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音落下,江卿虞先前畫的那道鎮壓用的符文修煉崩壞,在陰風怒號之下,堅持了三秒,隨後消散於天際。
綠色的瘴氣重新席捲回來,鬼影開始在祠堂大門外奔騰,嗚嗚咽咽的叫著,他們聚攏在一起像在舉行眸中祭祀!
尖銳的聲音在江卿虞耳邊響起,刺痛她的耳膜,她捂著耳朵,面露痛苦。
好多,好多哀嚎,痛苦的哀嚎!
宋舞站在她的身後,面容冷如積雪不化的冰川,唇齒微動,呢喃著,呢喃著。
隨著濃綠色的瘴氣越來越濃,一片鬼影撲朔之中,江卿虞瞳孔陡然瞪大,隱約間看到了趕回來的湯沅三人。
雖然有所準備,但下一刻的紅光,仍然讓她晃了一下神。
再次睜眼,她躺在一片沙灘上,祠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何時,已經是月夜。
海上升起一輪妖冶的血色彎月,濃綠色的瘴氣開始緩緩褪去,彎月之下,一片平靜的海面潮起潮退。
海浪聲拍打在礁石上,除開月亮,一切都在正常不過了。
這裡是?
啊,對了,是幻境。
有個不知名的東西附身在了師姐的身上,而她,似乎正是對方的目標。
江卿虞揉了揉脹疼的太陽穴,掃視著周圍的環境,一望無際的礁石堆,還有沙灘椰子樹。
遠方似有點點漁火。
有人就好辦了。
起身準備朝著漁火處前進,卻不料腳下一個趔趄。
怎麼回事?
她低頭一看,好傢伙,哪還有什麼腳,一條美麗的魚尾巴正拖在身後,泛著五彩的光澤!
而她的頭髮,已經變成了銀絲,根根在紅色月光下閃耀著。
江卿虞呆住。
三個呼吸過後,她終於接受自己種族變換,從人變成了一條魚。
這果然不是一般的幻境,居然還能轉換物種。
明白了,是溯情。
據說人魚擁有回溯時間的力量,看來附身師姐的是一條人魚,而且修為很高。
江卿虞很快便接受了自己即將體驗人魚一族過往的事實,比起這些旁的,現在她更重要的是怎麼用尾巴行走。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從她的尾巴到海水之中。
學著魚一樣,用尾巴板來板去。
綿軟的沙礫此時非常不厚道的硌在她的鱗片上,她這尾巴十分嬌貴,被這些不講理的沙石硌的生疼。
終於,拖著長長的魚尾,在沙灘上留下一道彎彎曲曲的拖行印記,她撲進了海水中,濺起一圈浪花。
直到海水莫過尾巴,她才確切體會到了如魚得水這個成語。
不過,溯情肯定不止是讓她體會人魚用尾巴爬行的艱難,眼看著白茫茫的霧在海面上瀰漫開。
江卿虞閉上眼,感覺有另一道意識擠進來。
真正的溯情,開始了。
再次睜開眼,身體的控制權已經不在江卿虞,她看著自己潛入海水中游啊遊,一直游到傳說中的人魚之鄉。
她曾經在心魔幻境中看到的地方。
“姐姐!”
一條同樣擁有著五彩色魚尾的人魚輕盈的游到身邊,興高采烈的喚著姐姐。
待看清她的容貌,意識中的江卿虞心中微微一驚——
是和漁夫相戀的鮫女淺淺。
而現在自己是她的姐姐。
抬手摸了摸人魚淺淺的海藻般柔順的髮絲,笑著道:“這次又去哪裡玩兒了呀?”
人魚淺淺興奮的手舞尾蹈:“我去了海面上,救了一凡人!姐姐,我終於能掌控海水的力量啦!”
“凡人?!可有讓他看到你的模樣!?”
江卿虞能感覺到身體語言中的厲色以及嚴肅,人魚淺淺自然也讀懂了。
她心虛的低了低頭,怕被責罰,小聲回道:“沒有。”
她說謊了。
江卿虞在幻境中看過的人魚淺淺的視角,漁夫不僅看見了她,還找到了她。
小人魚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而她的姐姐大抵是覺得妹妹從來不曾說過謊,於是便沒在追問,只是囑咐了兩句,別暴露在凡人面前就走了。
江卿虞這時已經隱隱約約能察覺出一點事情走向。
果不其然,又過了兩日,族中出現一些傳言,據說一個凡人在海面上各個地方尋找族人的痕跡。
聽到傳言的第一時間,淺淺的姐姐去向族人問了經過,一一排除,確定近日救過凡人的只有妹妹淺淺後,她才去找了人魚淺淺質問。
“淺淺,為什麼要跟姐姐說謊?”
人魚淺淺看到姐姐皺著眉頭的模樣,心裡咯噔一聲,不打自招:“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只是怕被你懲罰關禁閉,嗚嗚嗚……”
一句話沒說,妹妹就已經哭著這樣,人魚淺淺的姐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再三警告不許出去見那個凡人後,將遲來的禁閉給淺淺安排上便走。
人魚淺淺的姐姐很忙,是人魚婆婆的左膀右臂之一,她要負責巡視整片海洋的安全,所以平日裡兩姐妹見面的時間很少。
就在姐姐以為妹妹能夠嚮往常一樣聽從自己的安排,然後在深海海溝中巡視時,族人向她帶去訊息:
她的妹妹愛上了那個凡人,並且要為愛化人,捨去人魚的身份。
訊息如同天打雷劈,直將姐姐擊的久久不能回神,她以最快的速度游回人魚之鄉,試圖阻攔,卻還是遲了一步。
淺淺利用元夜子時的月華,已經剝去一身魚鱗,化做普通的凡人。
她和人魚婆婆吵了一架,“您為什麼要同意淺淺捨去人魚的身份!?”
人魚婆婆平淡的道:“淺淺是個勇敢的孩子。”
“勇敢的去做一個會生老病死,老了後就變得皺巴巴的凡人!?她會後悔的!”
人魚婆婆:“她說了,她不會後悔。”
姐姐情緒接近崩潰:“可是婆婆,您是不是忘記了您的曾經!?您親口告訴我人類自私又骯髒,為何又同意淺淺去和一個骯髒的人類在一起啊!?”
人魚婆婆:“我說了,這是她的選擇。”
姐姐突然愣住,喃喃道:“月華……她自己的選擇……呵呵呵……自己的選擇……”
然後便跌跌撞撞的離開,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時隔多日,江卿虞終於從鏡子中看到了淺淺姐姐的容顏。
那是一張與人魚淺淺極為相似的容貌,只是頭髮是白色的,那是實力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