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呀!”
隱武閣外,姜玄曜一聲慘叫撕破天際,他面容猙獰扭曲,雙眼圓睜,眼角處有晶瑩淚水滑落耳畔。
雖然全身劇痛難忍,卻連抽搐抖動都是奢望。
“曜兒!”
寧氏撲倒在地,又急又氣,痛惜的心都在滴血,但姜離棍影重重,勁風呼嘯,卻根本靠近不得。
只能顫抖的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姜離亂棍猛掄在愛子身上,一棍接著一棍。
姜玄曜如同沙袋一樣躺在地上,身軀隨著棍棒落下,不斷顫動,哀嚎聲卻越來越小。
“夠了!”
隱武閣院門轟的一聲開啟,像是大壩崩塌,有滔天巨浪洶湧的氣勢席捲而出。
一前一後,走出兩道身影。
侯府大管家裘天海低著頭,走在後面,一頭白髮如雪,又瘦又矮的身形,卻偏偏穿著一件又寬又大的黑袍,空空蕩蕩,看上起頗為怪異。
矮小的身形,幾乎完全隱沒在鎮武侯宛若魔神的陰影下,沒有一絲一毫的存在感,彷彿只是主人身上的一件掛飾。
姜時戎行若蛟龍,勢若山嶽,一步步走來,彷彿整座雲天都傾壓下來。
他頭髮烏黑濃密,山眉如劍,刀劈斧鑿的臉龐上,看不住任何歲月流逝的痕跡。
狹長眸子一掃,一種泰山當前的巨大壓迫,狠狠傾壓在姜離身上。
姜離雙肩猛地一沉,幾乎當場被壓跪在地,胸膛像放了一塊萬斤大石,令他無法呼吸。
但少年眉眼冷峻,神色不變,真氣在全身瘋狂運轉,精神專注凝聚,鎮守本心。
咬緊牙關,姜離緩緩抬頭,半支斷槍持守,“姜離見過父親!”
“侯爺,你看看你的這個好兒子,都是同一血脈的親生兄弟,如何下得去這樣的狠手,你的曜兒都快被他打死了!”
寧氏一見姜時戎,彷彿見到了靠山和倚仗,氣勢一下子就挺了起來。
她三步並兩步,撲倒在姜時戎的腳下,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還有這些府兵,不知受了姜離的什麼迷惑,也來欺負我們母子二人,侯爺,我可是朝廷冊封的五品誥命夫人啊,曜兒被傷成這個樣子,還如何參加武舉,為侯府爭光!”
“你也知道你是朝廷冊封的誥命夫人!”
姜時戎眸光流轉,冷冷掃向寧氏,“指使下人謀殺庶子,是你該做的事情嗎?”
“侯爺!”
寧氏聞言一怔,目光陷入呆滯。
她當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已經無法隱瞞。
鎮武侯是何等人物,洞察入微,武鎮天下,只是微微一瞥,必能看出前因後果。
但她是侯府平妻,朝廷冊封的夫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侯府的顏面。
就算她的行為有些冒失,侯爺也要顧及侯府的顏面,幫他遮掩!
怎麼會當著這麼多下人的面,直接揭穿真相。
侯爺不是最不喜歡這個身上流淌著秦國餘孽血脈的兒子麼!
為什麼會替他出頭?
難道是因為千軍侯柳洪烈?
寧氏心中翻江倒海,驚憂交加。
忽然有些後悔起來。
她回想閻嬤嬤忽然到訪,隱隱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大夫人的圈套。
“短短兩個月,伱竟然修到了狂氣境!”
姜時戎卻不再理會寧氏,目光重新落在姜離的身上,精芒隱現。
“回稟父親,只是僥倖突破!”
姜離頷首預設。
他今日敢來隱武閣,就沒打算繼續隱瞞自身的氣脈境界。
隨著他武脈境界不斷提升,即便隱藏的再好,動作、身形都不可避免的顯現出一些細微的破綻。
與其被姜時戎懷疑發現,不如主動顯現氣脈,以此隱藏他的武脈實力。
更何況,氣脈修行,境界越高,壽元折損就愈加厲害。
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姜時戎對他的戒備,以及大夫人對他的敵意。
這也是他為何要以氣脈境界,參加武舉的原因。
“今日的事情我已知曉,寧氏雖錯,但畢竟是你的母親,你也懲罰了曜兒,母罪子還,這件事就此揭過!”
姜時戎擺了擺手,語氣斬釘截鐵,不容違逆,注視姜離的狹長眸子,刀槍隱匿,深沉如海。
“姜離,你對制莽三策建言頗多,於我大周有功,讓你入贅千軍侯府,確實委屈你了,我已致信千軍候的兒子柳千山,欲取消這門親事!”
姜時戎頓了頓,道:“不過,你身份已入賤籍,若想洗脫就要靠你自己了,你既然氣脈有成,我會替你書信一封,推薦你去東海戍邊,那裡倭匪橫行,卻無慘烈大戰,你可慢慢積累功勳!”
“父親好意,姜離心領,可今日之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姜離眸光一閃,心中寒意升騰。
若柳洪烈未升聖境,姜時戎此舉,他或能領情。
可千軍侯府重新得勢,姜時戎卻在這個時候,為他退婚,發配東海,其中的心思,姜離如何不知。
這不僅是斷他以武封侯之路,更絕了柳洪烈為他重續氣脈生機的可能。
堂堂鎮武侯竟然對他戒備到了這種程度!
黎甲所言至少八成是真了。
姜離心中疑雲重重,卻聽姜時戎訓道:“姜離,你須知凡事過猶不及、須留餘地,縱然我今日處置寧氏,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不過一時舒心,卻會招來兄弟姐妹對你的恨意!”
“父親,我今日決意要寧氏一個結果,絕不只為洩憤!”
姜離寸步不讓,他上前一步,斷槍指著寧氏道:“我的性命自然微不足道,但父親身為朝廷重臣,卻不能平白遭人誣陷,寧氏說我是秦國餘孽,試問父親,我若是秦國餘孽,您又是什麼呢!”
“寧氏,你說了什麼!”
姜時戎聞言,原本波瀾不驚的眸子,卻是陡然一寒,剎那間,徹骨寒意如蓋,幾乎籠罩了整座鎮武侯府。
萬年不變的沉靜臉龐,罕有的顯現出震怒,原本月朗星疏的雲空,頃刻間烏雲密佈,雷聲滾蕩。
“侯爺,你別聽小畜生亂言,我沒說,我什麼也沒說!”
寧氏驚駭欲裂,哪裡見過鎮武侯如此暴怒,嚇的頭髮都要乍起。
威壓之下,眼睛、耳朵、鼻子都有鮮血不斷流出,但她宛若未覺,只是不住的求饒狡辯。
“寧氏,這些年我對你太過縱容,虧你也是大族女子,什麼胡話都敢亂說,你想把整座侯府都拖入深淵麼!”
姜時戎聲音森寒,一隻手掌緩緩握起,竟是起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