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老老實實捱了幾下,表示現在回去攔。
劉瑤不放他走,在店裡朝他招手,“韓茂,過來!”
韓茂請示李璨,李璨沒看他,他的視線落在於蘭身上陰冷,警告。
於蘭瑟縮,忍不住藏在劉瑤身後。
他遲遲不去,劉瑤皺起眉頭,眼睛起火,“韓茂。”
韓茂只能上前,其實他一直覺得劉瑤很不好伺候。
李璨需要將劉市長緊緊綁在李家這條戰船上,對她無底線縱容。
驕縱的她作天作地,貪婪炫耀,還不如謝琛找到那位心機深重的溫小姐。
至少那女人知道分寸,什麼時候乖什麼時候浪。
風口浪尖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讓他們連絲毫機會都抓不到。
“聽說素津暴力拆遷死了人,省裡是不是成立專案組了?”
韓茂笑容不變,“您是擔心劉市長?”
劉瑤轉著手上寶石戒指,鴿子蛋大小的粉鑽,在珠寶店特定燈光下閃耀迷眼,是李璨特意從京城調來的。
“我才不擔心我爸,從小到大我還不知道他?全國誰都會貪就他不會。”
於蘭在旁邊恭維,“劉市長廉潔奉公,作風清正在省裡都是出名的。”
劉瑤像是得到提醒,“省裡什麼時候下來?”
韓茂欲言又止,得到李瓚眼風后才回答,“這個我也不知道,畢竟李先生最近都在陪您,沒有關注省裡。”
劉瑤不信,“他不是手眼通天嗎?全國還有他不知道的事?”
李璨重新點了一隻煙,店裡所有人都看見了,無一人上前攔他,“那是逗你的,瑤瑤當真了?”
於蘭莞爾一笑,“李公子出身李家,聽說李春來先生今年還要高升,我先恭賀李公子了。”
李璨在她身邊停步,“於氏的手都伸到京城了?怎麼什麼都知道。”
他更加陰沉。
於蘭心驚肉跳,垂下頭不敢再招惹他。
李璨移開視線,掠過她攬住劉瑤肩膀,“喜歡嗎?喜歡都買下來。我待會還有些事,晚上就不陪你吃飯了,讓韓茂送你回去?”
劉瑤不樂意,“稀罕你陪?晚上我跟於蘭有約。你還沒說省裡到底下不下來?”
劉瑤以前跟於蘭雖然同在昌州,關係卻並不親近。
她脾氣衝,於蘭假,削尖頭往京圈擠。兩人一直不怎對付,現在李璨跑到昌州追著她屁股跑,於蘭再見面就變了模樣,捧著她,抬著她。
能跟劉瑤玩得一起的朋友少,她也樂得有一個跟班,兩人短時間內有了“閨蜜”那味。
李璨剋制住燥意,他找上劉瑤不就是看她是個蠢貨,奢華富貴擺出來能透過她拉劉市長下水。
要不然劉市長這塊牛骨頭還真不好啃。
“應該會吧,畢竟輿論不小。”
劉瑤“唔”一聲,不無炫耀看了於蘭一眼,她最初不喜歡李璨,可耐不住他大方慷慨,對她縱容寵溺,事事有回應,件件有下文。
於蘭得到想要的答案,也捧她,“李先生對瑤瑤真好。”
若是省裡真下來人,她在網上倒是可以再擴大一些聲勢,不求能將那個女人一擊擊倒,至少也讓專案組嚴陣以待,好好磨她一番。
等她在全國聲名狼藉,成了黑心商人。
謝家就不會對她這麼客氣,專機請去專機送回。
…………
謝琛過了兩個星期才回來,屆時溫素已經回到別墅。
院裡的桂花樹挽救及時,雖然枝幹落得光禿,但花匠師傅說蓄力一冬,明年春來就能發芽。
溫素鬆了一口氣。
她在院子裡站了片刻,正好趕上謝琛開車進院。
他的車換了,那輛平平無奇的大眾換成了紅旗,車牌也是京A,數字前面一串零。
溫素再無知,擱街上碰到這輛車也會遠遠躲開。
受立國慶典的影響,紅旗這款車型跟權利、跟地位密不可分,單單有錢是開不起的。
至少在昌州,她沒見過有人該開。
她後退著讓開場地,男人從車上下來。
院子裡落葉一片,秋意寂寥。
女人裹著羊絨披肩站在其中,披肩遮住她胸脯輪廓,只剩下削弱的肩頸,瑟瑟寒意,謝琛心中滋生一絲憐惜。
憐惜她被突然帶到謝家,又被突然送回來,一個人守著偌大的院子,無人陪伴,像一株小草。
“怎麼站在外面?”
溫素回過神,站在原地,“看看……桂花樹。”
謝琛抬目,那株老桂比他記憶中的樣子衰敗很多,靠下的枝幹光禿,最頂上葉子發黃打蔫,看著沒有生命力。
謝琛皺眉,“蔡韻沒找人處理?”
“找了。”溫素怕他怪蔡韻,急聲解釋,“師傅說要等明年春來,蓄力才能發言。”
謝琛不可置否點頭,擁過她的肩,“出來怎麼不穿多一點?”
溫素跟著他腳步,“……剛出來,室內開了空調。”
其實不到深秋,室內溫度也並不冷。可蔡韻很堅持中央空調一年四季都要開著,在室內保持恆溫。
溫素小時候在巷子里長大,製冷空調都是稀罕物。
夏天一把蒲扇,冬天能穿羽絨服就生活滿足了。跟著謝琛後,在幸福家園還未覺得如何。
搬到別墅,才體會到平民和高門之間的不同,活在同一個時代,卻像兩個世界。
智慧浴缸可以說是她落後時代,可在衣物和生活資源習慣上面,差距懸殊。
她身上披的這件毛毯,蔡韻見到她用過一次。月末更新衣櫥,這條毯子就會被更換處理。
溫素剛開始很不習慣,她一件衣服可以穿很多年。
現在一件衣服上身三次,蔡韻就會覺得委屈她。
這種現實,時時刻刻,細細密密地都在提醒她。
兩人甫一進去,熱意烘人。
謝琛漫不經心脫下外套,掛在玄關衣櫃裡。
他的教養很好,去了京城,見到的謝家人也是,一樣的行坐起居嚴謹有度,自有章法。
不管何種境地,身體姿態都平直端正,比如謝琛,他的衣服物品不會隨手亂放,都有自己固定的放置地點,什麼東西什麼放置方式,嚴謹到一絲不苟。
溫素先去給他倒水,又給他遞茶几上果盤。
男人卷著襯衣袖口,露出一截結實健碩的手臂,隨性的很有男人味,緩慢略過果盤,拿過杯子。
“我什麼時候變成客人?”
殷勤的過分。
謝琛喝了一口水,眼中絲絲縷縷地露出笑意。
她柔順聽話之外,很有自己的優點。
他這幾年開始養性,會剋制自己喜好,不常表露什麼。
即便這樣,她也在很短時間內摸索出來他的口味,愛肉食,不喜甜……如今連茶也知道他喜紅茶多過綠茶。
還有自己的小心思,紅茶都留給他喝,不管是蔡韻還是管平,或是其他人上門,她統一招待的都是綠茶。
像強迫症,紅茶消耗得多,另一邊綠茶也要消耗。
很可愛,小女人式的偏心和嬌寵。對他也是一種獨特又意外的體驗。
溫素背後的手指絞緊,“不是客人。”
謝琛臉上笑意生濃,起了意逗她,“不是客人是誰什麼?”
溫素聽出來了,漲紅一張臉,吞吞吐吐,“是這裡的主人……”
謝琛沒聽到想要的答案,“你離那麼遠做什麼?”
溫素腳下生了根,“快中午了……你想吃什麼?”
她反應不對,謝琛斂了笑。
溫素強撐著沒動,眼見著謝琛眼中,那點見面的暖意漸漸消失殆盡。
他拉開茶几的抽屜,裡面碼著一摞煙盒,旁邊還有套。
那是搬來別墅後就預備的,房子大了,地點就多。
知道她保守羞澀,但別的地方也備了一些,興到濃時,他沒那個耐性還要上樓去拿,也不想她吃藥傷身。
打火機清脆的聲音,像是開關,溫素心中那點不斷上湧的勇氣,隨著這一聲關上。
“又鬧脾氣?”
溫素不敢抬頭,“不是……鬧。”
謝琛吐出一口煙霧,模糊了神情,只剩下黑亮的眼睛,銳利不耐,“不是鬧?那過來。”
溫素吸一口氣,望他一眼,“謝琛……你家裡人不想我跟你在一起。”
謝琛挪開煙,“不用在意他們。”
“可……”溫素鼻尖開始酸澀,爭辯的話幾度在肚子裡輪轉。
謝琛突兀笑了一聲,看穿她,“是他們在意,還是你在意?”
中午秋季陽光很足,別墅落地窗上光斑點點,帶著細碎樹葉的影子。
微風一動,溫素覺得自己也在跟著搖晃。
“這是不對的。”
她盯著腳尖,“我可以還錢……”
溫素之前就想過還錢,謝家讓她更加堅定。
七百萬是鉅債,她短時間內還不清。
好在她身體不錯,想來命會很長,十年不行二十年,二十年不行三十年。
再苦再累,至少她問心無愧,不會做夢都怕見到母親。
溫素也想過另一種可能,如果謝琛沒有婚約,沒有妻子,她出賣身體,傷害的只是自己,可以做一隻掌中雀,金絲鳥,菟絲花攀附著他。
隨著他的好沉淪深陷,畢竟溫素想不到會有女人能拒絕謝琛的誘惑,不想佔據他,得到他。
可惜,她實在不光彩。
過去對她幾多磋磨,但也有向她伸手的人,所以她有一些東西必須要堅守。
她可以對不起自己,但不能對不起過去的那些向她伸手的人。
“如果……你需要用我……”溫素還記得他說過素津有用,“我會很配合。”
不需要親密關係來把持她,素津她從未想過。
小時候母親常誇讚她,最大的優點就是不貪婪,知道什麼屬於自己,什麼屬於別人。
謝琛嘴角弧度不變,諷刺的,荒謬的,還有不悅,“你現在就不配合。”
他坐的端正,背對窗戶,光影描繪他的身形,拉長他的影子,像一座壓抑的火山。
“是另外……”溫素繃著頭皮,緩慢出聲,“是另一方面的。”
“哪一方面?”
謝琛摁滅菸頭,目光攝取住她,“如你之前所說,把你關起來?”
溫素遲緩點頭。
弧度再小,男人也看清了。
謝琛抿緊唇,胸腔憋了燥意,“你願意當囚犯,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他聲調沉,聲線冷,裹著怒火的寒霜,溫素不敢回答了。
她心中裂了口子,慌野的風胡亂湧過。
男人跟女人不同,他們心中裝的東西太多,權利,名望,金錢,事業……每一樣都足以佔據他們的心,所以他們不理解女人的心思。
女人的心一旦墜落在男人身上,就開始渴望關心、陪伴,希望在感情中得到回饋,呵護和關愛,一旦感情中出現第三人,就是一場戰爭。
不管是保衛者,還是侵略者,戰爭永遠只有傷害和痛苦。
也許有深愛的一方會裝作不在乎,甚至溫順,男人就會以為他駕馭了人性,平衡了佔有。
溫素不喜歡女人之間有戰爭,曾經遭遇讓她完全偏向女性。
她想離開。
兩人在一起時日不短,謝琛怎會不懂她沉默的抗拒。
室內熱燥,他本身火力旺,內心裡又聚了一團火,逼得他眼中厲色翻騰,“說話。”
溫素被他吼得哆嗦,“……對不起……”
謝琛徹底被點燃了,“對不起?我需要對不起?”
他跨步過來攥著溫素手腕,掐著她的下巴逼她抬頭,“七十萬你拿婚姻去換,七百萬倒是女人都做不得了。是張應慈得了你的心意?還是覺得我很仁慈寬容?”
溫素現在不覺得室內熱了,賣一樣的比喻,恍惚讓她回到拼命爬出的泥沼。
她在極度惶恐中意識到,她真的惹怒他了,不是幸福家園書房那次的三分怒,也不是以前她提及分開的煩躁。
這次她因為謝家超乎尋常堅定,男人也被空前的撩出脾氣。
她閉上眼睛。
謝琛炙熱的鼻息噴在她臉頰,像是燃著空氣的火星。
激起她全身雞皮疙瘩,溫素止不住顫抖,“張應慈沒讓……我做第三者。”
“我……不做情人。”
這是她唯一能堅持住的底線。
謝琛笑的薄涼,捏著她下巴的手逐漸收緊,在白膩面板上留下紅痕指印。
“張應慈折磨你,羞辱你,對你呼來喝去,置你於死地,你倒是記得他的好。”
溫素密密麻麻的驚顫,在他手中像一隻瑟縮的鳥,“張應慈……”
她淚眼朦朧,“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
沒有牽涉第三個人,除開結婚的原由不堪,她在那場婚姻交易裡守得住底線。
“還覺得他挺好是嗎?”
他能容她鬧,容她使性子,容她忤逆,但忍不了在她心裡還念著男人的好。
他倏地撒開手,任由溫素跌坐在地,濃重的影子籠罩著她,俯視她蜷縮得越來越小的身影,“不後悔?”
溫素嘶啞說不出話,卻還是點了點頭。
謝琛笑意徹底收斂,面無表情掃過她臉龐。
“在這上面,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