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佰貳拾玖回 金錘將錘震宮門

拳諺有云: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葵向陽以一敵三,大戰“花和尚”、“青面獸”、“神駒子”,仗著一個快字,勉強不墜鋒芒。

然而於此同時,餘化龍等人虎入狼群一般,裡裡外外,早把皇城司盡數屠盡——

皇城司畢竟是個衙門,不是兵營,其中許多高手自有家宅,若非輪值,夜間並不在此留宿。

眼看著伍尚志、嚴成方等,各領人馬,一撥一撥回到廣場,兵刃上都是血跡,面上都是猙獰,葵向陽心中越來越驚,幾番要衝出重圍,都被馬靈逼回。

正沒主張間,忽聽得門外扣響,有人叫道:“金陵府兵馬提轄,率隊巡城,快快開門!”

眾人對視一眼,心知必是方才慘叫聲、兵刃交擊聲,引來了巡城兵馬。

葵向陽神情一喜,便要大叫,魯智深早有預料,杖法一緊,逼得他一口氣息不敢輕洩,無法開口求救。

聞人世崇更是鎮定自若,擦去了嘴角血跡,領著三五十人,大剌剌開了門,人群遮住院中場景,恥高氣昂道:“老子聞人世崇,領水師來尋仇,不幹旁人的事,修理一番葵向陽,我等自去!”

那提轄聽了一驚,下得馬來,上前低聲道:“侯爺,大家都是吃官家飯的,也算自己兄弟,何必鬧得破臉?況且這裡離宮城甚近,若是驚擾了聖人,不是耍子。”

聞人世崇冷哼一聲,怒聲道:“自己兄弟?你拿人家當兄弟,只怕人家要拿你當老公!”

那提轄一愣:“侯爺,此話如何說起?”

聞人世崇滿臉憤然,惡形惡象叫道:“葵向陽這個王八蛋,自己沒了卵子,倒是要用起別人的來,這狗日的閹人,把我一個俊俏的兄弟捉在皇城司裡,強逼著做他老公,他幹出這等齷齪事,如何不怕破臉?哼,驚動了聖人又如何?這個官司,我不怕打去御前。”

一席話出,那幹軍卒,自提轄往下,齊吞一口唾沫,各個神情精彩,只覺滿身螞蟻亂爬。

聞人世崇嘆一口氣,懷中摸出一塊金子,塞在了那提轄手中:“說起這些,沒得髒人耳朵!算是本侯欠你一個人情,伱只做不知便是。兄弟們巡夜辛苦,且喝一口熱酒去。”

那提轄望見金光一閃,頓時歡喜,一面接過一面笑道:“豈好意思讓侯爺壞鈔?只不曾想到皇城司這乾沒屁眼的,竟然如此喪心病狂,侯爺幫末將也揍他幾拳!”

說罷帶著軍馬,飛一般去了。

葵向陽被魯智深刻意封住氣口,幾番開口不成,眼睜睜望著救兵走了,心下不由絕望,將牙一咬,雙刀脫手擲出,趁著魯、楊閃避,奮力往外便衝。

馬靈忙把金磚打來,不料葵向陽一心硬闖,竟不躲閃,伸出左臂一攔,咔嚓一下,打得臂骨開裂,順勢一個翻滾,強行衝出圍去。

好在旁邊掠戰眾人,曉得此人本事通天,各自都不曾大意,但聽唰唰兩聲,餘化龍的金槍、伍尚志的銀戟,雙雙刺出。

葵向陽不料這二人年紀輕輕,出手如此犀利,將身一扭,強行變向,立足都還未穩,只聽“嗡”的一聲,一口金錘直砸下來,迎面道路,盡數封死。

葵向陽腳尖一點,縮身急退,只聽背後呼的一聲,風聲勁烈無比,曉得不好,強提真氣,一縱而起。

不料魯智深那條杖,本來自後攔腰掃來,見他躍起,大吼一聲,雙臂肌肉盡數暴脹,竟也緊隨著上掄,一聲悶響,正中葵向陽小腿,葵向陽慘叫一聲,落下地來,中招之處血肉飛濺,一隻腳更是遠遠飛出。

竟是吃他一杖之下,強行轟斷了腿腳!

阮小二、阮小七齊聲喝彩,兄弟二人並肩一躍,一刀一槍殺下。

葵向陽卻是就地一個旋轉,猛然騰身,讓開攻勢同時,一拳斜出,打在阮小二胸前,打得騰騰騰跌出數步,一跤坐倒。

阮小七驚道:“哥哥!”頓時滿臉煞氣,挺槍亂刺,葵向陽閃躲幾合,劈手捉住槍桿,發力一抖,阮小七身不由住鬆開手來,吃他一槍桿抽得翻筋斗倒地。

楊春、陳達本要上前,見阮氏兄弟尚且這般不濟,心中一驚,雙雙停步:這等狠人,還是留給魯智深等人對付為佳!

楊志自是不怵他,罵道:“閹狗,還敢逞兇!”

上前揮刀亂砍,葵向陽一腳跳著閃避,躲了幾合,伍尚志銀戟貼地橫掃,角度刁鑽,頓時將他另一隻腳也卸去。

葵向陽慘叫一聲,撲倒在地,周身勁力強提,雙手在地面一撐,大魚一般躍起,翻掌直襲楊志胸口。

他這一下已是殊死一搏,勢頭奇快,一心只要拉個好手墊背。

楊志急欲閃時,葵向陽已到面前,電光石火之間,哪裡還讓得及?

眼見那掌將及胸口,也只得匆匆提一口氣,預備硬抗,是死是活也顧不得了。

不料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高速掠來,正撞在葵向陽小腹上,兩個齊齊翻倒,一個抱住肚子,一個捂著腦袋。

捂著腦袋那人一躍而起,正是輕功絕頂的“鼓上蚤”。

葵向陽一時掙扎不起,楊志上前一刀,齊肩卸下一條胳膊來。

至此葵向陽四肢已殘其三,還有一條臂膀,也是骨骼碎裂,扭頭看了一眼傷口,腰桿一挺,強行盤坐,眼中無盡怨毒望著眾人:“你這幹欺君罔上、無法無天逆賊……”

話沒說完,魯智深大步向前,單手擎著禪杖砸去,只一下,顱骨粉碎、大牙亂飛,好好一個腦袋,砸做了一個肉餅。

魯智深抹一把濺了滿臉的血肉,冷笑道:“誰有功夫聽你多舌!”

招手道:“大事既了,且顧走路。”

皇城司中,自有馬匹,楊春、陳達兩個牽出,眾人都上了馬,魯智深抱了史進在懷,扭頭奇道:“時遷,他都死了,你還偷他麼?”

眾人看去,時遷一手從葵向陽懷中伸出,拿著薄薄一本冊子,笑嘻嘻道:“小弟本想看看他懷中可有什麼令牌,關鍵時能派用場,不料竟只有這個……”

取在眼前讀道:“葵、花、寶、典……咦?這是那廝練的功夫麼?”

魯智深搖頭道:“適合他的功夫,未必便適合你。大夥兒走吧。”

時遷道:“諸位哥哥先走,我還有武大哥交待的事情要辦,就這裡同哥哥們告別!”

說罷一拱手,噌地跳上牆,顧自往西南而去,口中兀自唸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廝武藝這麼高,又是走的輕靈一路,未必便不適合我……”

魯智深等人也不管他,徑自騎馬,踏碎長夜,直奔城東而去。

須臾間,露過行宮南門,門前一夥禁軍,指著大喝:“呔!汝等是什麼人?豈敢在宮外奔馬?”

魯智深把馬韁一拉,其餘人見了不知他何意,都隨之而停。

魯智深低聲道:“時遷要辦大事,我這裡何不鬧上一番,以便他成事?”

宮前禁軍見魯智深等大剌剌停了下來,紛紛大怒,拽步奔來欲行盤查。

聞人世崇驚道:“師兄要如何鬧法?”

魯智深扭頭看那宮門:“灑家們熬夜廝殺,皇帝老子倒得高睡,豈不令人憤怒?且讓他也吃一驚,豈不快活?”

這裡人中,聞人世崇、楊志兩個,倒是比較謹慎的,奈何餘化龍、嚴成方、伍尚志三個,都生了包身的豪膽,聞聽魯智深這個主意,一股子豪情,打腳底板直衝頂瓜門,三人六隻眼,齊齊大放精光,異口同聲叫道:“妙哉!妙哉!”

這時那些禁軍奔過了內橋,領頭軍將喝斥眾人道:“深夜奔馬,還持著軍械,我看你們欲行不軌,都下馬,丟了兵器……”

話沒說完,餘化龍大笑道:“你這位將軍倒是好眼力,我們剛欲行不軌,你便看了出來!”說罷縱馬一槍,把那軍將戳死。

他這杆金槍舞起,便似要命閻羅,唰唰唰唰,那些禁軍便似麥子般紛紛倒下。

伍尚志大驚,急忙叫道:“休殺完了,留幾個給我殺殺!”銀戟一揮,斷喉扎心勾肚腸,頃刻間殺翻十餘人。

嚴成方剛把兩隻錘子提起,再看時已沒一個人站著,不由大怒:“你們下手這般快,倒讓我殺誰去?”

魯智深抱著史進,自己動武不得,卻肯年輕後生出主意,大嘴巴一孥:“喏,喏,看見皇帝家那麼大的門了麼?你去砸了,不由皇帝不驚。”

嚴成方聞言狂喜,縱馬奔過內橋,直衝宮門。

這時宮城上守衛早早被驚起,見他一馬奔來,紛紛喝他停下。

嚴成方理也不理,直衝到宮門前,一勒戰馬,那馬兒希律律一聲,人立而起,嚴成方踏定馬鞍,也自立起,雙錘高舉,使盡了平生勁力,當、當兩下,重重轟在宮門上,巨大聲響,傳遍金陵!

只是這宮門卻是結實,高七仞、寬七仞,一仞合八尺,那就是高、寬皆是五丈六尺的規模,厚達一尺有餘,都是耐腐堅實的好木,裹以銅皮,刷以紅漆,又有許多金色銅釘遍佈,莫說是他這金錘,便是巨木所制的攻城槌上來,沒個幾十數百下也難破此門!

嚴成方哪裡想得到這些?他此刻發了興,見轟不碎那門,索性跳下馬,掄圓了大錘,噹噹噹當一通敲,敲出無數大小凹陷,門釘也自打壞無數。

城上禁軍都要嚇死了,哪裡見過這般蠻人?紛紛彎弓搭箭,探出身子去射嚴成方,幸得餘化龍、伍尚志二人向前,舞起兵刃,把箭矢盡數遮擋。

楊志怒道:“只你這廝們會射麼?”

縱馬城下,開弓放箭,無一虛發,一連射了十餘個禁軍翻下宮牆,餘者再不敢露頭,索性躲在牆後,任他們砸門。

這時候已經是五更天了,城中本來一片靜謐,被他眾人這一番大鬧,不知驚醒了多少人。

宮中卻有兩個不曾睡得,更是被嚇得丟魂,這兩個是誰?

不是別個,一個是當爹的老官家趙佶,一個是當兒子的九皇子趙構。

老官家抱著範美人,九皇子抱著一個小宮娥,各自在各自的寢宮正忙活的歡,忽然這動地驚天的擂門聲響起,都是驚得周身一抖,胯下一片冰涼……

九皇子私通宮人,咬著牙捂著卵,尚自不敢聲張,老官家卻是扯著嗓子怪叫:“來人、來人,護駕、護駕!武大郎打來了金陵也!”

他這一嚇真個非同小可,一邊叫一邊抖,撲哧撲哧灑下幾灘尿來。

範美人聽說武大郎打來了,眼前一亮,卻又急忙收斂,忍著噁心抱住老官家,嬌滴滴道:“陛下莫慌,莫慌,金陵府固若金湯,誰能打來?”

魯智深望嚴成方砸門,笑得口都合不攏,對懷中史進道:“兄弟,你看見麼?今日且先讓狗皇帝吃個驚,待回過頭來,打破了城子,才是叫你報仇時候。”

史進一張腫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搖頭道:“哥哥這般豪情,世上罕有。這番動靜,足讓皇帝喪膽。”

魯智深哈哈一笑,這才滿足,叫道:“小子們,且去了,待過幾日再來砸他。”

嚴成方一連砸了上百錘,把那宮門砸得一片破爛,聽見叫他,甩一甩胳膊,爬上馬背,高叫道:“前幾日和那張憲不曾打過癮,今日方才使了番痛快氣力,狗皇帝等著,小爺過幾日還要來一遭。”

說罷眾人哈哈大笑,縱馬奔向城東。

他們鬧出這般動靜,城東守城軍將,早已驚醒,一個個望著城內,正自驚疑,忽見一彪兵馬衝來,為首一將,正是聞人世崇,遠遠便大叫道:“童貫老賊刺王殺駕,本侯爺救了皇上逃出,你等還不快快開門。”

那守將聽了大驚,仔細一看,果然魯智深懷裡橫抱著個人,也不知是不是皇帝,緊張道:“沒、沒有文書、印信,誰敢半夜開門?”

說話間聞人世崇已到眼前,手起一戟,刺進守將心窩,惡狠狠道:“你這廝也是逆賊一黨,奪門!”

那些守軍死了頭領,一個個魂飛天外,見他們氣勢洶洶,一時哪裡能辨真假?都呆在當場不知所措。

一眾水軍飛奔來開了門,眾人直撞出去,留下一干瞠目結舌守軍。

於此同時,時遷早已摸到清涼山下一處客棧,望見某房中一點孤燈,縱身攀上,推窗躍入,果然是劉延慶所在。

劉延慶見他來,先是一喜,隨即驚道:“啊呀,你如何受了傷?”

時遷擺手道:“皮肉之傷,打什麼緊,走,我們這就上山,設法去找那趙桓!”

這正是:

金錘震響行宮門,霹靂驚翻夢裡人。好漢紛紛長笑處,江南再度起征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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