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棶在路邊等車的時候,低著頭整理領帶,狹長靈動的眼睛此時正在收斂著,弧度正好的眉毛平添了幾分溫柔,她乖巧得像一隻兔子。
陳禕頔喋喋不休地勸說著她和自己一起去攝影棚,魏棶一點點被說服、動搖。
魏棶看著他手裡那條被他甩的可憐巴巴的領帶,岔開話題,問道:“你的領帶怎麼不繫上?”
“你出門太急了,我為了追你還沒來得及系。”
因為嫌他嘮叨,魏棶換上鞋一聲不吭扭頭就走,陳禕頔本想鎖好門就直接飛奔著跟上去,但轉念一想,好不容易有機會系情侶款領帶,便隨手拽著自己的那條領帶出了門。
“而且這條領帶的作用不僅限於裝飾,答應陪我一起去攝影棚,我就老老實實把領帶繫上,不答應我……”
這時候兩人已經上了車,陳禕頔抬手指了指車窗外,道:“看見酒店那顆標誌性的千年老榕樹沒有?我直接吊死算了……”
魏棶扶額閉上眼,有些無語:“……你這張嘴,也太能叭叭了。”
晚上的飯局乏善可陳,陳大交際花遊走於飯桌前,除了不對付的陳川之外他和誰都能聊上幾句,一群人之中總得需要個人活躍氣氛,而他往往就是那個人。
商洛工作室的人大多都會喝酒,有人起鬨要魏棶也喝幾杯,卻盡數被陳禕頔擋了下來。
“她手傷了,不能喝酒。”陳禕頔的手在桌下摸著她的手腕,大方地拿起魏棶面前的那瓶雞尾酒,作勢要喝。
“代喝就不能是雞尾酒了,酒瓶在誰那兒?給他倒杯白酒。”商洛玩著手裡的酒杯,挑眉道。
飯桌上格外喧鬧,屋外燒烤的排風機像是要把空氣都抽走,店裡人很多,比他們吵鬧的也多。一桌桌客人坐在一起比誰嗓門大,聲音海浪般層層覆來。
這種場合不適合魏棶,即使在座的也有工作室裡不少的女生,但她依舊放不開也接不上話,只能悶聲填肚子。她默默吃著面前的烤串,小心翼翼抬眼去看陳禕頔。
“唉唉唉,替女朋友擋酒,只喝一杯?至少得罰兩杯。”周圍人笑著起鬨。
陳禕頔扯動嘴角,心甘情願地仰頭一飲而盡。
魏棶不著痕跡地偷偷扯著他的衣角,耳語道:“你別喝了,雞尾酒又不會喝醉,還是我喝吧。”
陳禕頔笑了笑,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同樣很小聲地說:“沒事,這酒貴,不上頭,回去以後睡一覺第二天也不會頭疼。”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說話的聲音明明很小,但是卻引起周圍人一片起鬨。
“哦幼哦幼,木老師心疼老公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湊這麼近,你倆乾脆喝交杯酒得了。”
“辣眼睛辣眼睛……”
陳禕頔見魏棶因為他們的調侃而面色通紅,立刻灌了一口礦泉水,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道:“你們平時喝酒都這麼勐的麼?”
說完後他面色通紅地勐咳幾聲惹得所有人大笑。
陳禕頔酒量不好,而且酒精很容易上臉,平時一杯啤酒就能讓他從脖子燒到額頭,像在沸水裡煮熟的蝦。
這次兩杯白酒下肚,也不知道他還清醒嗎?
但凡事都有個對比,商洛一眾人普遍能喝,一杯接一杯啤酒混白酒,可樂兌雪碧,等到結賬的時候,陳禕頔手邊已經排滿意一小堆酒瓶了。
於是乎,魏棶從洗手間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情景:
和她在一塊時,對著空氣都能說相聲的陳禕頔此刻正安靜得坐在椅子上,雙腿併攏,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腿上,儼然一副幼兒園小朋友放學後等家長的姿勢。
他的臉極其紅,像用胭脂湖了一層。
聽見魏棶的腳步聲,陳禕頔呆愣地仰頭,目光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移動。
“棶棶。”陳禕頔看著她笑了。
也許是因為被他裝醉後佔過不少便宜,魏棶有些警惕地問他:“真醉還是裝醉?”
陳禕頔笑得眉眼彎彎,沒說話。
魏棶嘆了口氣,她抬手摸了下陳禕頔的臉,入手就是一塊燒得通紅的炭火,從裡熱到外。
“棶棶。”陳禕頔伸手去拽魏棶的衣服,試圖把她抱到腿上。
“還要不要臉?”魏棶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到了,她狠狠拍在陳禕頔的手背上,然後就看到他吃痛地一縮手,用楚楚可憐受盡虐‖待的控訴眼神盯著她看。
眾人五官擠在一起:“意~~~~”
“你怎麼醉的這麼厲害?”
魏棶見過他喝醉也見過他裝醉,說胡話耍酒瘋比較正常,但他這次屬於那種,平時放浪酒後安靜的型別,真的還挺少見。
陳禕頔抿著嘴不說話,他偏著頭思考什麼,突然被魏棶塞到手裡一杯溫水。
“喝完,回酒店。”魏棶收拾東西,站起身跟商洛等人打招呼準備走。
“不回酒店。”陳禕頔低頭慢吞吞喝著水,小聲拒絕道。
“那你想怎樣?睡大街麼?”
魏棶覺得逗醉鬼也別有一番樂趣,她站在陳禕頔身側伸手替他鬆了鬆過緊的領帶,眼裡掩著澹澹的笑意,“大街你自己睡,我不陪你。”
陳禕頔好不容易把杯子裡的水喝完,自然又熟練地牽起魏棶的手,放在手裡捏一捏,又把她的手舉起來對著光仔仔細細翻來覆去地看。
魏棶尬住:“……”
商洛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痴傻模樣,不約而同地問了句:“他這是在幹嘛?”
怎麼說呢?此時此刻的陳禕頔,有點像菜市場裡站在熟食店暖光前挑選滷豬蹄……的大媽,正試圖用最苛刻的標準選到一個最有賣相的……豬蹄。
魏棶起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沒好意思罵他,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抬腳踹他一下。
然後就聽到陳禕頔異常堅定的聲音:“回家。”
魏棶雲裡霧裡地‘啊?’了一聲,剛想說點什麼就被陳禕頔再次打斷。
“棶棶,我們回家,”像是反覆確認好自己牽的手沒錯,陳禕頔把自己和女朋友交握的手揣進褲兜,像是收好剛得到的寶物,又認真重複了一遍,“跟老公回家。”
魏棶怔愣好幾秒,後知後覺地臉紅了。
然後,魏棶就在一眾人的起鬨聲中,被陳禕頔拽得步伐不穩、踉踉蹌蹌離開燒烤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