門師長方才聽到洛毅此言，也是紛紛大怒。
但此刻聽完那衛浩的話，竟是破天荒的都沉默了下來。
衛浩來自一個名叫雙極宗的宗門，這個宗門在南域之中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三流宗門。
別看那衛浩一口一個洛大哥，此人的道齡早就已經過百。
要不是這一次大比，琉璃道院將道齡的限制放寬到了二百，這衛浩根本就沒辦法參加這次大比。
雙極宗一宗上下，也就百十來號人。
這一百多年以來，也就培養除了衛浩這麼一號人物。
幾乎是傾盡了宗門所有的財力物力。
百十來歲的返虛境，在南域倒也算是尚可。
那幾個宗門師長此刻卻不見有什麼惱怒之色，臉上反而是頗多笑意。
一位身穿尋常布衣的老者，也就是這雙極宗的大長老，他緩緩撫須，笑罵道：“這小兔崽子，平日裡怎麼沒見他有這麼大的膽子？”
雖然是責怪，但是觀這大長老的語氣和神態，分明是對衛浩的選擇，滿意至極。
一位身穿青衫的中年修士笑容溫淳：“倒也算沒丟了雙極宗的臉。”
不遠處，仲唐在心中嘆了口氣。
霧裡看花，又有幾人能看的真切。
看來洛毅這小子，已經明白了這場大比，真正的比試到底在哪。
他看似是將這三百人推向絕路，逼著他們斷送這次難得的大比機會，可是誰又能知道，這是洛毅親手送給他們的一份大機緣。
如果這三百人，皆能像那衛浩一般站出來。
就算是提前結束了大比，在神魂歸位之後，這些人就都能進入琉璃道院修習！
對於這些境界不高的修士來說，就算是活下來，慢慢一點一點的積攢積分，可到頭來也只是在道院這邊換取一些可有可無的物件。
對比能夠進入道院修行，兩者毫無可比性。
他們口口聲聲求機緣，卻因為各自的心性，與這次大比最大的機緣，擦身而過。
但是那衛浩，當真是一根好苗子。
此人資質一般，修為一般，手腕一般，殺力一般，心性也一般。
可是要知道，各方面都很一般的人，就已經很是不一般。
而且真要說來，這衛浩的心性，不該說一般。
此人，有赤子之心。
至少仲唐身邊的丁夫子，就已經起了愛才之心。
仲唐笑道：“丁夫子若是覺得那衛浩是個可造之才，現在就可以去雙極宗那邊打個招呼，衛浩入道院修行之後，無需在先生的掌下修習，直接跟著丁夫子便可。”
丁夫子臉上滿是笑意，“仲副山主可不許食言。”
仲唐沒有開口，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丁夫子也不客氣，直接便朝著雙極宗所處之地走去。
仲唐又看向觀天鏡。
洛毅這小子或許已經猜到這次大比，真正的目的與其中的教化之意。
但是未必能知道這些人最終到底能多大的機緣。
或許洛毅自己也拿捏不準，所以才有了那麼一句，他自己會想辦法補償這些人。
想到這，仲唐心中又是微微一嘆。
他開始有些好奇，洛天宸，到底是怎麼教出這麼一個兒子的？
觀天鏡中，殺戮天地內。
在衛浩主動站出來後，又有幾人站了出來。
幾人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洛大哥，我們不要你的補償，我們都是琉璃天下的人，自從來到這裡，我們已經見到了太多的生離死別，況且我們幾人的境界，也有所提升，至少這場大比，已經算沒有白來。”
“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以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今天才知道，到底少了什麼。”
有一位年輕修士深吸一口氣，“這些人族先輩為了後世之人，拋頭顱灑熱血，我們能與他們並肩作戰，已經是榮幸之至，如今又豈能因為一己私慾貪生怕死？”
“雖然我們的境界不夠高，但是外面那麼多的修士，難道所有人的境界就都比我們高嗎？有些人的道齡甚至還不如我們，可他們還是來了，還是站在了這裡。”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到底對不對，我只是覺得，不該這樣。所以此戰，我願意做先鋒軍，若僥倖不死，此戰過後的每一戰，也同樣會做先鋒軍。”
這個年輕修士一口氣說完，隨後便一聲不吭的站到了衛浩那邊。
片刻之後，越來越多的人站到了衛浩那邊。
當然，有人願意赴死，就也會有人惜命。
但是他們有錯嗎？
或許也沒錯，因為這些人大多來自一些小宗門或是小家族。
他們不比那些豪門大族與山上大宗，整個宗門的人，都希冀著他們能在這次的大比之中嶄露頭角，收穫機緣。
他們不是沒有那一腔熱血，只是平日裡小心翼翼慣了，他們不敢賭，也沒有資格去賭。
用山下俗子的話來說，就是窮怕了。
他們肩上揹負的，並不比衛浩那些人少。
每一個人，身後都有無數雙希冀的眼睛，在推著他們走。
根本由不得他們停下。
整整三百人，最終衛浩那邊的人，將近二百。
餘下的一百人，全都低著頭，默然不語。
牧倉看了洛毅一眼，洛毅點了點頭。
牧倉朗聲道：“衛浩，以後你身邊這些人，由你統御，每一戰的先鋒軍，都是你們。”
“至於你們……”牧倉有望向那些始終低頭不語的人。
“你們無需做先鋒軍，去做後援。”
這些人齊齊一愣，他們都抬頭望向洛毅，眼神之中滿是詫異。
“你……你先前不是說……”
洛毅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輕聲說道：“人各有志，我不會逼著你們去做什麼，我只是想要一支真正敢死的先鋒軍，若是強逼著你們上陣，只會適得其反。”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不是不敢上陣，只是顧慮太多，但同樣我也知道你們之中，有些人就只是單純的貪生怕死。”
“不過這都不重要，這一場大比，在每個人心裡，都是不同的。”
洛毅沒有再多說，他以心聲交到了衛浩幾句，隨後便大手一揮，瞬間撤去這座殺戮天地。
洛毅神色如常道：“繼續行軍，準備迎戰。”
此刻天邊已經掛起了一大片的晚霞。
晚霞似火，更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