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百肆拾柒回 西風席捲幽燕地(下中)

卻說鈕文忠趁著遼兵大亂,吶喊震天,舞刀拍馬,直取李集。

李集沉寂無聲,抬手處,白羽搭弦,鐵弓如月,冰涼箭鋒直指“鐵蜻蜓”。

鈕文忠瞳孔一縮,猛想起對方的射藝驚人,一顆心頓時提起,忙把身體左搖右晃,意思叫他難瞄,只是自家亦知,這等招數對付一般弓箭手,或能湊效,對上真正高手時,不過是徒惹人笑罷了。

只是縱知機會渺茫,生死關頭,也不得不拼命一試。

李集見他扭得大蛆一般,唇角勾起一絲冷笑,說時遲,那時快,弓弦一響,矢如霹靂,李集手中那張好弓,喀嚓便折。

鈕文忠愕然回首,只見桑樹林邊,花榮雙眉一揚,含笑退入林中。

李集先是受驚,隨即大怒:“是好漢的,莫要藏頭露尾,站出來同爺爺比箭!”

鈕文忠哈哈大笑:“遼狗,豈不知強中自有強中手?你雖擅射,我兄弟卻又勝你十倍!照爺爺的刀吧!”

說話間已到目前,當頭就是一刀。

李集無奈,抄起長槍同他交戰。

兩個刀來槍往,大斗五六合,李集見對方刀法不凡,曉得難勝,這時麾下兵馬越發難支,他便不肯戀戰,丟個解數,策馬就跑。

鈕文忠一心要幹功勞,哪裡肯放?緊緊追在身後。

妙在四處是人,李集提不起馬速,鈕文忠單手持住刀尾,盡力戳去,噗的戳入李集戰馬後臀。

那馬吃痛,痛嘶一聲,踢騰跳躍,李集顛得海草一般擺動,鈕文忠趁勢趕上,探手捉住他系甲絲絛,一把橫提過馬來,橫在鞍前,哈哈大笑。

那些遼兵本已不支,再看主將被擒,徹底大潰,紛紛望回頭路狂奔。

曹操見了,疾聲喝道:“豹騎飛騎,追殺殘敵,不許他們停下,若是後面還有遼軍,殺他珠簾倒卷!”

秦明、黃信、花榮三將齊聲長嘯,揮兵殺出。

老曹出兵時,拔得飛騎千五,豹騎兩千,此前交戰,先撥五百豹騎與了聞達、周通,又撥三百於林沖攻城,此刻只餘千二,公式兩千七百人馬,一發殺將出去。

曹操又道:“呼延灼領虎軍壓陣,其餘諸將,都去廝殺!”

石寶、厲天閏等,在江南久聞遼兵厲害,今日一見,果然精銳,不料曹操破他於反掌之間,以一千擊潰八千之眾,看在眼中,又覺駭然,又覺歎服,眼熱無比,此刻聞聽曹操下令,同聲歡呼:“哥哥且看吾等殺敵!”

近三千騎兵自林中殺出,馬蹄起落,大地震動,鐵血之氣,塞地彌天。

潰敗遼兵不料他還藏有這一股強兵,愈發喪膽,都把兩條腿車輪般甩起,雖曉得兩條肉腿萬萬跑不過騎兵,但若能跑過大多數袍澤,也自得幸免。

關勝等人見騎兵殺出,各自率兵兩邊退下,關勝留宣贊整頓破陣士,自家同郝思文各自上馬,混入騎兵隊中。

花榮引飛騎小跑在後,秦明、黃信率豹騎在前,趕羊般驅著敗軍狂奔。

途經涼水河上石橋時,敗兵們你爭我搶,兩邊的紛紛擊落水中,花榮這才令飛騎發箭,都盡數射死在河裡。

這邊鈕文忠擒了李集,樂呵呵來見曹操:“哥哥,小弟幸不辱命,擒下遼軍主將。”

曹操淡淡掃了李集一眼:“我樊瑞兄弟若有好歹,把這廝千刀萬剮,祭祀英靈。”

李集嚇得一顫,臉色青白。

恰好馬靈背了樊瑞走來——他雖有風火輪,若是負人,卻使不得神行術,因此方回。口中說道:“哥哥放心,不曾射中要害,料來無礙。”

曹操快步上前看時,見那箭射在肩上,又伸手探摸,摸出骨骼無損,這才鬆了口氣,指著樊瑞笑道:“今番也叫伱長個教訓,曉得戰場上兵兇戰危,不是能等閒視之的。”

樊瑞一臉汗水塵土,形容狼狽,忍痛苦笑道:“以後上陣,再不敢大意也。”

曹操點頭道:“若是如此,這一箭不算白挨。馬靈兄弟,你且辛苦一場,帶幾個人送樊瑞去潞縣,尋醫生調治,待孟康船隊到,讓他遣支快船,送回梁山泊,請安道全醫治。”

李集一邊聽見“梁山泊”三字,驚叫道;“你們、你們是水泊中那夥好漢?怪哉,你們若要大弄,不在山東起事,如何鬧到俺幽州來?”

曹操一笑,置之不理。

馬靈正要帶樊瑞返回潞縣,樊瑞忽然止步:“哥哥,這個遼將箭法精湛,縱不如花榮哥哥,也堪比龐萬春,難得的是練得好兵,他若肯降,殺之不免可惜。”

李集見樊瑞為自己這仇人求情,不由一愣,隨即肅容抱拳:“不料兄臺竟有這等寬廣胸懷,在下佩服。只是我家祖訓,若是戰陣失利,寧死不可降敵,你等且休此心,只給我一個痛快便是。”

曹操見他神色,暗藏驚慌,手抖腳顫,顯然不是那等視生死於無物的亡命徒,然而竟說出這般話來,不由奇道:“你家祖上卻是何人?”

李集正色道:“我乃李陵之後。”

曹操吃驚道:“竟是李少卿的後人?難怪有這等射法!倒是有緣,我家花榮賢弟,綽號正是‘小李廣’。”

李陵,字少卿。

李集聞言,當即色變:“他有何德能,也配叫這個綽號?”

鈕文忠冷笑道:“射斷你弓的,便是‘小李廣’!”

李集一愣,隨即咬牙:“不過趁我不備罷了,若是當面較量,才叫他識得何為李家神箭!”

曹操笑道:“李少卿將才天縱,本該是大漢棟樑,一時被擒,聲名盡毀,怪不得你家有不降祖訓。只是他肯降胡,卻不許子孫降漢,也是奇哉怪也,你既不降,自難得活,什麼當面較量之事,卻也不必說起?”

李集怒道:“我家祖訓何曾單說不許降漢?凡是敵人,皆不降他,才是真諦。”

曹操哂笑道:“昔年李陵降匈奴,封為右校王,匈奴分裂為烏桓、鮮卑,烏桓為魏武所滅,鮮卑為柔然所代,柔然又為突厥擊潰,後來契丹崛起,乃絕突厥……你這一支若真個不降,怕是早已湮滅!呵呵,你祖上本為漢人,而臣匈奴,歷代生於北方,如今又臣契丹——你家寧為異族之奴,週轉群胡之間,如今同我堂堂漢將面前,居然大言不降,不覺好笑麼?”

一席話,說得李集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只是呆呆望著老曹。

曹操不屑一笑:“吾如今尚有大事,無暇同你多說,暫時且不殺你,待你想得明白,再來說話。”

當下令馬靈也把李集押去潞縣關押。

不說老曹這裡擺佈李集,單說涼水河西面的大道上,一支兵馬都打紅旗而來,正自趕得急,忽然前面無數潰兵,當頭衝來,兩下眼見相逢,太真駙馬胥慶提戟而出,大喝道:“都給本駙馬止步!若衝亂我陣,定斬不饒。”

卻有一個女將躍馬而出,抽出七星寶劍在手,嬌叱道:“姐夫,這般豈能喝得住他?快叫眾軍射箭,看他這般奔逃,後面必有敵軍掩殺來也!”

胥慶連連點頭:“啊呀,皇妹說的正是,快快來人,給我放箭,都不許他一個近前!”

有分教:李集已遭西風捲,駙馬豈能獨自逃?公主忿然揮寶劍,三娘上陣舞雙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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