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他們把老王家給抄了,將嫁妝啥的都搬回來了,還把人給送到礦上去了。嘖嘖……”
“你都不知道,大隊裡的人這幾天是咋說你們家的,我這個當親坊的,都沒臉說。”
她跟著蘇滿香有好一會兒時間了,自然清楚蘇滿香是來幹啥的,因此說話的時候,只朝著蘇滿香喜歡的方向說。
果然,聽到自己喜歡的話,蘇滿香這個腦子缺了一個角的女人立刻就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樣。
“二媽,誰說不是呢?我勸我娘和我哥,讓把人給弄出來,別人還能說個我們家仁義,可他們一個個都瘋了一樣。”
蘇滿香將劉秀英當成知音一樣的吐槽著對家裡的不滿意。蘇滿香的想法裡,蘇滿秀都已經死了,何必連累別人過不好日子?
只要蘇家不追究這件事,王狗子和小寡婦一起生上幾個娃好好過日子,她不用受康家的白眼兒,蘇家也不用被人指指點點的,不是皆大歡喜?
“你說的是嘞,你姐死了,可也不是人家殺的。再說,就是殺了又能咋樣?娶到了老王家,那就是老王家的人,砍了殺了,別人也不能說啥。”劉秀英越說越興奮。
蘇滿香聽著這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
可也沒想太多,只說道:“還是二媽你明事理,我娘真是糊塗了。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搭上我們一家子人算啥?”
“誰說不是呢,滿香啊,二媽知道,你這些日子肯定受氣了,你且先忍忍,回頭我再幫著你勸勸你娘。要不,你這會兒去找找大隊長?”劉秀英老眼滴溜溜地轉,轉眼就想出一個主意。
蘇奶奶在屋裡哭得悽慘,根本不知道,被趕出門的蘇滿香沒有回家,反而去了大隊長家裡。
她還在自怨自艾命苦。
一個女兒沒了,一個女兒今天被攆出門去就等於沒了,她的命怎麼這麼苦?
“娘,您別傷心了,小妹是糊塗了。”梁秀坐在婆婆身邊,低聲安慰著。
這些日子以來,家裡一直都是氣氛低沉,沒想到,蘇滿香這糊塗東西,不光不向著自己家人,還說出那些混賬話。
滿秀是她的親姐姐,姐倆從小一起長大,滿秀對她多照顧,家裡的人都是看見的,可饒是如此,蘇滿香還是說出了那些不是人的話。
“也虧的還有你們。”蘇奶奶擦了擦眼淚。
“娘,我們都是一家人。”梁秀握住蘇奶奶的手說
“老三媳婦,讓你大嫂和二嫂都進來,我有話說。”
很快,王香花和齊良英都進來坐在了堂屋裡,幾個兒媳婦坐在炕沿上,等著聽婆婆的安排。
“我今天叫你們來,是想問問,你是是不是和滿香一個想法,覺得滿秀丟了你們的臉,耽誤了娃們的婚事?”蘇奶奶單刀直入,直接問。
蘇奶奶不是糊塗的封建家長,她知道,他們這麼大的一家子人能在一起和樂融融的生活,就是因為只要有大事,家裡人都能坐在一起商量。
王香花等人對視一眼,覺得這話說的十分不對。
蘇滿秀沒了,那是被婆家人磋磨死的,是受害者,怎麼會影響娃們的婚事?
“娘,您可別將滿香的渾話聽進去,只要是明事理的人家,都能看清楚,這事兒是老王家做得虧心,咋能怪我們家?”齊良英開口。
“是嘞,娘,咱們要是真的慫了,讓自家姑娘被老王家磋磨死,連個屁都不敢放,別人才要懷疑我們家是不是都是軟蛋,不敢將閨女嫁過來嘞。”王香花也忙開口。
“娘,我和大嫂二嫂的想法一樣,要是真有那糊塗蟲子一樣的人家,認為這事兒咱們做錯了,那樣人家的閨女,我們也不敢要不是?”梁秀也開口表示自己的想法。
蘇奶奶聽到幾個兒媳婦的話,心裡好過了許多。
幾個兒媳婦倒是比小閨女有心得多。
“這都是你們的真心話?不是為了安慰我才說的吧?”蘇奶奶還是又追問了一句。
“咋能不是真心話,娘,都是真真兒的想法。”梁秀擠出一抹笑容:“咱們一家子生活這麼多年,您還不知道我們幾個?滿秀的事兒,我們也都心疼,只恨不得撕了那一對狗男女,撕了老王家一家子。”
蘇奶奶總算安心了。
方才回來,正和兒子們在外面偷聽的蘇爺爺和三個兒子也安心了許多。
他們之前也擔心,會不會因為蘇滿香的話,讓家裡的幾個女人心裡有別的想法。
“我們老蘇家有這樣的兒媳婦們,是福氣啊。”蘇爺爺感慨說道。
“爹,您別多想了,小妹那性子,估計改不了了,從小掐尖要強,到了老康家,更是覺得高人一等。”蘇老大開口勸自家父親。
“改不了就別改了,這樣的閨女,我不稀罕!”蘇爺爺疲憊地說。
作為女兒,蘇爺爺可以容忍她有一些小毛病,貪吃自私都可以,但她這一次的表現,太令人失望了。
話音才落,卻聽到院子外面有人喊:“三哥,三哥,在家不?”
卻是李柱子的聲音。
“柱子,進來吧,我在嘞。”蘇老三忙就揚聲回話。
“三哥,你快跟著我去看看吧,蘇滿香在大隊長家裡鬧,讓大隊長去公社想辦法,放了王狗子和那個小寡婦。”李柱子跑到蘇家院子裡,只顧說了這麼一句。
在場的幾個人臉色都白了,屋裡的婆媳幾個人,臉色也都變了,蘇奶奶更是氣急交加,一翻眼睛撅了過去。
“奶,奶,你咋了?”蘇小甜忙就要扶蘇奶奶,無奈人小力氣不足,自己也跌倒了。
“大嫂,你跑快些去找李大夫。”齊良英忙喊道,自己則已經上手給蘇奶奶掐人中,梁秀則是緊緊地將婆婆抱在懷裡。
外面的人也聽到了屋裡的動靜。
李柱子知道,自己闖禍了,忙說道:“大嫂,我跑得快,我去找李大夫。”
說完,也不管王香花同意不同意,一溜煙地竄出去。
蘇爺爺踉蹌了一下,沒有跌倒,但臉色分明更差了。
“爹,您先到屋裡。”蘇老二忙說。
“我帶著老大和老三去大隊長家,老二,你在家照應著,有啥事兒來大隊長家裡找我們。”
蘇老二點頭:“大哥,三弟,你們照顧好爹。”
齊良英掐了蘇奶奶的人中,蘇奶奶並沒有醒來,蘇老二和蘇家三個兒媳婦都急了。
蘇小甜也著急,只恨自己看了那麼多的書,為什麼就沒有看到一本關於急救的?
就在蘇家人著急的時候,李柱子揹著李大夫氣喘吁吁地跑進來了。
“來了來了,李大夫來了!”
李明才從李柱子的後背上爬下來,還在暗自感嘆,這老蘇家,請個大夫每次都這麼急躁的。
“李大夫,您可來了,快看看娘!”蘇老二一個大男人,這會子也快哭出來了。
娘早上都好好的,一會兒時間,就成這樣了,都怪蘇滿香。
“還沒醒?”
“掐了人中,也沒醒來。”蘇老二焦急地說。
李明才也不耽誤時間,忙抬腿就跑到堂屋裡。
李柱子也跟著進去,這次都是他魯莽了。
號脈之後,李明才拿出一包銀針,開始扎針。
幾針紮下去,蘇奶奶悠悠轉醒。
醒過來之後,蘇奶奶嚎啕大哭。
幾個兒媳婦要勸,被李大夫制止了。
“讓哭一哭吧,心裡的不痛快發洩出來了,對身體也好。”李明才嘆息說。
老蘇家過得和樂融融的,怎麼忽然就禍從天上落了?
滿秀那樣一個好娃,怎麼就這麼命苦?
蘇奶奶痛快地哭了一場,果然心情平靜多了。
“你爹和老大老三他們呢?”
蘇奶奶掃視了一圈,除了去山上打豬草的孫子們還沒回來,就差這三個人。
“我爹帶著大哥和三弟去大隊長家裡了。”蘇老二忙就回話。
蘇奶奶臉色明顯又有變化了,她怎麼忘了,蘇滿香在大隊長家裡鬧呢。
“娘,我給您衝一碗紅糖水。”怕母親更生氣,蘇老二忙開口說。
“我已經衝好了,娘,您先喝一碗紅糖水再說話。”王香花端著紅糖水小心翼翼地送到婆婆嘴邊。
蘇奶奶卻沒喝,而是伸手接過放在一旁。
“老二,去告訴你爹,咱和蘇滿香斷絕關係,以後再沒牽扯。”
蘇奶奶這話說得沒有一點猶豫,顯然已經被傷透了心。
蘇家的人表情都不是很好,他們何嘗不清楚,這話說出來的時候,老人是如何錐心刺骨的難受。
“已經斷絕關係了,滿香這娃,長歪了!”蘇爺爺正好進門,語氣低沉地回了一句話。
“她願意?”蘇老二可不相信蘇滿香能願意。
那就是個螞蟥,還要吸血嘞,咋可能願意和他們家斷了關係?
“不願意。可是爹說了,不管她願不願意,以後,蘇家的門不給她開了。”蘇老大說。
這次,爹孃都被小妹給傷透心了,小妹怎麼能這樣自私自利?
大妹的一條命,在她心裡,竟一文不值?那哥哥們侄子們的命呢?是不是也是一文不值?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可怕了!
一個大男人,想到這些,竟然打了一個寒顫。
蘇老三沒開口,但心裡卻在盤算,蘇滿香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只要不給她好處,她自己都會斷了關係。
“蘇老哥,你要想開些,兒大不由娘啊!”李明才嘆一口氣安慰。
都是一樣爹孃生養的,怎麼其他幾個都好,就蘇滿香,變成這樣了?
“老婆子這身體……”蘇爺爺擔憂的問。
“以前虧空的太厲害了,氣急交加,得養上一段時間。最好能弄點好的補一補。”李明才說。
兩口子以前為了拉扯五個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再加上蘇爺爺是個樂善好施的,還要不時的接濟別人,日子可想而知。
一家子人都愁苦了,雖然現在吃的喝的不愁,可是營養品上哪兒弄去?
這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東西,得有票。
蘇老三將目光看向蘇奶奶,這半年,他娘可拿出了不少的票,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營養品的票。
蘇老三並不知道,營養品什麼的,就算有票,也未必就能買到,有時候,一個月只有一批貨,去的不是時候,就遇不到。
蘇小甜若有所思。
這個年月,補樣品很少,最常見一點的就是麥乳精,那也不是人人都能買到的。
奶粉更是金貴的不得了,一般的人更是見都見不到。
要是沒有營養品,多吃點肉蛋應該也行。
“李大夫,給我奶每天吃點兒肉粥行不?”
李明才也知道,營養品難得,不過肉粥也難得,每天都吃肉粥,一般人家做不到。
莫說吃肉粥,就是吃雞蛋,一般人家也做不到啊!
“行嘞,每天早上吃個糖水雞蛋也行,有肉粥吃也行。”李明才點頭。
雞蛋和肉,都是金貴玩意兒,肉難得一見,雞蛋是硬通貨,要存著換油鹽醬醋、針頭線腦的,莊戶人家,誰家捨得將雞蛋給吃了啊。
老蘇家這段時候有人照應著,日子好了些,可也就是堪堪吃飽,不像以前那樣餓著吧?
蘇家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雞蛋家裡每天都能撿六個,夠給娘補身體的了。
李柱子忙說:“我一個人,家裡那隻雞都快餓死了,我回去就殺了給大娘送來。”
“柱子,你別鬧,我們家有雞。你養一隻雞不容易,好好養著。”王香花忙說。
李柱子以前是不養雞的,這隻雞也是最近幾個月才養上的,也算好好過日子的第一步。
“是嘞,柱子,你大嫂說的對,你自己好好過。”蘇奶奶也拒絕。
李明才是李柱子背過來的,也是李柱子自告奮勇送回去的。
送走了大夫,梁秀去廚房,給婆婆煮糖水蛋。
她看著蘇爺爺那灰白的臉色,覺得公公的身體,應該也不怎麼好。
狠狠心,直接拿出四個雞蛋,一口氣做了。
“咋還給弄了兩個蛋?留著給小甜吃多好。”蘇奶奶看著粗瓷大碗裡兩個雞蛋,毫不遲疑的拒絕。
她細著過了一輩子,一個雞蛋恨不得切成八瓣兒吃,啥時候一口氣吃過兩個蛋啊。
“娘,我煮了四個,您兩個,我爹兩個。你們一定要吃,你們的身體好了,我們這些小輩們才能好。”梁秀不容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