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毐神情冷漠的敲了敲桌案,斥道:“為父教過你多少次,喜怒不形於色。除此之外,你還看出了什麼?”
被當頭棒喝的姬謙趕忙對其父拱手,面露慚愧。
“父親教訓得是,是孩兒忘了教誨。除此之外,孩兒還看出這濮有成的雞賊狡詐。”
姬毐聞言,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點頭示意嫡子繼續說下去。
姬謙條理清晰的分析道:“濮有成身為寧州知府兼任總兵之職,實乃長城垮塌案的第一責任人。但他卻將一名區區七品參將推出當做擋箭牌,實屬無意義的自作聰明。”
“但他巧妙的利用了我們與楊家的矛盾,藉此便可將懲處降到最低,這位濮知府的心機不可謂不深沉啊!”
濮有成很清楚丞相與楊家的矛盾。
若濮有成是第一責任人,那楊寬的罪責便輕了許多。
但凡丞相想將楊家連根拔起,定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所以丞相定然會想方設法的將第一責任人,安在楊寬的身上。
如此一來,濮有成便能化險為夷。
加之他是丞相一派,姬毐定然會出手護持。
這是陽謀,這封密信就擺明了告訴丞相,我濮有成可以幫你們弄死楊家,丞相我在幫你,救救我,我是自己人!
見兒子分析得頭頭是道,姬毐滿意點頭。
“那你認為為父應當如何處理此事?”
“順水推舟,讓楊家連坐。”
姬毐眼中微不可察的閃過一抹失望。
自己這個兒子還是不夠機智。
他搖了搖頭,點撥道:“還不夠,你先想想楊家為何與我們結怨?”
姬謙臉色有些難看,他沉沉說道:“因為孩兒辦事不利,供給工部製作船弩的原材料硬度不足,導致船弩崩碎。楊朝因此上書陛下彈劾您與工部侍郎,並要求處置供應原材料的孩兒。”
“此事之後是如何解決的?”
這是姬謙不長且平順的一生當中,唯一的重大挫折,他記憶猶新。
“推出魯家頂罪。”
無辜的魯家因此被牽連。
“嗯,那你覺得為父應當如何?”
姬謙有些茫然,他知道父親想將這些事情串聯起來,一併處理。
畢竟魯家人都還活著,算是個隱患。
但他確實想不出父親會出什麼奇招。
“孩兒愚鈍,請父親賜教。”
姬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而後平和道:“楊家自不必多說,連坐是跑不掉的。另外,濮有成自作聰明,妄圖利用本相,該死。為父此前刻意讓他囚禁魯澤加以利用,如今便正好一石三鳥吧!”
“父親高明!”姬謙心悅誠服道。
都已經講到了這裡,姬謙自然是清楚了姬毐的計策。
翌日清晨。
朝堂之上。
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輕皇帝正襟危坐。
殿內文武官員分列兩排。
濮有成、楊寬跪在殿中。
丞相姬毐身著一襲繡祥和的緋袍,疾言厲色道:“濮有成身為寧州知府,竟用罪犯魯澤所製圖紙修建長城。他們中飽私囊,偷工減料,才釀成長城傾塌之大過。”
“督造參將楊寬及其部署聽之任之,與之沆瀣一氣、利益捆綁,為逃避罪責編造謊言,將長城傾塌歸咎於地動天災,實乃大逆不道。”
“臣懇請陛下從重治罪,判處濮有成、楊寬、魯澤死罪,九族連坐,其餘相關士卒斬首……”
姬毐有條不紊的羅織罪名。
他的話音方落,濮有成便感覺天旋地轉,氣血倒湧,隨時都要昏厥。
太狠了!
這姬毐當真是太狠了。
姬毐非但沒有要保全他的意思,反而要將他趕盡殺絕。
這是濮有成始料未及的。
自己不過是稍稍利用了楊家與他們的矛盾,竟然就要被夷九族,姬毐之狠辣遠勝砒霜、蛇毒。
袞袞諸公聽到丞相的指控,一個個緘默不語,面色沉凝。
昨夜收到濮有成密信的眾官員面面相覷,神色大同小異。
他們都是酒局廟堂之上,十分了解丞相的脾氣,全都覺得濮有成太過自以為是。
丞相姬毐何許人也?
那可是延康國第一狠人,他可是靠著檢舉其父奪取了家產與大權,一步步走向權利巔峰。
這種人城府極深,錙銖必較,豈會容忍自己被人利用?
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眉頭蹙起。
他這個九五之尊還沒開始盤問,丞相就已經為此事蓋棺定論,當真是霸道至極。
楊寬被捆縛著跪在地上,他身穿白色打底常服,其上還清晰可見道道血跡。
他怒視這位權傾朝野、高高在上的丞相,隨即又看向高坐龍椅的皇帝。
直視皇帝是非常有悖規矩的行為,輕則會被杖責,重則甚至杖斃。
但楊寬不能坐視自己被抹黑,更不能坐視自己的族人連坐,他聲如洪鐘道:
“啟稟陛下,丞相姬毐實屬血口噴人!長城的倒塌確實是地陷所致,陛下可以派人前去查探。”
“我們雖然用了魯澤的圖紙建造長城,但魯澤的設計確實可以減少損耗,讓長城更加穩固,還請陛下明察,不要聽信這般奸臣的一面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