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兄弟!”
夜幕籠罩,山林間樹影斑駁,光線昏暗,北莽武夫凌空而落撕碎大馬,鮮血噴湧,碎骨紛飛。
趙鐵河見人影落下,血肉飛濺,只以為姜離慘死北莽武夫之手,不由得驚聲大叫。
相識不過一日,但不知為何,趙鐵河心中卻湧現出一股悲意和憤怒。
他勒轉韁繩,拔出腰間長劍,就欲拼命,忽聽數米外一道聲音響起。
“你先走,我拖住他!”
姜離翻身落地,雖躲閃及時,但身上衣衫早已濺滿鮮血,他卸下綁在背上的赤煉龍鱗刀,拔刀出鞘。
赤色刀身如一汪血海,月光下,刃身鱗光閃爍,好似有蛟龍要破海而出。
“姜兄弟,你沒死!”
趙鐵河大喜過望,他揉了一下眼睛,見姜離持刀而立,冷眸直視北莽武夫,臉上也浮現狠意,大叫:“既然今日無法逃離,我與你一同血戰!”
“滾,大局為重!”
姜離差點吐血,趙鐵河固然義氣,可他若不走,自己如何放手施展。
持刀怒喝,姜離腳步一點,身如箭發,手中赤煉龍鱗凌空劈斬,勢如流星,殺向北莽武夫。
刀法大開大合,一往無前,鋒芒畢露。
“姜兄弟,伱若戰死,我趙鐵河的後人必定年年祭拜,祠堂中你我排位並列!”
趙鐵河眼眶溼潤,只覺得姜小兄弟義薄雲天、肝膽忠心,乃平生所遇最值得深交的摯友。
只是,可惜了!
趙鐵河暗歎一聲,拍馬而奔。
另一邊,商惟然也在這時抓起身旁駿馬上的兩個美婢,拋飛了出去。
就在姜離坐下大馬被北莽武夫撕碎之時,另一名北莽武夫也已追上了商惟然。
僅僅一個眼色,跟在商惟然身旁的最後四名家臣一咬牙關,帶著決然之色,反身撲向追來的北莽武夫。
並非他們的忠心足夠無視生命,身為家臣,所有親族都掌控在世家手中。
若敢獨活,親族必滅。
寒光嶙嶙,四名家臣爆發畢生最強之力,攻向縱馬而來的北莽武夫,卻被黑色長劍一掃,全部撞飛出去,筋骨碎裂,落地而亡。
僅有先天境界的北莽武夫,雖然道法雙修,但附著在黑劍上的力量,卻可媲美萬夫境高手。
詭異離奇。
“暖碧、紅葉、清夢,救公子一命,也不枉我的日夜疼愛!”
商惟然的馬還沒衝出二十米,四名家臣就被黑劍掃飛,落在奔逃的路線上。
看著又策馬衝來的北莽武夫,商惟然一狠心,直接抓起身旁的三名婢女,也猛地拋飛了出去。
“公子,不要!”
三名美婢平素裡嬌生慣養、錦衣玉食,除了承受床上征伐,哪裡受過多餘的苦楚。
此刻被拋飛空中,都驚的花容失色,哀聲求饒。
但北莽武夫卻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情,黑劍一揮,香消玉殞。
商惟然也藉助這寶貴的一息,奔出三五十米,扎入密林之中。
“貪生怕死的狐狸崽子!”
北莽武夫鄙夷冷笑,棄馬而行,追著商惟然衝進密林。
山林間,僅剩姜離與另外一名北莽武夫。
赤煉如龍,劃過夜空,刀聲裹挾風雷,如火似電,便是昏暗的林間也陡然一明。
“好刀法,大周果然人才輩出,小小少年竟能有這般造詣,死在我手倒也不算辱沒了你!”
北莽武夫眼前一亮,暗暗喝彩。
少年一刀之威,有一往無前、披荊斬棘之勢,風雷相伴,裹挾之力竟然絲毫不遜先天!
若是遇上一般的先天境武夫,勝負難料,只可惜今日遇到的是自己。
伸手握住浮在身畔的黑色重劍,北莽武伕力貫雙臂,迎向姜離。
重劍無鋒,卻勢若山傾,所過之處,空氣激盪席捲,向著兩側翻湧,好似巨浪。
“靈鶴升山!”
重劍自對面砸來,尚在兩米之外,姜離已經感受到了令人胸膛一窒的壓迫感。
真氣在全身運轉,支撐起雙臂、脊背,彷彿仙鶴振翅,從天而起、飛越高山。
姜離原本就可與先天境武夫匹敵的肉身力量,再獲一倍加持。
半空中,赤龍與黑山相撞,爆出震耳音嘯,火星如蓬,恐怖力量自刀劍中反饋而來,兩人身形同時一頓,皆是震驚於對方所展現的強大力量。
但下一瞬,劍起刀落,撞擊不斷,兩人於林間密集交鋒,刀光劍影,搏命廝殺。
“絕刀二式,十翼春秋!”
“絕刀三式,大象希聲!”
姜離刀法如影,全身施展,每一次刀劍交擊傳回的力量,都讓他肉身震盪、骨骼欲裂,幸得真氣在全身流轉,抵消部分衝擊,方才勉強支撐。
北莽武伕力量強的恐怖,不知是天生異稟,還是修有秘法,也是遠超同階,而且劍法精湛,造詣極高。
某種程度,此刻的姜離,幾乎越兩境而戰,時刻都處於生死邊緣。
每百餘招過後,更要執行九息服氣,恢復肉身、精神全面狀態。
不過在這種境遇下,全力搏殺,卻讓他對絕刀三式的掌控和明悟,越來越深,越來越精。
每一瞬息,都有極大的增長。
腦海神臺中,盤帝遺骨白光微閃,竟是同時出現兩個虛影。
一人持刀搏殺,另一人持劍騰挪,卻是北滿武夫的劍法身形。
“這少年在拿我練招!”
北莽武夫心中升起一種詭異和驚悚的感覺,面前的少年,似乎完全不知疲倦,力量悠長的可怖,絕不是尋常巨擎境武夫所能擁有。
一般的先天境武夫,也遠不能與他相比。
甚至還是氣武雙修。
這樣的肉身和武道造詣,絕對出身頂級世家大族,甚至是四大聖地。
可氣脈傳承殘缺,修行損耗肉身,哪一世家宗門捨得讓如此傑出的後輩修行?
這才搏殺了不到半炷香時間,少年道法的造詣精進,尋常武夫數年都未必能夠趕上。
他到底是誰!
“無論你是誰,今日都不能留你,你若活在世上,絕對是我魏莽的滅國大敵,甚至比鎮武侯姜時戎,還要可怖!”
北莽武夫心中的殺意越來越濃,手臂一抖,一枚猩紅小丸飛出,被他一口吞下,臉龐原本妖異的紅色,也變得更加濃郁起來。
“我猜的不錯,你們果然都服用了激發潛力的秘藥,此次大周之行,你們早就抱著有去無回的心念了!”
姜離眸光一閃,輕聲冷喝。
“大周欲起兵戎,滅我北莽,萬千北莽兒郎悍不畏死,豈會坐以待斃,少年死吧!”
北莽武夫一聲暴喝,身形陡然拔高十寸,舉著重劍,如同人熊一般撲來。
劍鋒之上,更有層層無形波動,迷惑人心,干擾精神。
“飛砂走石,指石成金!”
然而姜離卻絲毫不受魂唸的精神干擾,他雙眼清明,左手一握,剎那間,暴風呼嘯,砂石飛揚凝聚,化為無數利刃,瞬間將北莽武夫包裹。
“道法!”
“你竟然還修了道法!”
“天亡我魏莽,這世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妖孽!”
風暴中,利刃切削,北莽武夫仰天悲愴,千刀萬剮,也不抵此刻心中之悲涼。
他的天資悟心,即便在族內,也是絕對的頂尖。
若非魏莽生死關頭,族長絕不會派他前來,執行這次有去無回的行動。
但與眼前的姜離相比,差距之大,如若雲泥。
“大象希音!”
姜離手中赤煉一閃,北莽武夫頭顱飛起,卻並無多少鮮血自傷口中噴湧。
風沙平息,刀刃落地,失去頭顱的北莽武夫仰倒在地,身軀肌膚迅速枯朽,短短數息,就變成了一具乾屍。
姜離收刀,走到近前,查探北莽武夫肉身,發現他的內臟早已枯萎,肌肉纖維也呈現出碳化的趨勢。
北莽武夫之前展現的恐怖力量,竟是透支燃燒血肉元氣所致。
“匯出元陽!”
為了印證猜想,姜離心中一動,北莽武夫周身忽然湧現出一種奇異的元炁波動,沒入北莽武夫肉身。
下一瞬,有一絲絲十分微弱的元陽氣息自飄出,但還未來得及成形,就紛紛潰散,消失在空氣之中。
姜離又走到附近剛剛死去的幾名商家家臣屍首旁,再次運起神通。
這一次卻有一縷縷元陽氣息流轉而出,在半空中凝聚出了一枚散發淡淡光暈的金丹。
“這就是元陽丹!”
姜離看著手中的這枚金丹,可以清晰感應到其中蘊含的元陽之力,雖不濃郁,卻十分精粹。
“可惜這些人身死時,體內元陽氣息早已消散大半,否則凝聚出的元陽丹,還會更強很多!”
姜離手掌握緊,真氣繚繞煉化,元陽丹便再次化解,與真氣融合,鑽入毛孔進入姜離肉身。
徐徐暖意充斥全身,氣血精神在元陽之氣滋養下,不斷壯大。
雖然幅度微弱,卻真實存在。
“百里訊激發,附近的怒虎衛很快就會趕到,若讓他們發現北莽武夫身上的刃痕與姜心玉隨行武夫屍骸上的相同,必定會懷疑到我身上!”
姜離眸光閃了閃,他身形快速掠動,將地上由砂石凝聚轉化的鐵刃全部收起,抹亂林間的戰鬥痕跡,抓起北莽武夫的屍骸頭顱以及鐵匣重劍,向著一側密林掠去。
商惟然和趙鐵河都見過他的容貌,怒虎衛只要稍加排查,便能確認他的真實身份,想要隱匿已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也正因為北莽武夫的出現,姜心玉之死,他身上的嫌疑也會大大減輕。
只要小心應對,自可禍水東移。
提著重劍鐵匣,姜離在密林間飛速掠行,不時激發神通飛砂走石,揚起颶風,抹除他一路上的痕跡氣息。
一直奔行出三五十里,姜離方才減緩速度,尋了一處隱蔽的山坳,暫時潛伏下來。
提起赤煉,斬碎北莽武夫屍骸,姜離在地面挖出深坑,將屍骸、重劍、鐵匣推入其中,又數次施展指石成金,將屍骸化為金屬碎片,這才重新將土漸滿,並以飛砂走石抹去一切痕跡。
就算鼻子再靈敏的獵犬,也無法嗅尋到任何氣息。
“趙鐵河應該已經抵達盛京,希望資訊還不算太遲!”
做完這一切,姜離這才微微鬆氣。
抱著有去無回的信念,北莽武夫身上除了三枚可以激發肉身潛力的秘藥,以及一枚半月形的印記外,就再無他物了。
秘藥猩紅如血,氣味刺鼻,僅是輕輕一嗅,就有一種血液奔流、狂躁暴動的感覺。
一枚秘藥可以讓武夫燃燒全身氣血,爆發出遠超一境的恐怖力量,對於尋常武夫而言,是捨命搏殺的最後手段。
但姜離擁有天罡神通九息服氣,卻不必擔憂肉身血氣燃盡的後患。
他將三枚秘藥小收起,關鍵時刻,或能起到絕地反殺的作用。
就算遇到萬夫境武夫,也有一戰之力。
姜離又看向手中的半月形鐵印。
北莽礦脈稀少,鍛造技藝粗糙。
但這枚鐵印,卻異常精美,表面打磨光滑如鏡,在冷月下對映幽光。
印記正面,還篆刻著三枚莽文小字。
大周北征在即,姜離近些時日曾惡補北莽文字、歷史、地理風情,倒也認得一些莽文。
“公羊申?”
“這是北莽國師、雷劫鬼仙公羊申的印信!”
姜離眸光一閃,欣喜過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