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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存準備再練一套八段錦時,張超和胡圖幾乎不分先後的來到了凌霄閣。
胡圖搶先半步來到李存身邊,在李存耳邊耳語了幾句。
李存聽完,看向張超。
張超很有默契的點了點頭。
李存抬腿就走。
同時,李存下旨道:“宣宰執來乾清宮議事。”
見到這一幕,一眾道士哪能不知道,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但一眾道士並沒有太在意。
突發點需要皇帝拿大主意的國家大事,不是常有的事嘛。
李存走時並沒有交代讓趙佶回四國城,趙佶便在凌霄閣中住了下來。
夜裡。
趙佶在閣樓裡仰望著星空,同時想著心事。
不多時,張虛白悄無聲息的端來了一壺酒、四個小菜,放到趙佶身前的小桌子上。
見此,趙佶說:“張胡,汝醉矣。”
張虛白知道,趙佶這是在提醒他,不要跟趙佶走得太近,免得被李存猜疑。
張虛白笑著說:“張胡還未飲酒,豈會醉酒?”
為趙佶斟了一杯酒,然後張虛白邊為自己倒酒、邊說:“陛下與尊駕相同,皆是豁達大度之人,不會因張胡請尊駕喝一頓酒,而怪罪張胡,且尊駕容忍張胡多年,張胡若連一頓水酒亦不敢與尊駕喝,張胡還修甚麼道、做甚麼人?”
武陵溪畔崔家酒,地上應無天上有。南來道士飲一斗,醉臥白雲深洞口。
張虛白隸屬於道士籍太一宮門下,他身長六尺,美鬚髯,性靜重,通太一六壬術,留心丹鼇,遇異人得妙訣,自言前身乃武陵張白先生,乃轉世之人。
當初,趙佶知道張虛白道行高深,又生平最喜歡喝酒,所以,每次召見張虛白,趙佶都必賜張虛白好酒。
而張虛白只要是喝多了,就會胡言亂語,有時候甚至就睡在趙佶的腿上,趙佶也從不怪罪張虛白,還讓張虛白管轄龍德太一宮。
早在靖康之變發生前,也就是耶律延禧被捉之時,張虛白就成功預測到,趙佶會跟耶律延禧作伴。
雖然這事後來真的成為了事實,證明張虛白沒有預測錯,但在當時,張虛白這麼說,可以說是危言聳聽至極,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
可即便是這樣,趙佶也沒有怪罪張虛白,只說了一句:“張胡,汝又醉矣。”
此事,既證明了張虛白的預測能力是真準,也說明了趙佶這個人的心胸其實是真不錯。
這也是,如今兩個人還能在一起喝酒的原因。
不知是不是因為趙佶今日死了髮妻的緣故,趙佶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始終都沒有說話的興致。
張虛白見此,笑著對趙佶說:“小道為尊駕號一脈,如何?”
張虛白年少時學醫,病者求治,很多立即就能痊癒,因此,他年輕時,就已經是神醫了。
趙佶禪位給趙桓以後,就連信佛不通道的趙桓,都因為張虛白醫術高超,而將別的道士全都給遣散了,卻特意召見了張虛白,待遇尤厚,並將當初趙佶御前所印經典,及三亭所積符藥,全都賜給張虛白,車載數日不絕。
趙佶當然知道張虛白的本事,他邊伸出手腕、邊問:“我的身體有甚麼不妥之處?”
張虛白沉默了一會,說道:“不瞞尊駕,小道曾為尊駕看過壽相,尊駕原本壽命應該只剩三個月才是。”
“甚麼?!”
趙佶萬萬沒想到,他只剩下三個月好活了!
張虛白忙安撫趙佶:“尊駕莫慌,你的命數已變。”
聽張虛白這麼說,趙佶才心下稍定。
——別人或許不相信張虛白的預測,已經跟耶律延禧做鄰居的趙佶又怎麼可能不信?
但事關生死,趙佶還是忍不住追問張虛白:“張胡,你此言是何意?”
張虛白邊給趙佶號脈、邊說:“小道此前不僅為尊駕看過壽相,亦為鄭娘子看過壽相,小道清楚的記得,鄭娘子本該於五年前仙逝,不想,鄭娘子卻多活了五年。”
頓了頓,張虛白又看著趙佶的臉說:“之前小道未曾見到鄭娘子,不知她的命數已變,故而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直到昨日見鄭娘子還活著,小道才知鄭娘子命數已變,今日便找了個機會,為尊駕從新看過壽相,不想,尊駕這命數亦變了,小道不知原因,才想為尊駕號一脈,看看是不是小道這道法修為退步了,已看不準貴人壽相了。”
張虛白為趙佶號過脈了之後,笑著說:“尊駕好修為,身體比之壯年不差分毫。”
說到這裡,張虛白斷言道:“以尊駕這身體,若不出意外,當是長壽之人才對。”
歷史上的《大宋宣和遺事》上記載:天眷三年,經夏及冬,上皇疾甚,不食旬日,不復有藥。彼中疾者,止取茶肭子啖即愈。帝亦進上皇啖……問其俗,乃雲:“無埋瘞之地。死者必以火焚屍,及半,以杖擊之,投州石坑中,由是此水可作燈油也。”語未已,隨即護人已白官中,乃引彼土五七人,徑入坑中,以水共貫上皇而去。
也就是說,《大宋宣和遺事》一書記載,金國人將趙佶的遺體放在火上烤了幾天幾夜,把趙佶的屍體熬製出的屍油倒入一個小水坑裡。
除《大宋宣和遺事》有此記載,陶宗儀的《南村綴耕錄》也有如下記載。
《南村綴耕錄》:二陵皆空無一物,徽陵有朽木一段,而欽陵有木燈檠一枚。
這話的意思就是,妖僧楊璉真珈盜掘了趙佶、趙桓的陵寢,楊璉真珈以為會發筆大財,未曾想,趙佶、趙桓的陵墓內皆空無一物,趙佶的棺材裡更是隻有朽木一段。
歷史上的趙佶到底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後會被金人燒屍煉油,還有趙桓為什麼也是死無全屍,由於趙構擔心家醜外揚,也害怕節外生枝,並沒有為父親與兄弟打抱不平,此事就這樣偃旗息鼓,後人也因此無從得知。
但以趙佶勤修道家功夫又注重養生的性格,他不該在五十多歲就死才對。
要知道,史書上可是記載,趙佶在金國還生下了六個兒子、八個女兒,這要是真的,那趙佶的身體絕對是槓槓的,絕不應該早死才對。
當然,在苦寒的東北生活,又飽受金人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讓趙佶短命,也未嘗不可能。
再者,當時的政治大環境是,被主和派控制下的完顏亶想要跟南宋小朝廷議和,而趙佶和趙桓是議和的一大障礙(趙構肯定不想讓趙佶或趙桓活著回到南宋),關鍵,既然議和了,趙構就不能不將父母從金國要回來,不然他就會背上不孝的罪名……
聽張虛白說他本來快要死了,現在又會是一個長壽之人,同為修道之人,趙佶當然明白,出了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改變了他的命運。
趙佶下意識的就問道:“誰改變了吾之命?”
話一出口,趙佶就反應過來,能為他這個曾經的皇帝改命之人,絕不可能是一般人,一般人也擔不起這個巨大的因果。
再結合鄭太后多活了五年的經歷。
答案呼之欲出。
見趙佶反應過來了,張虛白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沉默了一會,趙佶左右看看,見附近確實沒有人,他才壓低聲音問張虛白:“張胡,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你跟我說一句實話,我趙氏可還有翻身之機?”
張虛白沉默了很久,才長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趙佶說:“趙氏本來還有八朝、一百五十年,可天機已變,今趙氏之命已定,斷無再續存之可能。”
張虛白知道,他說出這番話,有可能會打擊到趙佶。
但為了杜絕趙佶做蠢事,自尋死路,張虛白還是把話給趙佶說絕了。
“真無復興之機了嗎?”
趙佶頃刻之間就頹然下去,就彷彿一下子沒了生機。
見趙佶如此大受打擊,張虛白悠悠地一嘆,說道:“原本,大宋一分為二,太祖天下太宗坐,太宗子孫天下太祖子孫坐,尊駕一脈傳至康王正好九朝,剩下那八朝,即便未斷絕,也當為太祖子孫坐,與尊駕其實無關也。”
聽到如此天機,趙佶心下大震,下意識的問道:“此話當真?”
張虛白知道他要是不說服趙佶,趙佶不會死心的,所以他以手沾酒,在桌子上寫道:“山崖海邊,不帝亦仙。二九四八,於萬斯年。十一卜人小月終,迴天無力道俱窮。干戈四起疑無路,指點洪濤巨浪中。”
趙佶知道,張虛白說得是《推背圖》中關於他們趙宋王朝的第二十四象讖語和第二十四象頌語。
由於道法不夠,像“山崖海邊,不帝亦仙”,趙佶還解不出來。
但“二九四八,於萬斯年”,結合張虛白剛剛所說的話,趙佶明白,這“二九”指的是趙宋王朝一分為二,兩個朝代的皇帝,分別都是九位,很可能就是張虛白所說的,剩下的八朝將由趙匡胤一脈來做,畢竟他們趙光義這一脈全都被捉,而趙構沒被捉之前就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要想延續趙宋王朝的江山社稷,只能從趙匡胤一脈找人傳承;而這“四八”代表的是趙宋王朝本該有三百二十年國祚。
“十一卜人小月終”組合起來為“趙”字(是“趙”的繁體字)。
趙宋王朝是趙家人建立的,“趙終”代表什麼也很明顯了。
至於“干戈四起疑無路,指點洪濤巨浪中”,應該是代表他們趙宋王朝的終結方式,但具體是怎麼回事,趙佶解答不出來。
但這也沒關係了,因為趙佶已經確認,張虛白所說的肯定是真的。
“妖氛未靖不康寧,北掃烽煙望帝京。異姓立朝終國位,卜世叄六又南行。”
趙佶喃喃自語《推背圖》中有關他自己的那部分頌曰。
趙佶明白,趙氏真的已經無力迴天,趙宋王朝真的徹底亡了。
過了好半晌,趙佶才有些不甘的問張虛白:“張胡,你跟我說一句實話,李存當真比我更適合坐這江山社稷?”
看著還不死心的趙佶,張虛白沒有猶豫,就答道:“若天下太平,尊駕為君,亦無不可。若逢亂世,陛下為君,方為天下之福也。”
趙佶明白,張虛白已經很給他留面子了,否則張虛白肯定會直說,李存比他更適合當皇帝。
趙佶知道,張虛白不會騙他,也沒必要騙他這個階下之囚。
如此一來,不管趙佶願不願意,甘不甘心,他都得徹底接受他們趙氏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這個現實。
……
兩日後,那列前往北京的火車,真的無驚無險又提前了兩個時辰從北京返回來了。
跟隨這列火車前往北京參與實驗的人,一下火車就與接站的人興致勃勃的說著他們這一路的見聞與趣事。
還有不少人帶回來了東京和北京的特產。
這足以證明,大乾王朝真的擁有了三天時間就可以往返南北兩京的巨大運力,而且這個巨大運力還幾乎不受天氣的影響。
大乾王朝的官員很興奮,因為這意味著遠離中央的疆土好治理了。
民眾也很興奮,因為這意味著,他們以後想要去遠方探親或是辦事方便了。
不過,要說最興奮的,還是那些商業嗅覺敏感的商賈,此刻他們眼中看到的,已經不是鐵路了,而是一條大大的財路。
甚至可以說,有些商賈都已經開始在想,用火車運送什麼去北京販賣,才能將利益最大化,還有再從北京運送什麼回到南京,才可以讓這巨大的利益再翻幾倍?
很快,就有人去大乾王朝新成立的鐵道部去打聽,這火車對不對民間租借,如果對民間租借,這租金又是幾何?
先不提這場由科技帶來的巨大商機之後到底怎麼發展。
只說,這些去北京的人,還帶回來了一個註定影響很大的訊息!
——金國的皇帝完顏吳乞買已於半個月前駕崩了。
此前,由於完顏宗翰、完顏宗幹、完顏宗輔等諸宗親勳貴擔心完顏吳乞買的嫡長子完顏宗磐搶奪皇位,最先知道完顏吳乞買駕崩訊息的完顏宗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公佈完顏吳乞買駕崩的訊息,而是秘而不宣,一直等到完顏宗翰和完顏宗輔帶兵到上京會寧府,並將上京會寧府給圍起來了,完顏宗幹才準備宣佈完顏亶繼位登基。
——完顏亶的生父是完顏阿骨打的嫡長子完顏宗峻,完顏宗幹是完顏阿骨打的庶長子,也是完顏亶的養父。
可完顏宗磐也不是吃素的。
或者也可以說,完顏吳乞買到底不忍心親手葬送他的子孫的性命。
因此,在完顏吳乞買還活著的時候,完顏宗磐被完顏吳乞買擢為國論忽魯勃極烈,掌管了金國的“中央軍”。
而且,還有手握兵權的完顏宗雋和完顏昌支援完顏宗磐。
總得來說,這兩派在上京會寧府這裡的實力其實相差無幾,動起手來,真不一定誰輸誰贏。
後來,完顏宗磐主動找到完顏宗乾和完顏宗輔表示,他願意遵守完顏吳乞買的決定擁護完顏亶登基稱帝,但希望完顏宗乾和完顏宗輔跟他一塊對付完顏宗翰。
完顏宗磐對完顏宗乾和完顏宗輔說,這既是為其父完顏吳乞買報仇雪恨,也是為了新君完顏亶著想。
完顏宗翰當年打完顏吳乞買屁股一事,與其說是打在了完顏吳乞買的屁股上,倒不如說是打在了金國皇室的臉上。
關鍵,這些年來,完顏宗翰一直仗著他自己功勞大、實力強而飛揚跋扈,全然不將金國的皇室放在眼裡。
關鍵的關鍵,靜下心來想一想,完顏宗乾和完顏宗輔也能想到,他們如果不趁此機會廢掉完顏宗翰,讓完顏宗翰立完顏亶為新君,以完顏宗翰現在差不多掌管了金國三分之一兵力的巨大實力,完顏宗翰肯定要把持朝政,到那時不僅完顏亶將受完顏宗翰控制,他們也必將位居完顏宗翰之下。
更為關鍵的是,從血緣上來說,不論是完顏阿骨打的兒子完顏宗幹、完顏宗輔、完顏宗雋,還是完顏吳乞買的兒子完顏宗磐,哪怕就是完顏昌,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都要比完顏宗翰近,所以他們當然不願意被完顏宗翰這個“外人”把持朝政。
於是,完顏阿骨打一系的諸宗親勳貴和完顏吳乞買一系的諸宗親勳貴聯手控制住了完顏宗翰。
也是完顏宗翰大意,為了趕緊前來爭權,這次帶來的兵馬實在是太少了。
結果,完顏宗翰被完顏宗幹、完顏宗輔、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人聯手給控制起來。
很快,在完顏宗幹、完顏宗輔、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人的擁護下,完顏亶登基稱帝,是為金熙宗。
完顏亶即位後,完顏宗翰立即就被罷免國論右勃極烈兼都元帥之職,改任太保、尚書令、領三省事,封晉國王,位居完顏宗磐和完顏宗幹之下。
不僅如此,完顏宗幹、完顏宗輔、完顏宗磐、完顏宗雋、完顏昌等人還火速對完顏宗翰手下的將領下手,免職的免職,明升暗降的明升暗降,完顏宗翰及其心腹很快徹底喪失了軍權,曾經權傾朝野連金國的皇帝都不放在眼裡的完顏宗翰完全被架空了。
金國的大內訌正式拉開了帷幕……
與此同時,李存的幹金大業正式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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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