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染臉色微微一變,墨綠色的眼瞳中浮現一絲憂慮與不捨,“不知此次領兵作戰的主帥是哪位?”
“仍是謝常。母皇已讓千鴉發去急令,要常謝速戰速決,收尾南寧戰事,隨後趕往邊境,與我一道匯合,共抗頡宇。”
慕修染一聽主帥是謝常,想這次頡宇對大夏國邊境子民發難可能並不如表面那麼簡單,心下越發憂慮,“殿下,你這次非去不可嗎?”
鳳鳶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安慰,“我知你的憂慮,你放心,我會小心的,必會平安歸來。”
有些事鳳鳶沒對慕修染說,她之前給群臣和百姓的形象過於紈絝和驕縱,完全沒有一點繼任儲君的樣子,現在她若想扭轉過往惡劣形象,獲得百姓和朝臣支援,打仗立功是最快捷的方式。
這個謝常和鳳晚攪在一起,不過是因為他那色令智昏的兒子被設計在不知鳳晚身份的情況下調戲了鳳晚,鳳晚用溯鏡記錄下,加之鳳晚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謝常,說她鳳鳶只知享樂,性格幼稚,不堪大用,謝常才決意擁護鳳晚。
現在只要自己想辦法在出徵前從鳳晚府中偷回溯鏡,再告知謝常母皇已經發現他和鳳晚勾結一事,待打完仗,班師回朝,她會以戰功換一個饒過謝常一家的恩典,謝常也就不可能再為鳳晚所用。
……
“籲——”
“何人竟敢擋長公主馬車?”馬伕用盡全力拉住韁繩,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衝撞。
玢紅伸手拉開車簾一角,鳳鳶抬眼看去,只見龍非墨跪在地上,一身簡樸素衣,往日總是要精心打理,用最名貴玉冠束髮的頭髮今日也只用一根玉簪簡單挽起,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從前那種張揚顯貴,多了幾分順從內斂。
“長公主殿下,請留步。”龍非墨和鳳鳶對視了一眼,跪伏於地,低低哀求道。
“龍公子,擋本公主上朝馬車,有何要事?”鳳鳶的聲音清冷而威嚴,她並未下車,只是淡淡地詢問。
龍非墨再抬頭,眼眶中已經蓄起一層薄薄的,惹人憐愛的水霧,“殿下,您對非墨真的一點感情也無了?”
鳳鳶眸光沉譎難辨,好一會,才幽幽道:“有或沒有,重要嗎?”
她這樣說,就是還有了。
龍非墨心中一喜,面上卻未表現出來,仍是期期艾艾的,“殿下,從前是非墨不懂事,沒有及時回應殿下一腔盛情和寵愛,非墨很害怕,怕全然接受,一旦失去,自己會接受不了,才會對您忽冷忽熱的,可經過您選夫一事,非墨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非墨不能失去殿下。”
“是嗎?”一抹精光在鳳鳶眼中流轉,“你真的後悔並且知錯了?”
“是,殿下,只要殿下能夠回心轉意,非墨願意付出一切代價。”龍非墨再次拜倒,磕頭,以證自己的決心。
鳳鳶視線灼灼,盯著他的發頂看了半天,這才緩和了一絲語氣,“好,你若真的誠心悔過,就從這裡三步一跪,跪到城門外的姻緣寺,求一張我們天長地久的姻緣符,本公主再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龍非墨眸色微變,鳳鳶她竟敢提出如此刁鑽離譜的要求。
讓他從這三步一跪,跪到城外姻緣寺,他的腿不廢也要殘了。
但他深知這是鳳鳶對他的考驗,也是自己重新贏得她心的唯一機會。
他猶豫了片刻,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帶著一抹決絕:“遵命,殿下。非墨定會辦到。”
說罷,他緩緩跪讓開道,讓鳳鳶的馬車過去。
鳳鳶的馬車消失在遠處,他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板,開始了他艱難的三步一跪之旅。
周圍的路人見狀,紛紛投來好奇與議論的目光。
要面子的龍非墨頓感臉上火辣辣的,可他必須忍,只有讓鳳鳶看到他的誠意,她才有可能重新將目光投到他身上。
鳳鳶的馬車在宮門口停下,踏進宮門前,她側頭對著一旁的玢紅吩咐了兩句,玢紅眼角舒展,壞笑著離開了。
“這龍族少主為了贏回長公主芳心,做到這份上也太跌身價了。”
“長公主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他這樣,一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惹怒長公主了,長公主才會如此狠心對他。”
“聽說他早就和二公主好上了。”
“什麼?未出閣就與女子有染,貞潔不保,破鞋一隻,難怪長公主不要他。”
“我看他應該去浸豬籠。”
在一聲高過一聲譴責中,無數的臭雞蛋和爛菜葉紛紛朝龍非墨砸來。
臭雞蛋在他額頭上暈開花,爛菜葉混合著蛋黃液一起黏掛在他的臉上,又順著下巴流進脖頸深處。
龍非墨伸手一扒拉黏在臉上的東西,當他發現扒拉下來的東西是臭雞蛋和爛菜葉後,他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他三步一跪只是為了挽回鳳鳶的心,現在卻遭受到了遊街般身上和心理上的雙重侮辱。
他多想站起來,怒罵,喝著叫這些扔臭雞蛋和爛菜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們滾,可眼下,他都快跪到城門口了,如果此時放棄,那就是半途而廢。
他膝蓋受些疼痛沒什麼,可是鳳晚公主還在等下個月的救命藥呢!
他不重新奪回鳳鳶的寵愛,下個月,凝香丸依舊可能被熊肆昭搶走,落不到他手裡。
龍非墨咬牙關,繼續前行,每一步都彷彿踩在刀尖上,可他沒有停下,心中只能自我催眠——為了鳳晚公主,做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下了朝,鳳鳶從朝露殿走出來,玢紅立即迎了上去,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殿下,事情已經辦妥了,龍非墨被百姓扔的臭雞蛋和爛菜葉砸得面無全非,都快要認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鳳鳶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很好,接下來,就是等魚兒再次來咬鉤了。”
……
“慕少卿,您是沒親眼看到,龍非墨今日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我看他都快被那些臭雞蛋和爛菜葉砸得懷疑人生了。”慕修染休息的寢室內傳出陣陣銀鈴般悅耳的聲音,聽起來好不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