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帝國曆523年

山前公爵領/弗斯蘭德公爵領/DukedomofForthland

一個無名的小山丘

這匹四歲的戰馬在數次被拖割、戳刺後已經失去了控制。

它結實的面板被劃開,粉紅色的肉外翻出來。毛細血管內部與大氣之間的壓強差使鮮血止不住地往體外冒。

馬兒強健有力的心臟現在每泵動一次,都在讓它失去更多的鮮血。它發狂般躍起、踢蹬,嘶鳴著阻止任何人類靠近,甚至幾次想要回頭咬它的騎手。

馬背上年輕的騎手比戰馬承受了更多的攻擊。雖然堅固的盔甲讓騎手不至於遭遇銳器傷,但被幾次勢大力沉的揮擊打中還是讓他痛到呼吸停滯。

騎手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傷勢,他現在只想儘快離開這片死地。他的雙腿死死夾住馬腹,左手則牢牢抓住了韁繩和馬鞍頭,竭力不被失控的戰馬甩到地上。

他的長槍在衝鋒時刺入第一個敵人身體後由於馬速太快沒能拔出來,脫了手。他的盾牌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現在,他能用來保護自己的武器就只剩下了一把武裝劍,而他的大腦則是一片空白。技巧、招式和劍術老師的教誨早已經丟在了腦後,只剩下了大力劈砍、大力揮舞、大力擊飛任何朝他靠近的兵器。

他想不通,這群小販和手藝人組成的烏合之眾憑什麼能結結實實地吃了一次側翼衝鋒還不潰敗?不僅沒有四散逃命,而且主動迎上來和己方纏鬥。

發動這次衝鋒的騎兵們大半已經憑藉馬速衝出了混戰區,正在重新集結。但還有小半騎兵沒能幹淨利落的衝開敵人,他們的速度被滯緩,並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遭受四面八方的攻擊。

如果敵人被擊潰,騎兵就能驅趕著敗兵一口氣從側翼席捲整個戰線。可若是沒能衝散敵人,被困在敵人中間,那各自為戰的騎兵很快就會被消滅。而他正是那一小半被困在敵人中間的騎兵之一。

“咚”一聲巨響,他心裡一驚,他知道這是火繩槍的聲音,這是敵人威力最大也是他最害怕的武器之一。槍聲被近處的山坡多次反射,使得這聲槍響聽起來格外綿長。

他喜悅地發現自己的身上沒有多了一個洞口的感覺,但這份喜悅很快蒙上一層陰霾——自己沒有中槍就意味著可能又有一位他的夥伴倒下了。

這時,他的戰馬的瘋勁開始減弱,他能感覺到這匹戰馬已經不再試圖把他甩下後背。戰馬身體上的疼痛開始被體內分泌的鎮痛激素所緩解,驚慌和狂怒所引發的攻擊慾望逐漸消退,逃離危險的本能佔了上風。

馬兒現在只想儘快離開這塊充斥著血腥味和噪音的區域。騎手也感受到了這一轉變,他輕刺馬肋,同時用韁繩和腿部指引戰馬試圖讓馬兒朝著敵人稀疏的地方跑。

戰馬接收到了這條指令,不再胡亂撲騰,而是開始朝著騎手指引的方向加速。敵人們不敢在站在跑起來的馬前,紛紛讓開戰馬正面。他們躲到了戰馬的側身位處,拿著長矛對著這一人一馬使勁捅過去。

從戰馬停止發瘋到開始現在不過幾秒鐘,馬側面的肚子、大腿上就又多了三個傷口。騎手也捱了兩下長矛,但他卻是滿心歡喜。

因為騎手發現這群小市民雖然士氣高昂,但他們也沒有悍勇到敢在衝鋒的戰馬前站著不動和自己換命。這就意味著只要戰馬速度起來,他就能逃出生天。

得救了!馬上就能衝出去了!騎手在心裡一遍一遍大聲讚美神明。

但是突然,左肩傳來了巨大的拉力。猝不及防,騎手直接被拖下了馬。

當騎手的戰馬還在發瘋的時候,一名位於人群邊緣的長戟手已經注意到了他;

當騎手駕馭著戰馬開始朝著人少的方向加速時,那名長戟手已經埋伏在了他逃跑路線上守株待兔;

當騎手的戰馬的頭部經過長戟手正前方的時候,長戟手果斷出手,把長戟伸向了他的身側。

當長戟碰到騎手的時候,戰馬已經從長戟手面前過去了大半個馬身。所以這是一次來自左後側方向的攻擊,這既是他的視野盲區,對於失去盾牌的騎手也是他的防禦弱側。

長戟的倒鉤掛住騎手的左臂,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透過長戟同時作用於他和長戟手。

但長戟手的雙手就像樹根一樣牢牢地抓緊了木柄。

上一秒,騎手以為自己將要得救,下一秒,他就被長戟手從馬上拖了下來。

騎手感覺自己像是從馬上飛了下來,重重地摔到了鬆軟的草地上。馬兒擺脫了一個累贅,加速逃離了這處煉獄。

騎手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發現左臂使不上勁——剛才那一股巨大的拉力已經把他的左肩拉脫臼了。在他旁邊的敵人們見他落馬倒地,立刻丟下武器撲了上來。

用腳踩著他的左臂、用手按住他的大腿、趴在他身上壓住他的身軀。騎手能感覺到有一雙手正在試圖取下他的頭盔。他害怕極了,右手死死拉住頭盔,喉嚨裡發出不成句的哀嚎。他拼命掙扎,卻動彈不得。

一名敵人掀開了他的裙甲,另一名火槍手把槍頂到裙甲下面的鎖子甲上。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的騎手哭泣著死命地掙扎,但敵人們的雙手還是如鐵鉗一般死死將他按在地上。

火槍手的副手在火繩槍尾的火藥池裡倒入火藥,掛上了火繩。火槍手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射擊杆,微弱燃燒的火繩划向了火藥池,引燃了藥池中的火藥。

火焰一路蔓延至槍膛內,又引燃了槍膛裡塞緊的火藥,火藥燃氣產生的強大推力將鉛彈推出了槍膛。

伴隨著一聲巨響和嗆人的煙霧,帶著巨大動能的鉛彈擊穿了鎖子甲、武裝衣和騎手的面板,進入了他柔軟的腹部,在他的腹腔內橫衝直撞,將他的臟器攪得稀爛。年輕的騎手抽搐了幾下,躺在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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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528年

山前地公爵領/聯省共和國

石塘渡口

“千載難逢的戰機已經出現!偽帝就在渡口!隨我來!”

頭盔上插著紅色羽毛的將官一馬當先,率領著他的騎兵從兩個方陣的縫隙中直插敵人心臟,朝著那面屬於皇帝的旗幟發動了衝鋒。

“Uukhai!Uukhai!”

帕拉圖的勇士們齊聲發出似沸騰滄海般的怒號,呈矢鋒陣型緊緊跟在將軍身後。馬蹄如滾滾雷鳴,雪亮的馬刀高舉在頭頂,燕尾旗在槍尖處飄揚。

試圖阻攔這次衝鋒的幾隊騎士瞬間被沖垮,他們閃亮的銀色盔甲就像紅色奔流中的幾朵水花,轉瞬間無影無蹤。

剩下的長矛兵和弩手們肝膽俱裂,丟下武器四散而逃。

驃騎兵如同分開紅海的先知,將所有阻擋在他們和偽帝之間的敵人肅清。

炮彈、鉛子、箭矢朝他們打來,但驃騎兵們不躲不讓。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理查四世的頭顱。

皇家衛隊的最後防線也被衝破了。

最前列的驃騎兵和這些一步不退的戟手幾乎同歸於盡,戟手的陣型被衝爛後,呼嘯而過的後列騎兵砍倒了所有還站著的人。

終於,頭盔上插著紅色羽毛的將官已經能看見理查四世那頂鎏金的頭盔了。

“偽帝!瘋子理查!”

這名騎兵悍將高舉著馬刀,帶著最後的驃騎兵們衝向了神聖牧羅帝國的皇帝。

他生命中最後的視角是翻滾著的,所有景物在他面前翻滾,他飛了起來,彷彿是一隻鳥。

他終於現在明白偽帝為什麼敢不退不讓。

“真該死呀,宮廷法師,真該死。”

他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一簇火焰熄滅。

驃騎兵們沒見到皇帝前面那兩個戴著面具的人有什麼動作,但他們看到了將軍連人帶馬變成了幾塊殘肢,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內部撕碎。

這些來自帕拉圖高原的漢子並不認識[裂解術],眼見敬愛如父親一般的人慘死,他們紅著眼睛發狂般衝向敵人。

一名面具人抬起了手,從他的手中射出道道寒芒。驃騎兵們一個接一個被點名,胸膛多了一個血洞,從馬上栽了下去。

另一個面具人紋絲不動,但他面前的驃騎兵們卻都漲紅了臉,四肢僵直,霎那間便沒了呼吸。

“黑魔法!魔鬼!魔鬼的僕人!你們是巫師”最後一個驃騎兵驚慌地大喊著,這名意志堅韌如鋼鐵的勇士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驚懼,他用力把馬刀朝著偽帝甩了出去。

一名面具人勾了勾手指,馬刀偏離了原本的軌跡,像被一支無形的手牽引著在空中拐了一個彎,飛到灌木裡去了。

面具人的手又射出一道寒芒,在最後那名驃騎兵頭上穿了一個洞,終結了這次原本應該成功的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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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531年

聯省共和國/弗斯蘭德共和國/RepublicofForthland

圭土城/德倫特/Drenthe

城門被緩緩開啟,缺乏潤滑的門軸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自兩年前理查四世的大軍兵臨城下後,這是德倫特的西門第一次開啟。士兵們拖出提前準備好的元件,搭建了一座通往城壕對岸的簡易浮橋。

一隊軍官騎著馬踏上了浮橋,他們走過了城壕,他們走過了被鮮血充分溼潤過的土地,走過了敵人用來封鎖德倫特的構築的戰壕和土牆。

他們在敵人或麻木、或仇恨的目光注視下走過了敵人的軍營,一路走進了皇帝的行轅,最後在理查四世重臣們的怒視中在一張長桌前落座。

皇帝本人則在所有人都坐好後才進入這座帳篷,他坐在主位的椅子上看向了坐在他左手邊的那名軍官,平靜地詢問:“你現在想投降了?”

“不,陛下。是我們為你帶來了和平。”那名軍官誠懇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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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532年

聯省共和國

圭土城

“成啦!成啦!哈哈哈哈哈!成啦!”陸軍准將安託萬-洛朗拿著信在書房中興奮地大叫、打自己的腿、在空氣中揮舞拳頭,光這樣他還覺得不夠勁,又抽出了櫃子裡的長劍,在房間中亂揮亂砍,砸碎了好多擺設。

他的夫人聽到書房傳來的喊叫和叮咣叮咣的聲音,急忙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安託萬-洛朗見到他夫人推開了門,把手中的長劍往地上一丟,把她的夫人抱了起來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圈。

“哎呦,哎呦,你這是怎麼啦?你發了什麼瘋呀?”他的夫人被嚇了一跳。

安託萬-洛朗放下他的夫人,手卻沒鬆開,抱著他的夫人,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我們終於也要有自己的魔法師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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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當瞭解歷史,因為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能從過去找到更深層的原因。”

——塞納斯聯盟國陸軍元帥內德·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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