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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言等人請李存的親兵進去通報不久,李存就讓他們七個進去。
見李存並沒有親自出來迎接他們,王國撇撇嘴:“皆言李大都督禮賢下士,依我看,也不過如此耳。”
除了王國這個莽夫,別人可沒有這麼白痴。
——他們就算也是這麼想的,也不可能說出來,更不可能在這裡說出來。
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裡,這可是李存的中軍大帳前,附近全都是李存的親兵,你就算是打個哈氣,李存都肯定會知道,更何況你說李存的壞話?!
話一出口,王國也後悔了。
可王國就是這麼心直口快的人,打孃胎裡出來就這樣,他現在是想改也改不了了。
魚貫進入李存的中軍大帳,朱言、吳邦、李德、江蔡、董舉、王國和朱氏全都目瞪口呆,甚至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只見,此刻李存正在帳中洗漱。
有人可能會說,李存洗漱就洗漱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劉邦接見麗食其時還洗腳呢。
可重點卻不在李存洗漱上,而在幫李存洗漱的女人上。
只見幫李存洗漱的這個女人,並不是十分美豔——她也就算是一箇中上之資。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身上卻有一種天然的柔和與優雅在其中,讓人見之忘俗。
她便是——陳妙貞。
心直口快的王國脫口而出:“娘……娘娘?!”
雖然此時的陳妙貞也穿著一套能讓人忽略其性別的虎賁軍軍服,可陳妙貞的氣質實在是太特殊了,特殊到讓人很難一眼認不出她來。
陳妙貞邊幫李存洗頭、邊微笑道:“你們來了。”
朱言等人全都不知道該怎麼接陳妙貞這話。
好在,這時李存開口道:“昔時,我率軍收復閩地,故而未與你等婺州豪傑相見,勿怪。”
“?”
“收復閩地?”
朱言等人一下子就將注意力從陳妙貞身上收了回來,看向李存。
王國更是脫口而出:“可打下了?”
李存笑道:“盡復。”
頗懂兵法的吳邦忙小聲跟不懂兵法的朱言說:“盡得閩地,縱然我軍敗於宋軍,亦可退守閩地,閩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若守住幾處關隘,宋軍陸路難入,水路又難敵我虎賁水軍,任地時,必可得一方之勢,且得閩地,兩浙必不可守,宋軍縱然得了兩浙亦無用也,我軍已立於不敗之地,又且得閩地,向西出兵可得江南西路,向南可得廣南東路……”
吳邦的分析,讓朱言等人眼前一亮!
大家都是兩浙人,全都十分清楚,緊挨著兩浙路的江南西路並不比兩浙難打多少,至於廣南東路,那就更跟送得差不多了。
換而言之,只要李存能打退宋軍的這波攻擊,李存就能成東南王了。
退一步說,就算這仗李存打敗了,也肯定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看了一眼像妾仕一般伺候李存的陳妙真,朱言等人終於意識到,李存可不是比他們稍大一點的軍閥而已,而是真有可能問鼎天下的男人。
這一瞬間,包括王國在內的所有人,都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經心,變得拘謹起來。
接下來,李存又平易近人的跟朱言等人聊了聊,然後得知:
朱言和吳邦都是太學生,朱言還是上舍太學生,不同的是,朱言學的是政治,吳邦學的是兵法。
兩人在太學上學的時候就是好友,後來屢次補官不中,朱言和吳邦對趙宋官場的黑暗失望透頂,就回到了老家婺州,恰逢方臘和李存起義,他們就一塊揭竿而起了。
李德、江蔡、董舉、王國四人相對就比較普通了,他們都是地道的農民出身,要說他們跟普通的農民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四人多少都學過點功夫,長得也比普通的農民強壯點,又聽教他們功夫的軍頭師父說過不少軍中的事。
倒是朱氏,經歷還真有點讓人意想不到。
朱氏原本是定海縣令瑞永的小妾,後來她跟一個叫王文的小廝私通,被瑞永給抓了個現行,瑞永要打死她和王文,她在跟瑞永拉扯的過程當中一不小心就用剪子捅死了瑞永。
見事不好,朱氏就拉著王文私奔。
誰想,那王文也不是什麼好鳥,竟然在半路上將朱氏給賣進了窯子裡。
老鴇逼朱氏接客,朱氏不從。
老鴇就想找人來揍朱氏。
朱氏一發狠,掐死老鴇,逃了出去。
結果,朱氏倒黴的又被一夥土匪給劫上了山,成了土匪頭子的壓寨夫人。
後來,土匪頭子出去打劫的時候讓官軍捉了,山寨裡群龍無首。
朱氏怕她一個弱女子被這些土匪給禍害了,恰逢方臘和李存起義,朱氏就攛落那些土匪跟著起義,並給那些土匪出謀劃策。
那些土匪大字都不識一個,哪裡能聽得懂這些,最後大家一合計,乾脆就讓朱氏繼承她男人的寨主之位好了,反正她看起來挺懂的。
就這樣,本來是大哥女人的朱氏,混成了大哥。
結果,這朱氏還真是一個當大哥的料。
起義沒多久,朱氏就用計殺死了東陽縣的地主武裝頭子孫琛,然後帶領手下的一眾土匪攻下了東陽縣城,並打出了起義的旗幟。
沒過多久,朱氏就擁有了二萬多人,成了婺州的幾股義軍中的一股,而且還不是實力最弱的一股。
李存看了一眼朱氏,見她眉橫殺氣,眼露兇光,轆軸般蠢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腳,一看就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悍婦。
不過再仔細看看,也能看得出來,以前的朱氏應該長得不差。
李存心道:“這絕對是個狠女人。”
李存跟朱言等人談了談趙宋的問題,目前趙宋所面臨的國際形勢,他們虎賁軍所擁有的機會等等等等……
李存真沒刻意表現自己,但也足以讓朱言等人佩服得不得了,尤其是讓李德、江蔡、董舉、王國這四個大老粗佩服不已,他們忍不住想:“難怪大都督任地風光,真非我等可比也!”
朱言等人也因為這次跟李存的見面,而對李存生出了初步的敬畏和信任。
等朱言等人離開,李存立即跟陳妙真道謝:“多謝陳娘子相助,叫陳娘子見笑了。”
陳妙真微笑道:“大都督無需任地客氣,妾身明白,大都督既然肯在他幾個身上動心思,便是大都督想用他幾個,不然大都督直接奪其軍也。”
李存心道:“你以為我沒動過這樣的心思嗎?實在是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
嘴上李存則說:“我確有用他幾個之心,然他幾個卻人心不穩,今又逢我等與趙宋生死大戰,他幾個所掌我軍近半之兵,不可不慎也。”
陳妙真道:“他幾個至多貪權逐利,應不致三心二意。”
李存心想:“貪權逐利也容易叫人給利用啊,萬一這幾個傢伙在決戰的時候臨陣倒戈,那我別說有火器了,就是有火箭也沒有用。”
真不怪李存如此謹慎,實在是婺州這六支軍隊是此次決戰已方最大的不確定因素。
關鍵,李存又不能不用這十萬大軍。
關鍵的關鍵,李存又不能像譚稹那樣幹出臨陣換將這麼愚蠢的事。
再者說,朱言等人現在也沒有投宋的意思。
所以,李存才把陳妙真找來,想借陳妙真在婺州兵中的影響力壓一壓他們,又展示了自己有福建這個退路和自己這個人。
目前看來,這些小劑量的效果還可以。
但李存還是不能大意,畢竟,這一戰太過關鍵了。
心中的盤算,卻不影響李存嘴上說著:“明日還需煩請陳娘子陪我入婺州軍中走上一遭,陳娘子請放心,我李存言出必行,定會支援陳娘子將這安濟坊辦到底。”
李存從福建回來了之後,在自己家中見到了陳妙真,為了收婺州那十萬大軍的心,李存便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跟陳妙真長談了一番。
兩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醫療方面去了。
這其實並不是李存所擅長的領域,但這並不影響李存以後世的見識幫陳妙真正一正視聽。
比如,李存給陳妙真講了人體的結構。
比如,李存給陳妙真講了消毒的概念。
再比如,李存給陳妙真講了注射治療法的理論基礎。
甚至於,李存還給陳妙真講了,接生孩子時可以使用接生鉗輔助接生,這能大大保證大人和孩子活下來的機率。
後來,李存更是叫匠人做了一把接生鉗送給了陳妙真。
李存的博學和天馬行空的思想深深的吸引到了陳妙真。
關鍵李存給陳妙真出得主意真管用。
不說別的,就那接生鉗,就真讓陳妙真救活了一對母子的性命。
陳妙真覺得,僅接生鉗這一樣東西,李存就能功德無量,因為它的誕生,能少死太多太多的母子了。
陳妙真是非常好奇,李存怎麼會連線生這種事都懂呢,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男人,覺得產房是最晦氣的地方,是絕不會進入產房的。
慢慢的,陳妙真是真喜歡跟李存閒聊,所以只要李存有空,陳妙真就會來找李存聊上幾句。
後來,兩人就聊到了趙宋的安濟坊。
讓陳妙真沒想到的是,李存竟然很推崇趙宋的安濟坊,認為那確實是一項仁政,並說想在自己的地盤內也搞安濟坊。
陳妙真一聽,當即就表示,如果李存願意做這個大善事,她可以幫李存。
李存是個行動派,很快就讓人先招一千個醫師學徒,並把虎賁軍的醫師全都找來,擬定出來帶徒弟的獎懲措施,然後又把杭州城中原來用來接待外國使節的那幾個房子全都劃給了安濟坊。
而後李存將這一切交給了陳妙真。
李存沒注意到的是,當時陳妙真看李存的眼神非常不同。
這次李存出征,肯定少不了傷亡。
為了減少己方將士的死亡,李存就把陳妙真和她的安濟坊的醫師和醫師學徒全都帶上了,讓他們在救人的同時,也歷練一下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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