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烹子獻糜”和“禍國弒主”

在徐州當地流傳著一首詩。

雍巫善味祖彭鏗,三訪求師古彭城。

九會諸侯任司庖,八盤五簋宴王公。

其中雍巫指的就是易牙。

在周朝,庖廚被稱作雍人,職業定位和地位與當時的巫師差不多。

在商代之前,巫在統治階層是有著超然地位的,甚至高於帝王,屬於國中最高的統治者。

但從商代開始,巫就變成一個官職了,負責祭祀和占卜。

著名的周文王,就是西伯侯姬昌,就是商紂王的巫師。

到了周朝,隨著各種制度的完善,巫的地位漸漸降低,在《周禮》中,更是僅僅把司巫列為中士。

不過易牙能被稱為巫,自然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詩中的彭鏗指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號稱活了八百多歲的彭祖。

據說他生於夏朝末年,在帝堯的時候,他就因為進獻雉羹,堯便把彭城封給他,所以後世稱他為彭祖。

傳說他一直經歷了整個商朝,活了七八百歲。

當年孔子就十分推崇他,道教也將他視為先師。

傳說他精通補導之術,還常常服用水桂、雲母粉、麋角散等藥材延年益壽。

因此他也被視為中華養生學的鼻祖。

歷代道家或醫學著作中都有零零散散的記載著他的養生學內容。

比如彭祖攝養術,彭祖導引術,彭祖房中術和彭祖烹調術等等。

攝養術就是控制身體的一些竅門,比如閉氣內息,危坐拭目,摩搦身體,舔唇嚥唾,鼓息服氣等等。

這些攝養術也演化成了後世道教的一部分修煉法門,以及按摩術等技法。

而彭祖導引術則是中華最早的健身術,也是氣功的前身。

後世的五禽戲、八段錦、太極拳等武術功法和套路也都是從這個基礎上演變發展而來的。

彭祖房中術,則是中華歷史上最早的性學文化。

據說彭祖在一生中娶過將近五十個妻子,五十四個兒子,這和他的養生房中術也是有直接關係的。

他認為在房事陰陽和順方面應該特別注意保養陰精,強調房事應該合於法度。

並且合於法度的男女關係如天地之自然存在,如果遵守正確的交接之道,便可永無終了之期。

至於彭祖烹調術,則是藥膳的前身。

李逸附身張玄清所學到的藥膳,就是從彭祖烹調術演化而來的。

他獻給帝堯的那道雉羹就是歷史上第一道藥膳,也被譽為天下第一羹。

因為這道雉羹,彭祖也被稱為是第一位職業廚師。

不過他以養生之道著稱,即便烹調也是為養生為目的,不以美味為先,所以庖廚之行供奉的祖師還是他的弟子易牙。

詩中的“雍巫善味祖彭鏗”說的就是易牙向彭祖請教廚藝的事。

那道著名的【羊方藏魚】,就是出自彭祖之手,後傳給了易牙。

詩中“三訪求師古彭城”講的就是易牙三次前來古彭城拜師的事。

古人認為水產以鯉魚為最鮮,肉以羊肉為最鮮,這道菜就是將這兩種食材燉在一起,達到極致的鮮美。

而“鮮”字的出現也是因為這道菜。

易牙學到這道菜後,就給齊桓公的妾夫人長衛姬做過。

長衛姬因病沒胃口,吃了這道菜後胃口大開,疾病也因此痊癒,因此易牙才獲得了齊桓公的賞識,讓他擔任了司庖一職。

九合諸侯任司庖,八盤五簋宴王公。

這兩句詩說的就是這件事,九合諸侯,就是指當年齊桓公會盟諸侯,成為霸主的那場盟會,代指齊桓公。

而“八盤五簋”指的就是宴請王公時所用的餐具規格了。

然而,雖然易牙是庖廚行業的司庖,但在後世,他的名聲卻不怎麼樣。

原本應該是天下庖廚所向往的司庖一職,也被歷代庖廚所唾棄,一直留存在易家後人的手中。

這其中的原因,都是因為易牙當年曾做出過“烹子獻糜”和“禍國弒主”的事。

據說當年齊桓公喜好美味,只覺嚐盡天下美味,卻唯獨沒吃過人肉,實乃憾事。

易牙將此事記在心裡,於是將自己兒子的肉蒸熟獻給了齊桓公。

齊桓公因此認為易牙敬愛他勝過自己的親骨肉,從此對易牙寵幸有加。

易牙也因此能和為齊國霸業嘔心瀝血,立下汗馬功勞的相國管仲同朝共事,地位超然。

後來管仲身患重病,齊桓公去探望他,問他誰可以接替他,擔任相國之位。

管仲起先不肯說,齊桓公就提出要讓鮑叔牙來擔任。

但管仲表示鮑叔牙是君子,但他善惡過於分明,見人之一惡,終身不忘,這樣是不可以為政的。

於是齊桓公又想讓易牙擔任,管仲當即表示,易牙為了滿足國君的要求不惜烹了自己的兒子以討好國君,沒有人性,不宜為相。

還提醒齊桓公務必疏遠易牙、衛開方、豎刁這三個人,如果寵信他們,國家必亂。

隨即,管仲就向齊桓公推薦了為人忠厚,不恥下問、居家不忘公事的隰朋。

而易牙聽說這件事後,就去找鮑叔牙挑撥關係,說是管仲阻止齊桓公任命鮑叔牙為相國的。

但鮑叔牙卻沒有信他,還表示管仲推薦薦隰朋,說明他一心為社稷宗廟考慮,不存私心偏愛友人。

而齊桓公任命他做司寇,驅逐佞臣,正合他意。

如果讓他當政,哪裡還會有易牙幾人的容身之處?

這件事也成了管鮑之交的另一個證明。

不久後,管仲病逝,齊桓公決定聽從管仲的諫言,將易牙三人撤職,責令他們永遠不得入朝。

可過了三年後,齊桓公見不到這三位寵臣,吃不到易牙做的美食,感覺嘴裡都淡出鳥了。

於是他就又把易牙三人召進宮了。

第二年,他得了重病,易牙三人藉機擁立公子無虧,迫使太子昭逃去了宋國,齊國的五位公子因此發生了內戰。

易牙在宮中堵住宮門,假傳君命,不許任何人進宮,最終將齊桓公活活餓死在了宮裡。

後來公子無虧被殺後,齊人重新立太子昭為君,也就是後來的齊孝公。

但經過這麼一鬧,齊國的實力就大大衰落了,霸主地位也轉移到了晉國。

也正是因為易牙的操作,導致後世的君王對庖廚都留著幾分忌憚。

而齊桓公稱霸時期,地位只是霸主,還沒有所謂的皇帝。

不然易牙就是歷史上第一個殺死皇帝的廚師了。

這些事如果是野史記載還好說,但它們偏偏是《韓非子.二柄》、《史記.齊大公世家》這些正史上記載的真實歷史。

因此,從易牙發動政變失敗失蹤之後,司庖就成了庖廚行業裡唯恐避之不及的稱謂了。

而這個號令天下庖廚的官職,從那時起,就成了刻在易家後人心頭的恥辱,以及束縛手腳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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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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