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很不容易，畢竟你是以進攻中場出道的。但事實證明這條路走不通。外界有媒體認為頻繁租借磨掉了你的靈氣，可我卻認為你在那些租借經歷中並非一無所獲。因為那些租借去不同風格球隊踢球的經歷，讓你能夠適應不同的戰術風格，同時你的勤勉和頑強意志是我最看重的素質。我認為這是成為一名偉大防守中場的重要因素。所以，好好考慮一下，傑伊，從原來你所打的組織中場，變成一個防守中場，我認為那是對你未來職業生涯非常有利的。”
傑伊·亞當斯回想著球隊主教練東尼·克拉克對自己所說的那番話。
他記得自己當初完全被主教練的這番話給震住了，以至於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主教練，只能說：“我要考慮考慮……”
還好主教練克拉克也沒有催逼太緊，而是表示他確實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反正具體打什麼位置，也要等體能訓練階段過去之後再說，現在他還有時間考慮清楚。
可是到現在，亞當斯都不知道該怎麼考慮。
作為一個從出道就是組織中場的球員，傑伊·亞當斯從小接受的訓練就是為了如何做好一個組織中場，他從未想過要去做一個防守型中場。
這兩者完全是天壤之別。
基於一直以來所接受的訓練，他也不認為自己可以踢好防守中場。
他一開始沒搞明白東尼·克拉克對他這麼說，到底是什麼用意。
他本以為自己來利茲城，就是給皮特·威廉姆斯打替補的。他也已經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給一個比他小六歲的球員做替補。
現在知道他其實不是來打替補的。
按理說，不做替補應該高興才是，但現在的情況讓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高興還是不應該。
看主教練的意思，他其實可以接受這個安排，也可以拒絕，一門心思就是要打自己最擅長的位置。球隊並不會強求他接受安排。
如果自己不接受這個安排的話……
亞當斯想那他在這支球隊應該不會有什麼機會。
或許等一個賽季之後，利茲城就會想辦法把他打發走，要麼是租借，要麼就是直接轉會。
說實話，他厭煩了這種顛沛流離，吉普賽人一般的生活。
從他在倫敦橋一線隊打上比賽以來，到現在為止，十年時間，加上利茲城的話，他一共在七支球隊裡踢過球。如果算上他因傷缺席的那一年多時間，幾乎一年換一個地方。
有人說這種完全不知道下一站在何方的漂泊是一種浪漫，更是生活的驚喜。
可亞當斯卻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浪漫和驚喜。
但如果他接受主教練的建議，也就意味著他的徹底失敗——他永遠都不可能在組織中場這個當初大家對他寄予厚望的位置上出人頭地，取得成功。
意味著過去十年他和倫敦橋所做的努力都毫無意義，他們做了十年的無用功。
這也讓他同樣不能接受……
※※※
“東尼，你覺得亞當斯會接受你的建議嗎？”助理教練薩姆·蘭迪爾很關注球隊新援的動向。
因為這個賽季球隊的陣容進行了較大幅度的換血，俱樂部賣掉了不少球員，也引進了很多新球員。
如果這些新球員和球隊融合得不夠好，就會造成球隊成績不穩，最終有可能導致東尼·克拉克雄心勃勃的計劃直接夭折。
在克拉克的計劃中，除了伊斯梅爾·卡馬拉之外，傑伊·亞當斯也是重要一環。
“我不知道，薩姆。還好我們還有比埃拉，如果亞當斯真的不願意，那也沒辦法，只能讓比埃拉繼續打主力。”克拉克攤開手。
“嗯……對亞當斯來說，做出這個決定確實太難。畢竟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認為他就應該是一名組織中場，他的身體條件也算不上多出色，打防守中場的話……稍微瘦弱了一點。”蘭迪爾點頭道。
“但反過來說，他有組織中場的經驗，所以他很清楚一支球隊要組織進攻的話應該怎麼打。這讓他在防守的時候可以更有針對性和預見性。”克拉克說，“身體素質上，他雖然不如比埃拉強壯，但他的奔跑能力更出色，體能好，意志頑強，對於一個優秀的防守中場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能力。”
“你說得有道理，託尼，不過還是得他自己願意這樣做才行。”
“當然，他不願意的話，那就繼續讓比埃拉踢。只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夠轉型踢防守中場，我認為他在這方面的潛力巨大。也可以提升我們在中後場的防守強度……”
作為主教練東尼·克拉克也有些無奈。
雖然他知道有些東西對球員本人來說是好的，但球員如果自己不願意接受，他也沒辦法。他現在還不是世界名帥，做不到自己說一句話，就能讓球員唯命是從的效果。
亞當斯可能是對自己的話有所懷疑，懷疑自己的能力和經驗，擔心自己是在誆騙他，是隨口瞎說……
這就沒辦法了。他東尼·克拉克職業生涯名聲不顯，當教練之後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就上賽季率領利茲城在英超保級，就算是他最光彩的經歷了。
就這麼空口白牙想要讓傑伊·亞當斯這樣見多識廣，經歷過風風雨雨的球員相信他說的那些話，確實很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亞當斯已經是老油條了，自然沒有年輕人那麼好忽悠。
※※※
傑伊·亞當斯在球隊裡遇到了本·格里斯特。
他很高興，因為他和格里斯特曾經都在胡德斯踢過球——三個賽季前，他被倫敦橋租借去了胡德斯一個賽季，他們倆當時在胡德斯是隊友。
胡德斯那會兒還在英冠聯賽，並未升上英超。
格里斯特還是胡德斯的主力中後衛。
“見到你真高興，傑伊。”格里斯特也顯得很高興，“真沒想到我們倆竟然還能在利茲城再相遇。”
“是啊，大本。胡德斯雖然降級了，但你現在卻還是英超球員，這可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格里斯特笑得很憨厚：“但老實說，傑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還能留在英超。你知道的，上賽季胡德斯的成績……我們是整個聯賽裡丟球最多的球隊，我作為球隊後衛線上的一員，我不認為我有什麼資格能被利茲城看上。”
他並沒有因為避免了跟隨胡德斯降級的厄運，而得意忘形。
“上賽季你在胡德斯不是主力，球隊丟那麼多球和你沒多大關係。”亞當斯鼓勵他。“你比我先到球隊，你有什麼感受嗎？”
他想要從熟人格里斯特這裡打聽一些情報，幫助他做出決斷。
自從聽了主教練的話之後，他一直都很在意。但他內心遲遲不能作出決定，他想要多看看多聽聽，再做決定，反正主教練也說了不著急嘛。
“感受？我沒有什麼感受，我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在進行單獨訓練，老闆給我制定了一個專門的訓練計劃……”格里斯特說道。
“什麼計劃？”
“他讓我先減重。”
亞當斯略微仰頭打量了一下格里斯特，很強壯。
他認為這是格里斯特作為中後衛的資本，如此強壯的身體一看就不好惹，正面防守能力極其出色。
關於這一點，他當年在胡德斯踢球的時候，就見識到了。
在英冠聯賽中，不少前鋒面對格里斯特的時候，都苦不堪言，禁區裡的第一落點，總能被格里斯特搶到。有人奮力撞在格里斯特的身上，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石牆，格里斯特紋絲不動，撞人的反而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摔倒在地。
“為什麼要減重？”亞當斯想到克拉克對自己的建議，他覺得這個教練似乎總喜歡反其道行之……
“老闆說我體重太大，就好像我總是揹著十公斤的鉛塊在比賽一樣。這不僅限制了我的發揮，還加重了我膝關節和踝關節的負擔。所以他希望我在聯賽開始前，減掉十公斤的體重。”
“十公斤……”亞當斯一愣，然後目光落在了格里斯特的右腿膝蓋處，那裡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彷彿一條蜈蚣趴在膝蓋上，觸目驚心。
傑伊·亞當斯想起來了，不僅僅只有自己遭遇過嚴重的傷病，眼前這位前胡德斯隊友也一樣遭受過非常嚴重的傷病。
自己租借去胡德斯的那個賽季，格里斯特是球隊的主力中後衛，但是在賽季即將結束的時候，他卻在比賽中被對手鏟倒在地，導致前交叉韌帶斷裂，為此他錯過了接下來球隊衝超的整個賽季。
傷愈復出之後他也徹底失去了在球隊的主力位置，淪為替補。
注意到亞當斯的目光，格雷斯特自己也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右膝：“老闆還說我沒受傷之前的身體足夠承受我的體重。但受傷之後就不行了，膝蓋強度變弱，如果我不減重的話，搞不好膝蓋還會反覆受傷……我覺得他說得對，人需要做出一些改變。強壯以前是我的標籤，但現在卻成了我的負擔。所以自從我來了這裡之後，無論是飲食還是訓練，都嚴格按照教練組給我安排的計劃來……”
說到這裡，他又抬起頭來，對亞當斯笑道：“我現在已經成功減掉兩公斤的體重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自己的身體確實輕鬆了些……”
看到格里斯特憨厚的笑容，亞當斯笑著搖頭：“才兩公斤，哪有這麼明顯的變化。不過老闆說的沒錯，你如果可以成功減掉十公斤體重，確實會對你大有幫助。”
聽見天才球員亞當斯都這麼說，格里斯特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那真是太好了！老實說，我最開始對自己來到利茲城還有些忐忑呢，我不知道利茲城為什麼要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在利茲城拿出什麼表現，但現在我安心多了……”
亞當斯拍了拍他緊實的後背：“放心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格里斯特點頭道：“那傑伊你來利茲城又是為什麼？老闆是不是也給你承諾了什麼？他能幫你重新找到以前的感覺嗎？”
格里斯特知道亞當斯的困境，當初亞當斯去胡德斯踢球時，就是為了重新找回狀態。結果最後他失敗了，在賽季後半程，他在胡德斯連比賽都快踢不上了。
聽見格里斯特的這番問話，亞當斯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他讓我改打後腰。”
“是組織型後腰嗎？”
“不，防守型中場。”
格里斯特瞪大了眼：“這……”
亞當斯又拍了拍格里斯特，語氣平靜，面帶微笑地說：“我已經答應了。”
“可傑伊你明顯更適合組織中場……”
“一個十年都沒有在這個位置上打出名堂來的人談什麼更適合呢？”亞當斯搖頭，“你說得對，大本。我決定換個位置和踢法，也換個活法。”
再次拍拍格里斯特，亞當斯與他告別，向教練辦公室走去。
格里斯特扭頭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撓撓頭。
我怎麼就說得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