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月,雲昭接見了幾位大臣。
這些人從前都擔任過公主府幕僚,如今在朝中任職。士人講究忠心,這些人離開公主府後,這麼多年也不曾站隊。
但也因此,他們的仕途不免受到影響。這幾人裡官階最高的,也只是吏部的一位員外郎,然而云昭用的放心。
吏部被稱為六部之首,那員外郎又身處吏部司。歷屆吏部侍郎,大多都出身吏部司,雲昭自是動了心思,想要扶持此人。
但如今的吏部侍郎並沒有什麼差錯,距離告老也還有數年,要動他……並不算容易。
那員外郎當然感激不已,道不論公主有何吩咐,他都願意去辦。
如此忙忙碌碌,雲昭又尋出幾分從前的感覺來,心情也好了許多,自然將江聿風的事情拋諸腦後。
但她的活躍,也引來了其他人的注意。
慶樓二層雅間內,睿王不安地飲著茶水,由於等得著急,他幾乎將一壺茶都快喝完了。
緊閉的廂房門終於開了,睿王霍然站起,急匆匆迎去。
“怎麼來得這麼慢?”
面對睿王質問似的語氣,靖王神色淡漠:“這幾日王妃身子不適,吐得厲害,我多陪了一會兒。”
他環顧四周,皺了皺眉:“怎麼選了這樣的地方,人多眼雜,若讓旁人知曉你我在此單獨見面,不知要編排什麼。”
睿王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礙事,此地不是有暗道嗎,你我都是秘密上來的,不會被發現。”
靖王眸光閃爍,仍覺得不妥,但看睿王這副模樣,他也懶得與睿王多說,便隨口應承著坐下。
雅間內的位子在窗邊,從窗戶向外望,可看見下方行人熙攘。靖王瞥了一眼,便不動聲色地向裡挪了挪,以免被下方的人看見。
“你急著見我,到底有何事?”
“四弟,你難道沒發現嗎?”睿王緊張道,“這段時日,長姐似乎和一些大臣見了面,你說,她會不會……”
靖王抬眼,輕笑了一聲:“我道是何事呢。”
“難道你忘了,那日曲江宴上,父皇與她說了什麼?”
“大概是因此,她才會想要籠絡一二朝臣,若是父皇再提此事,還有人能替她說說話罷了。不過嗎,三哥也不必擔心,長姐那身子,就算有人擁護又如何?他們只是還不知道罷了。”
“若是知道了,你說,他們還會站在那邊嗎?”
聽靖王這樣慢悠悠說著,睿王也安心了不少,可還是擔憂著:“但是四弟,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她府上那些人,前些日子都……”
察覺靖王面色變化,睿王及時住口,轉了話頭道:“你說……不如現在,把那訊息放出去如何?”
靖王抬抬眼,看著對面一臉殷切的睿王,登時感到無言。
父皇與皇后那樣擅政,怎的會有睿王這般愚蠢的兒子呢?
若是雲昭那般,他尚且有幾分敬意,可睿王……
憑什麼這等蠢鈍之人,偏偏能擁有如此尊貴的身份?
靖王壓住快要浮現在嘴角的冷笑,緩聲:“這訊息是父皇壓下去的,再知道的人,便只有你我,與一些無關緊要的下人。你說此事驟然傳出,父皇難道不會想到是你我做的嗎?”
“再者說,這幾年朝臣們都不知道,她不也沒什麼風浪嗎?暫且靜觀其變好了。三哥,你放寬心,主動權,始終在你我手中。”
“幾個朝臣而已,那也本就是她公主府的人,她願做什麼,便讓她做好了。若她剛有什麼動作,你我便動手,恐怕會引來反撲,你覺得呢,三哥?”
睿王被靖王一通說辭成功安撫下來,他細想後,總算覺得合理,這才放下心來。
“四弟,若是沒有你,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
靖王微微一笑,眸底盛著涼意:“能為三哥分憂,是我榮幸之至。”
睿王沒看出他的不善,笑呵呵喚人上菜上酒,在小廝出去後,他率先斟酒,向靖王敬去一盅:
“四弟一心襄助,我自銘記於心。”
靖王也笑著,接過了他的酒盞。
睿王率先一飲而盡,靖王則將酒盞抵到唇邊,看著睿王仰頭喝下了,才移開目光,不經意向窗外瞥了一眼。
一色月白,自視線中輕擦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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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風跟隨著牙人,走過慶樓之下。
洛京城內大半宅院的買賣租賃事宜,都由這位牙人負責。江聿風今日來見他,正是為了尋一處合適的房舍。
放在以往,這也不難。但這段時日正是科舉,入京的人多了許多,一時很難尋出合適的宅院。
就是有空閒的,要麼太過偏僻,要麼太過殘破,並不適合住人。
那牙人聽說過江聿風的名頭,自是想與探花郎賣個好,於是與他賠笑:
“郎君莫怪,這段時日的確不好找地方。還請郎君再給小的幾日,這放榜之後啊,有些人也要離京了。一有空的,小的便給郎君遞信,如何?”
瞧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地方,現在還要拖延,換旁人早已不耐。然江聿風面色並無不虞,還溫溫一笑:“無妨,有勞。”
牙人自是一番點頭哈腰,將人送走後,便欲回自己住處。
哪知他剛一回頭,方才還空無一人的身後,卻出現了一名高大衛士。
牙人嚇了一跳,驚恐退後三步後又反應過來,沒好氣道:“你誰啊?”
那衛士自是程安,程安漠著臉,沒有說話,卻掏出兩錠銀子。
牙人立刻收斂怒氣,諂媚道:“官爺這是……”
“方才那人,別再聯絡。”
牙人一怔,想那探花郎莫非是……得罪人了?
“是是是……小的記住了,小從未見過此人,官爺放心!”
程安這才將銀子拋給他,後者手忙腳亂接過,抬頭正欲再巴結一番,卻發現眼前人已經不見了。
牙人低低啐了一口,暗罵勢大欺人,又喜滋滋咬一口銀子,確認是真的後,自是心滿意足揣進懷中,捂得嚴嚴實實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