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師仁站在營地之外,看著前方,已經嚴陣以待的東陵將士。一架又一架的攻城器械,在民夫的號子聲中,正往前線推了過來。
“檢查器甲,步弓營,每人二壺箭矢!”一個東陵大將,揚刀高呼。
今日的江南,天氣晴朗無比,徹底開春之後,遠眺的山頭,已然有了片片的綠色。
天穹之下,浩浩的大軍,已經將士氣繃到了一個點,只等盟令一下,便立即大軍揮師,圍攻滄州。
而這道盟令,掌握在左師仁的手裡。
他仰著頭,看著天空上的飛鳥。約莫有好一會,才垂下了頭。
高坡之上,他舉起手臂。
“呼!”
齊聲的將士號子,似要震破耳膜。
旌旗在風中招展,一張張的人臉,亦在風中揚了起來。
“吾左師仁,今日以盟主身份,號令天下諸侯,與我一道討伐滄州!”
“傳我軍令,破城殺敵,便在此時!”
“攻!”
“吼——”
隨著左師仁的軍令,層層傳下。不多時,原本安靜的軍陣,瞬間變得怒吼連連。
漫天的訊號箭,齊齊射上了天際。在天空之間,響徹了人耳。
早已經等不及的紅翎斥候,怒騎快馬,往前方報信而去。
“東陵將士,何不敢殺賊取義!”
“殺!”
頭陣的牌盾軍列,身披厚甲,高舉著大盾,循著整齊的陣型,往前方的滄州城關,步步逼近。
在後頭,亦有笨重的攻城器械,也開始往前推進。
一字兒列開的投石車,只等近了距離,在營將的指揮下,往獸皮彈兜裡,填上一坨坨的巨石。
“崩!”
天空之上,數不清的黑影,瞬間掠過前軍方陣的頭頂。無人抬頭,領軍的一個東陵裨將,鼓足了生平最大的力氣,高聲吶喊。
“先登,萬戶侯!”
“吼!”
……
樓船上,徐牧睜開眼睛,看著一朵朵點起的狼煙。
按著正常的攻堅,應當是約定時辰,全軍圍攻。但這一次,左師仁並沒有如此,而寧願用傳信的方式,提防會有人反盟。當初的東陵盟,便是被反盟勢力,毀了第一撥的強攻。
“主公,盟令來了!”
“我知曉。”
徐牧站起了身子,面朝著前方的襄江。
“馬毅,我交待的事情,你都辦好了麼。”
“主公放心,都辦好了。”
“既如此——”徐牧抽出長劍。
樓船高臺上,魏小五也開始扶住了徐字旗。
“聽我軍令,全軍渡江,直取恪州!若有相擋,恭請列位將士,一往無前,奮勇殺敵!”
“領令!”
早已經列成水陣的戰船,隨著令旗的傳下,順風鼓帆,以長牆式的衝鋒,往恪州方向殺去。
頭列的二十艘盾船,在增了船帆之後,速度也不逞多讓,如同張牙舞爪的巨獸,往前怒吼狂奔。
……
恪州江岸,一員滄州大將,在得知敵軍盟令已下,沉默了會,忽然轉身跪地,衝著皇宮的方向,連著三拜。
這世上,最難還的便是知遇之恩。
若無太后,他只不過一個罪臣家將。沒有提拔,沒有俸銀,連妻兒雙親都會餓死。
跪拜完,林銅冷冷起身。那日從皇宮出來,他便已經明白,這一輪,即是赴死。
整個滄州,最後不到三萬的水師,如何在江上,擋住浩浩的盟軍。無非是一場拖延。
“登船。”
林銅咬著牙,再無半點眷戀。
“林將有令,水師登船,迎戰反賊!”
……
離著衝岸,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戰船在乘風破浪。
北路的大軍人馬,包括原先的四萬多水師,還有常威帶過來的兩萬多人。共計近七萬的人馬,已然是兵威勢大。
但此時,坐鎮主船的人,並非是徐牧,而是馬毅。在馬毅的身邊,另有一襲金甲人影。
當然,這並非是他的主公。
他的主公,已經分了船,在離岸幾十裡的地方,去了另一個方向。
“馬將軍,這身金甲,我穿的不舒服。”
馬毅皺眉,“你莫動,站在那裡,裝成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主公如此安排,定然是有道理的。”
金甲人影苦著臉,又繼續站在船頭,背起雙手,挺直了腰桿。
“我聽說,這次的滄州水師大將林銅,確有幾分本事。但不論士氣,兵數,還是主公教的戰法,都不及盟軍。若是輸了,我雲城將軍馬毅,乾脆投江餵魚!”
“傳我軍令。”馬毅站起來,“再過百餘水裡,便降下半帆,放緩船速,將滄州水師誘來江心。這一次,老子定不能讓這些賊子,再逃回滄州江岸!”
“且看我西蜀水師,揚名天下!”
……
分了船的徐牧,僅帶著兩萬餘的人馬。當然,這兩萬餘的人馬,都是小常威帶來的。
這一次,並沒有隨大軍之勢。而是徐牧自己決定,分出第五路的圍攻之軍。也極有可能,會深入險境。
“常威,怕不怕?”徐牧回頭。
“我怕個卵!”常威神情興奮,“當年跟著小東家,去草原殺的那一撥,每每想起,我便要大笑三聲。”
“好。”徐牧露出笑容,又轉了方向。
“這位……”
“稟蜀王,吾叫龍子云,是高唐州的龍家嫡子。這次隨蜀王殺敵,吾亦滿心歡喜!”
“甚好。”
“牧哥兒,我叫司虎,我也願意一起殺敵。”
“哥兒沒問你。”徐牧笑了笑。繼而抬頭,看向前方的江面。
水戰的戰事,還沒打起來。他並不想太快靠岸,最好的時機,應當是趁著滄州水師半渡截擊,無法兼顧之時,再一舉登岸,殺入滄州。
他估計,滄州水師的人馬,隨著一場場的戰事,已經不會太多。如果沒猜錯,妖后是要拖延時間。極有可能,將防守的重心,放在大郡守堅之上。
當然,妖后不得不讓水師卻截擊。徐牧也知道,妖后對於他,必然是最防範的。若是無驚無險地衝岸入州,這滄州的守堅之勢,至少輸了一半。
“林銅?那是一枚棄子了。馬毅雖然是個莽將,但此番從江上衝岸,應當沒有問題。”
“對了牧哥兒,小軍師怎的沒來?”
“他有事情要做,已經去了。”
徐牧說著,一時心事重重。天下會盟共討妖后,固然士氣如虹,但這些,只是明面上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死我活的廝殺。
但在暗中,才是徐牧要防的。這般的軍勢,將近二十萬的兵力,又會聚了不少天下名將,打不下滄州的話,大傢伙一起投江自盡算了。
越是如此,徐牧便越是擔心。妖后那邊,必然要真正的動暗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