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張麗錦真與諾娘是姐妹關係,齊娘子這才開口道了一句“諾娘與我都是早期被賣到科索王朝那邊的女奴,我們都算幸運,她在不久之後下的生母瑪雅大公主挑中,只負責照下的起居,而我則透過努力,與同鄉的提攜,只在廚房裡接替老管事娘子,成了新管事。因為同在王廷效命,都是邕地人,我們在一場王廷的宴會上相識,又因為脾性相投,故而我與她便成了朋友。”
說完這話,那齊娘子只還將自己的袖子稍微鋝上來了一些。
只見得在她的腕間只還纏著一條粉白相間的編繩,不過或許是因為帶的日久,那編繩上的粉色也幾乎快褪成了白色。
當初她們姐姐學編湖州繩結時也常取用了這種編繩來織手鍊,雖然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不過因為姐姐心靈手巧,故而這玩意兒他們也很樂帶,甚至後來這編繩被一名買江米棗泥糕的客商看上了,那客商只還找姐姐商量過替他趕工過十來條去賣。
而如今這些獨屬於自己姐姐的東西只被帶在了這名年長的女子手上,她對齊娘子的話自然也信了八九分,不過看著齊娘子手裡的繩結,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齊娘子可知我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聽到諾孃的問話,齊娘子的眼神明顯有些閃躲,片刻後她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只低聲道了一句“她……她是被野獸吞食了的。”
聽到齊娘子這話,張麗錦的眼神明顯一黯,這人的話倒是與晉王趙衍楨的訊息一模一樣。
她低聲道“這些我都知道了,不過我想知道我姐的那些仇人如今只果然都沉入地府了嗎?”
聽到張麗錦的發問,齊娘子卻是沉默了一下。
張麗錦自然感覺到了齊娘子的異常,她不免追問了“怎麼?難道還有仇人苟活於這世上,可我聽說當初的那些科索太子黨的人不是全部都被拿去餵了狗嗎?”
齊娘子看了看外面的侍女,隨後只鄭重嘆了口氣“當初的科索前太子真正仇恨的人是那位大皇子,只子仗義,所以才會分擔了那位前太子的仇恨。其實如果只是這點仇恨,他完全用不著針對當時的諾娘,畢竟諾娘當時是想子與太子說和的……”
眼見著齊娘子馬上便要說出那還活在這世上的仇人是誰了。
不想就在此時,那營帳外的氈毯卻是被人掀了開來,於此同時,門口處只見得一名面生的羌漠士兵出現在營帳外。
原本在門口繡花的侍女在感覺到一陣寒意之後,便也立刻站了起來,她瞪著那羌漠士兵,只柳眉倒豎道“你做什麼的?過來怎麼也不說一聲?”
然而那名士兵面對著侍女的質問,卻是一派冷淡姿態,他甚至看都沒看那侍女,反而只是直接將目光落在了內帳裡。
齊娘子一見那侍衛,自然囁嚅著不再吭聲。
而那侍衛在看到張麗錦後,便也拱手開口道“娘子,大殿下有請!”
聽到他提及赫容,張麗錦倒是並不意外,畢竟在自己請求赫廉留住那些邕地女子的性命之時,她便猜到了依照赫容的性子,很快便能聯想到自己身上。
雖然自己眼下並沒有讓他看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但自己勸赫廉這樣做,便等於與赫容為敵,眼下還不知那赫容打算怎麼對付自己呢。
雖然知道宴無好宴,邀無好約。但張麗錦還是耐著性子問了一句“大殿下請我做什麼?”
那士兵聞言,卻只態度倨傲的道了一句“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姑娘去了便知道了。”
聽得這話,張麗錦只思忖片刻,隨後便道“知道了,你容我換身衣服,我再隨你出去吧。”
聽了張麗錦的話,那侍衛顯然有些猶疑“還是現在過去吧。”
張麗錦見狀,便只道了一句“怎麼?大殿下難道只連個換身衣服的時間都不肯給我?”
那侍衛聞言只得小聲道了
一句“倒也不是。”
“既然不是,那還請您先出去,我在這裡也不會跑了。”
聽到張麗錦這話,又見那侍女準備驅趕那侍衛,那侍衛最後還是掀開了簾子先去外面侯著。
而張麗錦隨後便著齊娘子替她尋一件新衣服。那齊娘子見狀,便只低聲道“張姑娘,眼下這情形怕是於您不利,您最好還是不要出去為好。”
聽了齊娘子的勸,張麗錦只道了一句“我當然知道不要出去為好,可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更況且我要是拒絕的話,他們便會直接將我帶走,到時場面只怕更加被動。”
聽了張麗錦的話,那齊娘子只連忙問了一句“那姑娘心裡可是有了什麼計較?”
張麗錦搖了搖頭道“我也沒什麼計較,眼下只能見招拆招,不過我會在那邊儘量拖延時間,您就不必跟著我去了,您到時候替我直接去下便好,只要赫廉到了,我便沒什麼危險了。”
齊娘子聞言自然點頭。
而二人在做好彼此的分工之後,張麗錦便準備帶著那名羌漠侍女一起離開。
不想那侍衛卻是道了一句“大殿下的意思是讓你一人過去。”
聽了這話,張麗錦倒是不再強求。
而在張麗錦離開沒多久之後,齊娘子便也立刻起了身。
那名侍女見齊娘子意欲離開,隻立刻出言問道“你幹什麼去?”
齊娘子聞言只道了一句“自然是去下,若不趕緊找下,咱們娘子怕是有難。”
聽了齊娘子的話,那侍女只驚訝的問道“咱們娘子能有什麼難?”
齊娘子便指著外面道“你看看外面守了多少人!”
聽了齊娘子的話,那侍女不免也掀了簾子,隨後不想她不過剛剛將腦袋伸出來了。外面換上的幾個面生的面孔便立刻出言警告了起來。
侍女見狀只得重新放下簾子,隨後那侍女只焦急的看向齊娘子道“外面真換人了,眼下咱們該怎麼辦啊?”
齊娘子卻是低聲道“你在這裡待著便好了,我出去便是了。”
侍女將信將疑的問道“他們能讓你出去嗎?”
齊娘子沒有多話,她只端起架子上的一個銅盆便出了門。
而她不過剛剛掀開簾子,那面生的守衛便果然用手中的長矛攔住了齊娘子的去路。
齊娘子見狀也沒有強行朝那守衛衝過去。她只低聲笑著道了一句“我不是這帳裡的人,我眼下還得回伙房一趟呢。”
說完,她只特意露出那銅盆裡裝著的空碗碟。
那面生的守衛見了那副碗筷,隨後又看向一旁的守衛道了一句“她是你們營帳裡的人嗎?”
齊娘子嚴格意義上來說的確是第一次來這邊的營帳。
故而那幾名守衛不管是出於有意偏幫齊娘子,還是純粹的說事實,他們當下能做的也只有搖頭。
而那幾名赫容派過來的守衛一見他們搖頭,便也將齊娘子放了出去。
狐歸原的亂草坑處,只見得一片茫茫枯色與融雪。
風過處,天地蒼茫。
張麗錦隨著那幾名侍衛深一腳淺一腳來到這一處亂草坑地裡,正見得前方只陪著十來名侍衛,而赫容只一臉陰翳的半蹲在地上撫摸著一隻毛色灰黑,身形齊人半腰的狼犬的背脊。
見張麗錦過來,他方才抬起那雙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他冷冷的望著張麗錦,那雙眸子沉得像是最幽深的寒潭。
一見到那頭毛色灰黑的狼犬,張麗錦便只不自覺便想起了自己姐姐諾孃的死。
不過即使想到了這些,她仍舊只是露出一個怯怯的討好笑容,她故作無知的四望了這一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原野,隨後她低聲問了一句“殿下,您讓我過來這裡可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去辦嗎?”
赫容聽到張麗錦的問
話,隨後只輕嗤了一聲“你覺得我需要你做什麼?”
張麗錦只故作無知的搖了搖頭。
赫容見她幾乎毫不猶豫的搖頭,眼下對這女子便更為看輕了。
這些被人操控人生的低等人便是這樣,他們總是不願意多思考一分,一切只憑本能行事。
縱然這女子與那諾娘生的相像,卻也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白痴罷了。
故而他當下也失了與之對話的興趣。
他只朝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然而就在他使眼色示意底下的人將她拉下去直接處理了時。
那張麗錦卻在此時突然開了口“我知道了,您之前不是囑咐過我,讓我一旦下這邊感覺到了什麼風吹草動便都要告訴您嗎?”
倒沒想到張麗錦會突然在這時候開口,一時之間赫容倒不知她是真傻還是假傻了。
不過不管是哪種,她今日也非死不可了,而且這一次沒有人能救他。
畢竟他可是將赫廉支使到了前線去探查敵情了,雖然不過綠水江,可這一來一回,沒個半天他是絕對回不來的。
而一個上午,想要殺一個人是綽綽有餘了。
更何況這人如今就在自己手中,自己只要想殺她,眼下倒是輕而易舉。
故而當下他倒是不介意張麗錦再垂死掙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