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棶如有心電感應一般,抬起頭來,看到雨中長身而立的陳禕頔。
看到他的一瞬間,魏棶的眉眼也突然舒展開來,笑得無比燦爛,嘴角彎彎地衝過來把陳禕頔抱了個滿懷,手電筒掉在地上。
陳禕頔往後踉蹌了兩步,然後穩穩地把她摟住,責備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魏棶搶了先。
“陳禕頔,我找到了,還好沒丟。”
魏棶把口袋裡的東西舉到陳禕頔的眼前,像是完成了一件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亟待誇獎地看著陳禕頔,興奮道:“真的好險,我趕在清潔工人掃地之前,把它找到了,就在馬路邊,幸好露出來一點點紅色。”
果真是那根紅繩,穩穩當當地躺在魏棶的手心裡。她微微蜷著手指,怕它被風再次吹跑,小心翼翼的模樣讓陳禕頔心裡一軟,滿腹的責怪怎麼也說不出口。
“都怪你,昨晚給我穿那麼多,害我連繩子掉了都沒注意到,幸虧我睡覺前反應過來。”魏棶不甚在意地笑著說。
“你什麼時候出的門?”陳禕頔壓著自己的情緒,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
“大概一點半吧,我沒仔細看。”
“為什麼沒有喊上我?手機也不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魏棶知錯,低著頭不說話,接著又抱緊他,先發制人道:“我知道錯了。”
陳禕頔深吸一口氣,怒道:“這麼一根破繩子,哪裡值得你半夜下著雨出來找?”
魏棶也變了臉色,“當然值得啊,這是你的平安繩,那上面繫著你的平安順遂。”
陳禕頔啞然,火氣在見到魏棶眼裡不是很明顯的淚光的那一刻偃息作罷,他握住魏棶冰涼的手,“傻瓜,你怎麼還當真了?”
魏棶點點頭,一臉嚴肅道:“我就是當真了。”
她對紅繩失而復得的欣喜在陳禕頔的冷臉下全都化作寒冰,她拇指指尖死死掐在食指上,“我知道這個繩子成本就幾毛錢,沒有開過光沒有任何價值,可是你自打進了配音圈以來就風波不斷,我只想你順利平安。”
陳禕頔深深地呼了口氣,把她摟進懷裡,“傻不傻?”
其實這個時候魏棶很想兇巴巴地來一句“我樂意”,陳禕頔也不會生氣,他還是會低頭親親她,讓她以後不要這麼不小心。
可是她這次不想再口嫌體正直,不想再傲嬌。
昏暗空寂的環境給了她勇氣,說真心話的勇氣。
“我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哪怕是事業道路上的磕磕碰碰都不可以,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傻,可是我是真的害怕,”魏棶抓住陳禕頔的手,輕聲說,“我要你一輩子平安。”
陳禕頔怔住,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會說這麼認真正經的話。
她說完就感覺到一陣臉熱,有些害羞地伸出手,舉到陳禕頔面前,“幫我戴好。”
天光暗澹,但魏棶的眸子很亮,裡面盛著的愛意和陳禕頔一樣多。
陳禕頔接過紅繩,再次給魏棶繫好,紅繩繞著她雪白纖細的手腕。
他握住魏棶的手,溫柔道,“回去吧,累不累?腳疼嗎?要不要抱著?”
魏棶抬起頭朝陳禕頔笑了笑,說:“總感覺你每次這樣,都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接目的和間接目的都是想佔我便宜。”
陳禕頔仰著下巴,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原來你能看出來我的小心思啊,那下次不商量了,直接抱。”
……
懷孕後期,魏棶的肚子突然間就膨脹了,像氣球。
轉眼到了第八個月,春節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各大公司都在舉辦年終晚會。
那段時間,陳禕頔幾乎每天都有飯局。
每天早晨,他去上班,魏棶還在睡覺。
有時候晚上,他回來,魏棶又睡著了。
兩人說話的時間都少了。
魏棶在姚京和奶奶的的陪伴下倒是沒什麼事,她越發的小心翼翼,除了在別墅區的公園走動,已經很少出門了。
這一天晚上,陳禕頔難得回來的早。
魏棶扶著肚子正在客廳裡走動,聽見動靜,她緩緩回頭,“今天怎麼這麼早?”
話語自然親切。
陳禕頔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走到她身旁扶著她的腰,“累麼?”
魏棶輕輕搖頭。
陳禕頔扶著她坐在沙發上,“我還有兩天就放假,能每天陪著你了。”
魏棶對年終公司的活動挺感興趣的,自京澤成立,每年年終都會舉辦一個年會,可她至今沒有機會參加。
陳禕頔向來大方,讓公司準備的年終禮物也相當的豐厚。
“聽說今年一等獎是歐洲15日遊?”
她語氣裡滿是欣喜。
陳禕頔起身又拿了一個靠枕墊在她的身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不知道誰的運氣會那麼好,明年我也要參加,我運氣好說不定我能中呢。”
“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
“你買給我的和我自己抽中的不一樣。”
陳禕頔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你不是已經把京澤最豪華大獎抽到手了。”
魏棶望著他的眼,愣愣地道:“什麼獎?”
陳禕頔深深地望著她,溫馨而曖昧的氣氛氤氳而起。
魏棶後知後覺,微微張開嘴巴感嘆著眼前這男人又要說騷.話了,“我……”她話鋒一轉,故意不按他想的說下去,“也是,陳嶼未算我今年最大的意外獎。”
說話間,她的眸子閃著狡黠。
陳禕頔也不說話,手擱在她的肚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
她現在胎動很明顯,他總喜歡這樣靠近她,感受著小傢伙在裡面上躥下跳。
最後陳禕頔目光牢牢地落在她臉上,四目相視,緩緩道:“大獎難道不是我?嗯?”
他尾音揚起,低炮音真是撓的她心癢癢的。
她的臉頰瞬間漲紅,熱度漸漸蔓延到耳邊。
“我真的很吃醋,我又比不上ta了。”陳禕頔意味深長。
魏棶的視線正好與他的撞上,那一瞬,她感覺到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更加臉紅耳熱,她抿了抿乾澀的嘴角,轉移話題道:“你覺得陳嶼未會像你還是像我。”
上個星期的b超照片看出來,小朋友的腿很長。
陳禕頔輕笑,“我們倆的孩子,當然是像我們倆。”
他很期待,未來一家三口的生活。
公司年會結束後,許多人陸陸續續趕回老家過年。
陳禕頔終於清閒下來,偶爾跟陳宏澤出席個別活動,不過更多的時間,他都留在家中陪魏棶。
顏偉鍾琛一眾好友約他好幾次,都被他拒絕了。實在好奇,便親自來到京澤找他。
陳禕頔一個人在辦公室。
顏偉推開辦公室的門,“頔哥,你再不出現,哥幾個就要報警了。”
陳禕頔:“你們很閒?”
顏偉鍾琛覺得這一年好像和陳禕頔接觸的越來越少了,以前幾個人至少一個月都能出來聚上一兩次,現在半年才見上一兩面。
鍾琛:“頔哥,你到底在搗鼓什麼啊?”
“工作,陪老婆。”他言簡意賅。
“我看你,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家陪嫂子,你在這樣下去我怕你身體出問題。”
陳禕頔緩緩起身,“你們這麼貼心的話,來我公司幫忙啊,正好缺倆主管。”
鍾琛一愣,“得了吧,我倆當主管,你也不怕我們把你公司搞倒閉……”
顏偉:“我自己的公司還忙不過來呢。”
陳禕頔還沒來得及說話,鍾琛繼續說:“我們這次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陳禕頔抬眼看到鍾琛一臉認真,也不免嚴肅起來:“你說。”
鍾琛揚了揚下巴指向顏偉,“這位也要當爹了,想他兒子做你的乘龍快婿。”
陳禕頔聞言一頓,冷冷地掃了他倆一眼,“做我女婿?比我女兒小七八個月?”
鍾琛無語:“七八個月怎麼了?現在什麼年代了,七八歲都沒什麼問題。”
顏偉也笑了,“頔哥你看,雖然我們兩家家世背景有一定的差距,但我還在打拼階段啊,未來有很大機率能趕上你,我兒子你女兒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陳禕頔的俊臉瞬間鬱結了,他沉默了片刻,慢吞吞地喝了口水,好半天才一字一頓道:“有多遠滾多遠。”
日思夜想的寶貝女兒……自己都還沒見上面,就被預約搶走了?光想想就很窒息很難受,無法接受。
陳禕頔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了魏棶的電話。
看到螢幕上的‘老婆’的字樣時,他有幾分錯愕怔愣,畢竟平時都是微信聯絡,打電話來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嗎?孕晚期……緊急……一系列字眼在他腦海中出現,讓他很慌亂。
“怎麼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聽到魏棶聲音正常,陳禕頔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在路上,估計半個小時就到家,怎麼了?”
“喔,我就是想告訴你,下雪了你看到沒?”
陳禕頔笑著往窗外看去,回應道:“等我回家陪你一起看雪。”
“嗯,我等你。”
她說完就急匆匆結束通話了電話。
一旁的奶奶笑著,“你們都是孩子的爸爸媽媽了,怎麼還像剛談戀愛的小情侶一樣。”
魏棶心中腹誹,誰讓他們是剛結婚就意外懷上了,都沒好好過幾天夫妻生活,難免會膩歪。
陳禕頔開啟車窗,雪花隨風飄進車廂裡,落在他的掌心,一瞬間就化了。
下雪了,過了這個冬天,他們的孩子就出生了,和魏棶一樣,出生在春季。
城市的燈光星星點點地亮著。
經過學校門口時,看到賣紅薯的小販正在收攤。
陳禕頔毫無準備地開口,“停一下車。”
司機將車停在路口,陳禕頔下車買了一個紅薯。
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肩頭,他口裡不斷撥出熱氣,“王爺爺,幫我包一個最大的。”
王爺爺聽到這個稱呼一愣,因為只有學校的孩子來買紅薯時才會這麼叫他,他看著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成熟男人,猶豫問道:“你是學校的孩子?給女朋友買的吧,我給你挑個又甜又香的。”
陳禕頔接過,笑著說道,“我和我太太上高中那會兒經常買您的紅薯,您夏天賣冰鎮果汁冬天賣烤紅薯,我太太特別愛喝您榨的葡萄汁。”
王爺爺一臉驚喜:“嗷幼,那你夏天記得帶她來,我還給她做果汁。”
陳禕頔輕笑著,低頭呢喃著:“夏天……就會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來了。”
陳禕頔到家的時候,魏棶正在做伸展運動。醫生說平日稍做一些運動,有助於順產。
魏棶不僅聽進去了,對此還非常上心,懷孕的這幾個月來沒有一天閒著。
魏棶看到他,勾了一抹笑,“顏偉他們灌你酒了麼?”
“沒有,他們知道我家裡有孕婦,讓我喝的可樂。”
“去的人多嗎?”
“別提了,他們是故意整我,明明提前跟我說好這次是男人間的聚會,結果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女朋友或老婆,一桌子人就我獨影單隻。”
魏棶微怔,隨即又笑了,“你忘了我們倆談戀愛的時候你是怎麼撒狗糧的了?折磨了他們這麼長時間,就不許大家合夥鬧你一次?”她的話語竟難得帶了幾分寵溺。
“陳太太,先別急著胳膊肘往外拐了,老婆大人,今晚老公請你吃烤紅薯。”
魏棶捧著紅薯,滿足地咬了一口,那種甜蜜從嘴巴甜到心尖。
前兩天她看電視劇時,劇中女主角正好在吃烤紅薯,她唸叨了一句,陳禕頔都記在了心裡。
“嗯?這味道似曾相識。”
陳禕頔脫掉外套,抬眼望著她時,就見她嚥了咽喉嚨。
她孕期吃的東西都是按照營養師的方桉準備的,偶爾,她也有想喝奶茶、吃零食燒烤的時候,不過最後就看看,到底為了孩子忍住了。
她常常吐槽自己,懷孕前要是能有現在一半的控制力,減肥就無比容易了。
兩人在客廳裡,空氣裡都飄滿了紅薯的香味,金燦燦的紅薯,顏色特別。
魏棶眯著眼疑惑了好久,最後忍不住問他,“你在哪兒買的啊?”
陳禕頔捏了捏她的鼻子,“就是你想的那樣,在咱們學校門口王爺爺那兒買的,味道怎麼樣?”
雖然王爺爺已經準備收攤了,這紅薯是剩下的,可味道依舊很好。
魏棶點點頭,又咬了一口,又軟又甜。
一抬眼見陳禕頔望著自己,她想了一下,把手中另一半遞給他,“你要不要也嚐嚐,我們畢業後就沒吃到過了。”
陳禕頔失笑,望著她幾秒,突然低下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嗯……比從前的更甜了。”
魏棶還沒來得及開口,陳禕頔就自顧自的繼續說:“從前我們是個人吃個人的,現在我吃的是我老婆的,當然更甜了。”
魏棶假裝不在意,低頭默默繼續吃紅薯。
陳禕頔環顧房間,‘嗯?’了一聲:“奶奶呢?”
魏棶微微沉默片刻,“奶奶說,她年紀大了,看不慣你沒完沒了膩歪的樣子,在你回家前十分鐘回房間跟爺爺視訊通話去了。”
陳禕頔抽了一張面紙給她,沒臉沒皮道:“還說我呢,奶奶來照顧你的這一個月裡,爺爺哪天不是兩個電話三個影片?祖傳的……怪不得我。”
說著說著,陳禕頔突然抬手覆在了魏棶的肚子上,一本正經一臉嚴肅道:“男孩也就算了,黏老婆是遺傳了我……女兒不行,我女兒要是整天黏著她男朋友,爸爸會傷心的。我靠!光想想我他媽的就已經開始難過了!”
魏棶:“……”
轉眼到了除夕,每一處都透著濃烈的過節氣氛,大紅色隨處可見。
陳禕頔的小姑一大家子從國外回來了,還有大伯家陳禎一家三口,可以說是魏棶過的最熱鬧的一年春節。
魏棶很喜歡小姑家的雙胞胎姐妹,漂亮又有禮貌,兩個小姑娘才十歲。
她一時根本分不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陳禕頔作為這輩的老大,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不著調,但是頗得弟弟妹妹的喜歡。
雙胞胎姐妹名字特別有意思,姐姐叫周南,妹妹叫周北。
姐妹倆對魏棶的肚子倒是感興趣,一直圍在她身邊。
“姐姐,小寶寶什麼時候才能出生啊?”
魏棶笑笑,“春天,等天氣變暖。”
周南眼睛亮亮的,“姐姐,明年我可以帶小寶寶去放煙花麼?”
“好啊,他還得叫你們小姑姑呢。”
雙胞胎一聽,自己是姑姑了,那就是大人,鄭重地點頭。
“姐姐,你放心好了。”
周北又說道:“姐姐,我們可以幫你給小寶寶取名。”
此時母性光輝很重的魏棶忍不住笑,“你們有什麼好的名字?”
周北認真思索,“這個我們要好好想想。”
這時候陳禕頔走過來,“一南一北,陳禎在樓下,好像拿了一車的煙花。”
兩個孩子激動地一熘煙跑走了。
陳禕頔看著她,“累不累?”
魏棶聳聳肩搖頭,“從進門開始我就奶奶和小姑按在了沙發上,廚房也不讓進。”
陳禕頔看她實在無聊,遂攬著她的腰,“要不要看煙花?”
魏棶忙不迭的點頭。
陳禕頔牽著她的手,緩緩往樓上走,邊走邊說,“外邊太冷了,我帶你去閣樓看。”
魏棶不滿,氣呼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樣沒有氛圍!”
“煙花爆竹燃放會產生很多有毒氣體,怕你嗆到,”陳禕頔眉眼的寵溺越發深沉,“還有就是,當著周南周北倆小孩的面,我不能親你。我們去閣樓,偷偷的。”
魏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