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馬匠郎歸家後就病了,無法遠行。時間不等人,好在他兄長也是天工技能的木匠師。”劉清說的過程中,王恬不停得大口喝風。不行,阿兄教的憋氣大法不管用了,啥馬匠郎啊,咋到現在還以為敗給了馬匠郎?該找的人是葛阿姐!葛阿姐就在船首!
劉清揪住王恬的羊角髻,把他臉別過來。“江風這麼涼,當心肚子疼。”
桓真左右觀望:“司馬衝呢,哪去了?”
王恬:“我去找!”
支走王恬,劉清瞥向船首方向,看回桓真:“馬匠郎才能一般,其族以制木為業,族人中不見天賦強者。然後我想,是不是一開始就懷疑錯了,忽略了和他同組的小匠娘?”
“你全知道了?”桓真警覺。
“為防止種種改良兵械圖洩露,關於十三坡道的考生情況,考官、匠吏、遊徼,包括賊曹史,全被下了令守密,確實不好打聽。但是從兵匠師錄取的匠娘數入手,就好查多了。只有三名匠娘考中,按年紀排除,我找到了王葛的履歷。”
劉清手拍欄杆,嘆道:“她自去年開始考,匠童、匠工、準匠師,全為頭等,再就是更難得的班輸童子稱號。她還是船匠師,這次匠師大比,是考第二個初級匠師,又得了特等。如此崢嶸人物啊,我卻先入為主,因她是巧絕技能的考生、是女郎、還有年齡,未把她放在眼裡。”
“現在知道也……太晚了。”
劉清:“不晚。解開心中惑,足矣。桓真,你們僅是以匠徒身份去邊郡,到邊郡後,就要和匠師分開行事,王葛再有匠人天賦,也幫不了你們掙戰功。”
“掙戰功?劉清,莫要以己度人。我三人是奉縣令之命,送王匠師去邊郡考郡競逐賽,和你二人暗度陳倉的目的不同。”
“小小初級匠師,勞你三人護送?”
“哎?提醒你,瞧不上王匠師,還會吃虧。”
“那就拭目以待。”
船再次拐彎,第一渡口將到。
李羔去忙事務了,王葛往回走,她早看到桓真旁邊有陌生小郎,打算停在丈外距離時,桓真示意她過去。
躲避無用,也躲不了。王葛和劉清揖禮,互道姓名。
這時王恬三人跑回甲板,看渡客下船。霧越來越濃,天黑的很快,船重新進入航道時,艙和甲板上的燈籠陸續點亮。
王葛納悶不已,她倒是聽過古代航海靠星辰定位的說法,但渡江的短途靠什麼?真是太神奇了。
王恬隨她仰頭,問:“葛阿姐,你在看什麼?”
王葛記起了航海牽星術,知道有這個方法是一回事,具體使用是另回事。“我在琢磨大霧下,江船是怎麼識路的?”
司馬韜聽到了,語含輕蔑道:“這還用琢磨?跟老馬識途一樣,每天渡江數趟,別說起霧了,閉著眼也能找對渡口。”他近日才知,被自己惱怒憤恨的馬匠郎,根本不是製出狼鉤刺者,害他變成慫夫的禍首正是眼前的匠娘王葛!哼,等著吧,他已將此訊息散出去了。
司馬衝:“老馬識途?說的容易,那也得分河流速度、風力大小。”
桓真:“棹卒也得齊心,不能該轉向時,有人非要莽撞直行。”
劉清:“非棹卒,怎敢說轉向對、還是直行對?不過我等不懂其中道理正常,王匠師是船匠師,怎麼也不懂?”
司馬韜大聲笑:“她的船匠師是從急訓營做任務得來的,又不是考的。剛才還往天上看哪,哈哈!”
王葛垂目,忍。桓真擋在她前頭,就是不讓她吭聲的意思。
桓真:“你連這點都打聽到了,沒打聽到做任務得獎勵是規則允許的麼?所以她不懂就問,沒想到遇見個不懂裝懂的。”
劉清:“阿韜講的未必全無道理。王匠師,你做任務成為船匠師有段時間了吧,仍不知江船靠什麼辨別方位麼?說不過去吧。”
司馬韜:“哼,有這種一無所知的船匠師,對其餘船匠師公平麼?”
司馬衝:“等你辭去鄉兵去考船匠師再提公不公平,現在你有什麼資格替船匠師喊不公?”
司馬韜:“哦幼,我沒記錯的話,鄉兵大比,你是敗在她手上吧?怎麼,糞打你腦子裡了?怪不得跟她一樣臭!”
司馬衝:“你們五百慫夫都打不過她,有臉說我?”
“好啦!”王恬煩了,大聲道:“這事我知道,是我阿父給王葛定下的船匠師。誰不服,先告發我阿父。走,葛阿姐,剛才我發現個觀景的好地方,渡客少了,我帶你去。”
“桓真。”
桓真、司馬衝跟上時,司馬韜喊他,衝二人比劃個抹脖子的動作。
桓真歪下頭,回走,勐然發作,頂司馬韜一記,將其撞到欄杆上,雙腳都離地了。劉清按住司馬韜,喝道:“桓真,你想好了,真要動手,你不敵我!”
“那就試試!”
司馬衝在旁齜牙,牙洞黑森森的,這個時候沒人敢笑他,他連苦荼的背都爬,發起狠來,司馬韜更非他對手。
“船上不許鬥毆。”李羔來了。
桓真、司馬衝下船梯,進艙。
四周都是夜霧,哪有景色可觀?王葛、王恬就等在頂艙的木梯口。“我說件事。”桓真道。
按原計劃,四人該在第二渡口下,但他認為該改路線,在第三渡口下船。上船前他問過謝奕,近些天,三岔亭周圍的道路都不利於行。謝奕不能說原因,桓真也只需知道這點就夠了。
“沿第三渡口西行,會把三岔亭北的兩個野亭也繞過去,至少遠二十里路。今晚夜行,如何?”
王葛三人無異議。坐騎都已經歇過來了,那就夜行,把白天失去的時間補回來。
司馬衝問:“劉清、司馬韜呢?”
“說是在第二渡口。不管他們。”
木梯響,劉清兩個也下來了,馬大郎在二層艙,司馬韜目含兇焰,應該被劉清勸服了,沒再生事繼續下艙離去。
有點被動,對方要去哪個邊郡?桓真正尋思著,瞅到王葛凝重的神色,他勸道:“不用怕。他們是想對付你,但只會利用別人對付你。”
王恬附和:“嗯。別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沒人敢對付你,葛阿姐放心。”
王葛笑著點頭:“嗯。我不怕。”她豈能不怕,即使當上小吏,也非世族子弟的對手。所以她要成長,要比劉清這些人更快的成長,在對方變得更強悍前,她先長出保護自己、保護家人的堅韌羽翼。
這一路,她可以靠桓真三人護送,將來呢?必須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