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川候世子?
秦少游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面卻把這個名字牢記了下來。
這個東川候,秦少游是聽說過的,一直在益州這裡帶兵,不僅鎮壓造反作亂的叛軍,同時還負責震懾益州的幾個大土司,以及防備青塘的蠻兵。
至於東川候世子,秦少游瞭解的不多,只是聽孫顯宗提到過幾句,說這人雖然出生顯貴,卻不是什麼紈絝子弟,從小就跟隨父輩在軍中歷練,學習帶兵打仗的本事,年紀不大就立下了赫赫戰功,並且自身也有著五品武夫的修為。
而能夠讓東川候世子幫忙帶話的貴人,級別肯定不低。
如果這個貴人真的是與神秘僧人有關,是他指示神秘僧人佈下的陷阱,那麼巡按御史劉叔遠,到底是在益州這裡查出了什麼?
是神秘貴人意圖謀反?
還是他做了什麼天理難容的事情?
幫忙傳話的東川候世子,與這神秘貴人又是什麼關係?
秦少游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個新疑問,但他並沒有把這些問題講出,怕問的多了,會引起左千戶的懷疑。
他就此告辭:“多謝千戶大人相告,卑職先行告退。”
左千戶‘嗯’了一聲,等秦少游退出廳堂,走遠了後,才搖頭輕嘆:“真的是貴人看重嗎?只怕這件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啊……”
他起身走到了旁邊一個遍佈符文的書櫃前,用血氣啟用符文,透過驗證後開啟櫃門,從裡面拿出了一份機密案卷。
開啟翻了幾頁,上面的內容,正是三月初三晚上,雒城鎮妖司在太安鎮外全軍覆沒後,他派手下親信,去到現場做的調查報告。
報告中明確指出,當天晚上,在太安鎮外有兩處戰場。
一處,是讓雒城鎮妖司全軍覆沒的戰場。
另外一處則頗為古怪,被人為的抹除了戰鬥痕跡,彷彿有人不想讓這個戰場被發現。
要不是左千戶派去的這個親信,最善尋蹤覓跡、勘測現場,恐怕還真的就發現不了。
“三月初三的晚上,在太安鎮外有兩場大戰。一場導致了雒城鎮妖司全軍覆沒,這另外一場,又是誰跟誰在打呢?那天晚上,前任雒城鎮妖司的百戶官,為什麼會突然帶著人奔赴太安鎮外?是誰讓他去的?他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為什麼沒有把這次行動的原因,記錄歸檔?是來不及?還是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來,左千戶對雒城鎮妖司全軍覆沒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也一直有派人暗中調查。
但越是調查,他就越覺得這件事情透著古怪。
當初東川候世子代人傳話時,他也曾問過貴人的身份,但東川候世子並沒有告訴他。
翻看了幾頁案卷後,左千戶眉頭一挑,有了個猜測:“秦少游打聽貴人的情況,是真的如他所言,要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呢,還是他有了什麼發現,打算做進一步的調查?”
如果是以前,左千戶或許不會有這樣的懷疑。
但不久前,薛青山才在他的面前,誇秦少游‘直覺敏銳、善於尋找線索、推理案情’。
所以左千戶覺得,這個可能性,還真不是沒有。
“不過這小子狡猾的很,說話也是滑不溜秋,讓人無法猜度他的真實想法。也罷,且先看看吧。如果這小子真能查到些線索,我說什麼也得護著他,助他把這案子查到底!我鎮妖司的幾百條人命,絕不能丟的不清不楚!”
左千戶的眼中閃過一道厲芒,身上殺氣更是滾滾而出,讓益州鎮妖司內外的溫度,都在瞬間下降了好幾度。
不少守夜人都驚訝的探出頭。
他們先是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空,緊接著又朝左千戶辦公的地方眺望了一眼,都在心中嘀咕:“是哪個倒黴蛋惹千戶大人生氣了?”
秦少游也察覺到了這股殺氣,同樣很驚訝。
他並不認為左千戶的殺氣是因他而起,剛才在廳堂裡,左千戶雖然不苟言笑,但他能夠感覺得出,左千戶對他的感官與態度都不差。
“難道是有什麼新案子,讓左千戶生氣?”秦少游在心中猜測著。
能讓左千戶氣成這樣,那案子絕對不簡單。
正想著,秦少游忽然聽見有人叫他,語氣還很熱情。
“秦總旗,你可是出來了?怎麼樣,見過千戶大人了吧?”
秦少游扭頭一看,招呼他的正是葉知秋。
只是此刻的葉知秋,鼻子紅彤彤的,彷彿是在哪兒碰撞過一樣。而且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這裡等候多時了。
“葉大人……”
秦少游拱手行禮,卻被葉知秋揮手打斷。
“叫什麼大人,太生分,我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叫我一聲葉哥就行。”
秦少游從善如流,點頭道:“葉哥。”
他猜測,葉知秋變的這麼熱情,十有八九是被九天蕩魔祖師像給懲罰了。
果然,葉知秋在走近了後,便感嘆道:“秦老弟,沒想到你是真的精通面相之術,是哥哥我有眼不識泰山啊!”
“怎麼,葉哥你走黴運了?”秦少游問,同時朝著供奉九天蕩魔祖師像的大殿瞥了一眼,心說祖師爺的懲罰來的真快,這是不留隔夜仇啊。
葉知秋點頭道:“是呀,你看我這鼻子,就是剛剛走黴運摔的。且不說我們這等修為,怎麼可能在走路的時候自己把自己絆倒。光說這鼻子,雖然沒有見血,可又紅又腫又痛,而且法術、藥膏什麼的,全都不管用。”
秦少游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葉知秋緊接著問:“秦老弟,你既然能夠看出我印堂發黑走黴運,可有什麼破解之法?”
“你去給祖師像上香了嗎?”秦少游問。
“上了。”
說到上香,葉知秋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差點快哭了。
“我在走了黴運後的第一時間,就去給祖師像上香,祈求能夠得到他老人家的保佑,化解黴運,結果……”
“祖師像沒有收你的香火?”
“對!”
葉知秋抬手一拍大腿,因為用力過猛,疼的他呲牙咧嘴。
“我連上了好幾炷香,祖師像都不肯收我的香火……秦老弟,你說我這個黴運,不會嚴重到連祖師爺都搞不定吧?”
你那黴運,就是祖師給你的懲罰,在他老人家消氣之前,怎麼可能會收你香火。
秦少游忍笑忍得很辛苦。
也就是看葉知秋這個人還算不錯,他才從褡褳裡面拿出了裝妖血旺的小土罐,指點道:“你把這個拿去大殿,供奉在祖師像前,然後再給他老人家上柱香,就沒事了。”
“啊?這……這真的能行嗎?”
葉知秋有些猶豫,害怕自己黴運沒有化解,又惹惱了九天蕩魔祖師像。
秦少游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肯定能行,祖師爺就好這一口。”
“那就試試。”
葉知秋一咬牙,抱著裝妖血旺的小土罐進了大殿,將其放在九天蕩魔祖師像的供桌上,然後點了三根香,恭敬上香。
九天蕩魔祖師像很給秦少游面子,收下了葉知秋的香火。
不過秦少游同時也聽見了很細微的一聲輕哼,從九天蕩魔祖師像裡傳出。
“這祖師像還挺傲嬌的,不過州鎮妖司的祖師像,居然能發出聲音,倒是比我們那兒的要高階不少……”秦少游想著。
葉知秋看到香火被九天蕩魔祖師像收取,激動的大叫:“收了收了收了,祖師爺收我香火了……秦老弟,接下來我又該做什麼?”
“不用做什麼了,祖師爺原諒……咳咳,祖師爺會保佑你,幫你化解黴運的。”
葉知秋一聽這話,急忙給自己鼻子放了個治療咒。
這次治療咒語生效了,讓他鼻子紅腫疼痛的情況大為減輕,也讓他十分驚喜。
“黴運還真是化解了,秦老弟,真是太感謝你了,你彆著急走,等我散衙,請你喝酒。”
葉知秋十分熱情的拉著秦少游,就要往自己當值的差房走去。
秦少游今天已經跟安沐通有約了,便道:“我今天還有事,改日吧。”
“改日?”
葉知秋神色驟變,飛快的收回了手,還後退兩步與秦少游拉開距離。
秦少游一臉茫然,正待詢問怎麼了時,卻聽葉知秋說:“秦老弟,我是男的,不好這一口啊……”
臥槽!
秦少游驚了。
這葉知秋是不是理解能力有問題啊?
他咬牙切齒地說:“我特麼說的是改日喝酒,改日,就是改天的意思!”
“這……”
葉知秋尷尬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行,秦老弟你先忙你的正事,等你空了,我再請你喝酒,哈哈哈。”
他打著哈哈,一溜煙跑了。
秦少游搖搖頭,向九天蕩魔祖師像拜了拜,轉身走出大殿,離開了益州鎮妖司。
在秦少游走後沒多久,葉知秋又來到了大殿裡,懷中抱著一個大盆,裡面全是妖血。
他徑直走到九天蕩魔祖師像前,把大盆放在了供桌上,嘴裡還唸唸有詞:
“祖師爺,聽說您好這一口,我專門去給您弄了一大盆的妖血。”
再抬頭,葉知秋果然是在九天蕩魔祖師像的眼睛裡面,看到了一絲欣慰與滿意。
“秦老弟沒有騙我,祖師爺果然喜歡吃這玩意兒。”
葉知秋大喜,幻想著把祖師爺給賄賂好了後,能夠得到許多的獎賞與保佑。
“祖師爺您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給您供上……”
葉知秋禱告了幾句,轉身欲走。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噹啷’一聲響,桌上的大盆竟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在了地上,妖血也淌了一地。
“這是什麼情況?”
葉知秋懵了。
“您老不是好這一口的嗎?怎麼還給掀了?”
他仰起頭,再看九天蕩魔祖師像,眼睛裡面哪裡還有欣慰與滿意,有的只是騰騰怒氣。
雖然祖師像不會說話,但葉知秋卻是從這個眼神中,讀出了祖師像的質問:“你就拿這個來考驗神像?”
葉知秋越發迷茫了。
不都是妖血嗎?為什麼秦老弟給的,您老就吃著香,我給的,您老就要掀盆?
總不能是因為秦老弟長得比我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