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我不自覺打了個激靈。
那模糊的人影詭異無比,深藏在霧氣後面,朦朦朧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產生了幻覺,一時間僵在原地,邁不動腳也說不出話。
幾秒鐘後,姜老頭繼續向前走去,我猛地回過神,連忙跟了上去。
“姜爺爺,我好像看見程娟了...”我壓低聲音,有些猶疑說道。
姜老頭既然問我,肯定是希望我發現什麼,無論是不是幻覺,我都要如實說出來。
姜老頭低頭慢慢走著,似乎刻意慢下腳步,和前面領路的程廣富隔出些距離。
“算是看出些名堂。”姜老頭砸吧下嘴,聽語氣似乎還算滿意,“那這條路走上來,有什麼感覺?”
我臉色有些僵硬,如實說道:“感覺不對勁,陰森森的,讓人心發慌。”
“還有嗎?”姜老頭繼續引導我。
沉思一瞬,我才開口道:“這條路看起來太幽深了,大中午還有霧氣,是不是風水不好?”
說到這,姜老頭才露出些許笑意,眼神流出讚許的眼光,說:“能看出點門道還算有悟性。”
“山向陽處凸起,遠處看很像一張狗嘴,這處特殊的地勢,剛好在午時遮住最盛的陽光。”
“陽光透不過來,像被一刀斬斷,風水上說,這種地勢叫狗頭鍘。”
“尋常來講,聚陰養魂,是一處極好陰宅所在,但這處風水之地,卻有唯一致命的缺點。”
“那便是死人不能葬在山坳處,那是‘鍘刀’砍人頭的地方,會激起煞氣,從而驚動屍體。”
我一聽,連忙看向周圍山勢,立刻看出些不同。
“老墳群葬,又坐落山坳處,捲起了很重的陰氣,陰陽會完全失衡,所以才會起霧。”我舉一反三,回答道。
正如姜老頭所說,明明是正午時分,但陽光根本透不進來,整處地界看上去鬼氣森森。
再加上鍘刀的名聲在外,那可是用來處斬犯人,讓其瞬間斃命的刑罰工具。
墳地落在山坳,恰如人頭伸進鍘刀口,能不凶煞嗎?
隱約間,我已經有些明悟,這處墳地恐怕沒那麼安寧。
我正消化著姜老頭隨口點撥的風水秘術,前方,程廣富突然奔跑起來,整個人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去。
我一怔,和姜老頭對視一眼,也加快腳步緊隨其後。
沒幾秒鐘,程廣富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我們視線中,而這次,映入眼簾的還有連綿一片的墳包。
墳包邊緣一處稀疏地界,有六七個人正拿著鐵鍬,不停地向地下挖著,看旁邊放著一副棺材,似乎正在準備給人下葬。
只見程廣富的身影已經衝了過去,接近一個人後,怒不可遏抬起腳,直接給那人踹飛了出去。
定睛一看,倒在地上的不正是上午來鬧事的年輕男子楊松嗎?
楊松原本站在一旁無所事事,這一腳毫無防備踹他身上,直接倒飛出去。
等他反應過來,滿是笑容的臉色劇變,有種意外又惶恐的神情。
“岳父...你怎麼來了?”楊松結結巴巴說道,臉色變得僵硬。
“我不來你他媽都要翻天了!你這是在幹嘛?是把我的娟兒挖出來了嗎?你到底安得什麼心思!”
程廣富厲聲喝道,眼神更是殺氣遍佈,一種恨不得給楊松殺了的表情。
而楊松面對程廣富的質問,顯然沒有做好回答的準備。
眼神不斷閃躲,嘴唇囁嚅,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可當他看見我時,臉色立刻褪去怯懦,轉而換上兇戾的表情。
指著我,忿忿不平道:“岳父,我不會害娟兒,他們亂收你的錢做白事。昨天夜裡,我夢見娟兒回來了,還跟我說選的墳地不好,她不安穩...”
“我今天來老墳一看,果真如此,墳都塌了!”
“這才喊老表來幫忙,找到他們門面要個說法,而且這事兒這小子也認了,賠了我五萬!”
“他沒做錯事,怎麼會那麼幹脆給錢?!”
楊松話鋒一轉,把所有矛頭都指向我。
甚至,用幾近汙衊的說法,把鍋扣在我頭上!
那五萬,明明是他鬧事換來的錢,如今竟然變成我們理虧,賠他的錢!
真是顛倒黑白的好手!
我脾氣也上來了,怒罵道:“明明是你帶人要砸店,我息事寧人才拿的錢,你怎麼血口噴人呢!”
楊松扯著脖子和我對罵道:“你沒做錯事,你會賠錢?還不是你理虧,現在後悔了?”
“別想來我家挑事,不然我揍死你!”
說著,楊松也開始耍橫,抄起地上鐵鍬,作勢要打我。
電光火石間,程廣富站在我們中間大喊道:“夠了!”
他這一喝,場面才再次平靜下來。
這時,姜老頭站了出來,看著楊松淡淡道:“新墳塌了,可不是白事先生的問題,多想想自己有沒有做缺德事。”
“老頭,你什麼意思?指桑罵槐說誰呢?”楊松也不客氣起來。
“你給我閉嘴!娟兒的事兒,我做主!”程廣富看向楊松,直接喝退了他。
轉而看向姜老頭,說:“姜師父,您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已經夠慘了,讓她走得安穩些吧。”
原本我還怒氣攻心想給楊松些教訓,但看程廣富這副模樣,心情又平復一些。
可憐天下父母心,給程娟送走才是正事。
姜老頭也是點點頭,說道:“先去老墳看看。”
然後頭也不回跟著汪強走了。
楊松等人面面相覷,想要阻攔,但又沒有合適的理由,只能任由我們在墳地裡穿梭。
我走了幾步,發現周圍墳包上的人名,全都姓楊,怕是一個村子的,甚至有些應該還是五服內的親戚。
直到走到一處開闊的地界,上面還翻著新土,一看就是被人挖動過。
汪強一指地上,說:“我選的這裡落棺,按理說應該沒問題啊,怎麼會塌墳?”
姜老頭沒有說話,蹲下身子捏起一撮溼潤的新土,觀察半晌後看向程廣富緩緩開口:
“程老闆,這是你女兒自己要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