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要拼命囤錢
一切似乎已經有了答案，又似乎什麼答案也沒有。
我是在鬼谷出生的……
區蘿的話一直縈繞在我耳旁。
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這話跟我息息相關。
算了，真是想多了！
可是，為什麼奶奶總喜歡講鬼谷的故事？
奶奶講的鬼故事一會兒又來個現實版本，一會兒又是鬼故事。
我都分不清真假了。
不管怎麼說，沈總和劉耀平都曾經在榕谷村昏厥過。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有毒氣殘留？有毒蘑菇吃了產生幻覺？不得而知……
下半年回家次數多了，春節之前，我就一直沒有回家。直到過年，我才跟劉耀平一起回去，奶奶又給我講一個故事：不要拼命囤錢。
村裡的董牙啊，是全村最富有的人。
可他也是全村最摳門的，恨不能鼻屎都摳了炒菜吃。
誰家要是有困難管他借錢吧，他得向人家要高利貸。
今天借一塊，明天就要還兩塊，所以，村裡人都叫他鐵公雞，一毛不拔。
他對人摳，對鬼也摳，對神也摳。
這不，每年清明節上墳，大家都會燒點好吃的飯菜去掃墓，還會燒點冥幣。
他呢？好吃的就免了，上山摘點野果當祭祀品，冥幣是要錢買的，他覺得反正都是紙，也免了，他直接燒廢紙……
那年接神節啊，輪到他家當東道主。
別人家當東道主殺豬宰羊，他呢，自家的豬可捨不得殺，到山上逮了只野兔當祭祀品。
找的藉口還振振有詞：豬啊羊啊神吃膩了，野兔稀罕……
他能騙過人，但能騙過鬼和神不？
接神節過後第一天晚上，怪事就出現了。
先是董牙的兩排牙齒絞心一樣地疼，疼了三五個小時竟然全部掉落！
再是他兒子全身起疹，一大片一大片，火紅火紅，奇癢無比。
更奇怪的是，一夜間，家裡突然像是遭了賊。
錢全沒了、金銀手鐲全沒了……
後來，董牙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事實，瘋了！
他瘋了之後，大家就看到之前從不敢去鬼谷的他開始天天去鬼谷。
……
奶奶講完這個故事又望著我：“雯，你怎麼不問真實版本的故事了？”
“現實的更殘忍，還是鬼故事好。”我說。
“是啊，真不愧是我孫女。哎，現實版本的故事更可怕。其實啊，董牙家扔了個女嬰，扔在鬼谷……雯，鬼谷真的是名副其實的鬼谷啊！”奶奶嘆息了一聲，深情地望著我，欲言又止，我竟然不知道她這深情的目光裡包含著什麼。
與鬼谷有關的故事那麼多，出於好奇，也想多拍點照片留念，在離開榕谷村時，我跟劉耀平又到鬼谷去看了一趟。
冬天的鬼谷又是另一番景象，雪覆蓋住了草，白茫茫的一片，樹上掛滿了尖尖的冰柱。
冷，路滑，難走，但也有好處，就是不用擔心會不小心踩到蛇，不用擔心被不知名的蟲咬。
洞裡我們是不想進去了，就在洞外看風景。
文人筆下的鄉村風景果然是美侖美奐。
這山洞修整一下，夜裡點上燈，還真的像孫猴子的花果山。
我們靜靜地坐著，什麼話也不想說。
我的腳毫無意義地踢著洞邊的小石頭。
猛地，不知踢到了什麼硬東西，腳被硌得生疼。
“啊，耀平，這下面有東西！”
“我們挖出來看看……”
“好像是個小罈子……”
果然是個罈子，就是家裡放自家釀的米酒的罈子。
“裡面放了什麼？”
“耀平，我怕，還是別開啟了，萬一是……骨頭……”
“不行，既然看到了，就得弄個明白。”
劉耀平也害怕，但他是記者，冒險精神比我強，因此，雖然怕，他還是咬著牙把罈子蓋掀開。
“咦，就兩張紙……”我們異口同聲地說。
“看看是什麼。”
董A（就不具體寫誰了）家：送奶三次
董B家：送尿片一打
董C家：送奶半個月
董D家：送雞蛋一盒
……
“天哪，是一份帳單！”我們倆面面相覷。
“好奇怪啊，是誰把這帳單埋這裡的呢？”劉耀平小心翼翼地把賬單攤開，拍了幾張照。
“這字有點像我奶奶的……可是……”
“看，下面一張還有一封信。”
（孩子，這些帳你沒法還，也不需要還，他們這是為了贖罪付出的……你就當是他們家的孩子，收下吧，這樣能減輕他們的罪過……沒人知道你是誰家的孩子，你也別找了……就當是為了那些逝去的小生命活著吧……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身上擔著那麼多小生命的希望呢！）
這個孩子指的是誰？
我跟劉耀平剎那間懵了。
回家問奶奶，奶奶卻不吱聲，也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就是交代我們“你們先保管著吧，別弄丟了。”
我們是帶著疑問回F城的。
誰也沒有想到，清明節前，家裡突然來電，說奶奶病重，嚷嚷著非要見我。
剛進家門，媽就給我講奶奶的事。
知道爺爺過世後，奶奶就幾乎天天往鬼谷跑。
之前吧，看她一直硬朗，也就沒放心上，可沒想到她竟然會突然倒下。
奶奶一直自己洗衣做飯，一直堅持種菜爬山，我每次回家她都笑呵呵的，小感冒都難得有，怎麼突然就病危了呢？
是爺爺去世的訊息把她的精神擊垮了嗎？
我顧不得多想，飛跑著去看奶奶。
呀，奶奶居然瘦成這個樣子了！
奶奶身上一點肉也沒有，就剩一把骨頭了，臉也瘦得變了形……這變化太大了，我一進接受不了。
我的眼淚湧了上來。
奶奶拉著我的手，眼睛已經失去光澤。
“雯，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這是最後一個故事了吧。”
“奶奶，你歇歇，你別講。”看著奶奶那個樣子，我心裡揪得生疼，我拿來熱毛巾，輕輕地給奶奶洗臉，使勁地忍著才沒有讓淚水流下來。
“一定要講，不講就沒機會了……”奶奶看起來氣若游絲，一提到講故事卻又兩眼發光。
奶奶的故事很悽慘，我是且整理且哭的。
我沒想到奶奶最後講的會這是個真實的故事，一個關於我的真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