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
東宮太子府。
今日,乃是當朝太子爺的壽辰。
故而沉寂良久的東宮太子府,總算是迎來了熱鬧的日子。
一位接一位的藩王應邀前來,給足了太子朱高熾顏面。
太子府內的宮女侍衛見狀,那也是滿臉的與有榮焉。
大宴隨即開始,一眾藩王都進獻了賀禮,都是價值不菲的奇珍異寶。
畢竟今日乃是當朝太子爺的壽辰,不出意外的話,他就是下一位大明天子了。
這些宗親藩王日後想要過上安穩日子,還得看這位太子爺的臉色行事。
故而這個時候送一些重禮,給太子爺留下一個好印象,倒是真可以接受的事情。
推杯換盞間,宴會氣氛很快推向了高潮。
然而正當此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漢王殿下到——”
隨著門房一聲高喝,整個會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之中。
太子與漢王不和,這是朝野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
而且這位監國漢王爺,前兩日才縱容他那條鷹犬聶興在城門口暴打穀王朱橞,將人直接打入了詔獄!
此刻眾人聽聞漢王朱高煦前來,連同太子爺在內,臉色都不太。
但是沒辦法,人都已經來了,難不成趕人走?
太子爺當即起身,將漢王朱高煦迎入席中。
只是這酒宴氛圍,比之先前古怪到了極點。
朱高煦施施然地坐了下去,隨即掃視全場,仔細打量了一下一眾藩王。
眼前這幾位年長的,如周王朱橚、楚王朱楨、寧王朱權與蜀王朱椿等,那都是大明朝的初代藩王,不少人當年可是威震天下的攘夷塞王。
只是可惜,被朱老四給削成了麻瓜。
一些年輕點的,如秦王朱志堩、魯王朱肇煇,代王朱桂、韓王朱衝火或等,則是二代甚至三代親王了。
實際上看名字就可以分辨,按照朱重八同志制定的取名規則,第一代是“木”,第二代則是“火”,第三代乃是“土”……五行流轉,象徵著大明王朝生生不息。
為了遵守太祖高皇帝的祖訓,大明宗室成員為了取名字,那可真是絞盡腦汁,煞費苦心,想盡辦法地造字,都他孃的成元素週期表了。
比如韓王朱衝火或,這最後面這個字連他孃的後世字典裡都沒有!
想著,朱高煦忍不住嘆了口氣,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一眾藩王。
瞧這孔武有力的臂膀,瞧這一頓乾幾碗大米飯的食量……這些可都是絕佳的炮灰生力軍啊!
因為朱重八同志小時候日子過得苦,親人相繼餓死凍死,所以他對自己的血脈親人十分看重,即便做了皇帝之後,也不忘給予他們天下最好的待遇。
有明諸籓,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且不可參合四民之業(即士農工商),並能世襲罔替。
說白了,老朱同志的本意,就是讓這些宗室親人安安心心地吃喝玩樂,不要生出不該有的野心。
按照老朱同志的本意,朝廷不但要給予宗室成員一定的俸祿,確保他們的正常生活,還要負責這些宗室成員的婚喪嫁娶,額外支付一大筆費用。
這也就意味著,朝廷將耗費大量銀錢糧食豢養著這些混吃等死的廢物!
甚至到了大明中後期,中央朝廷已經被宗室成員那龐大到令人絕望的人口數量,逼得開始拖欠宗室俸祿,而且有些旁支末支的宗室成員,因為不能摻和四民之業,被活生生地餓死!
不過現在還是永樂年間,大明朝歷經洪武、建文、永樂三朝,還沒分封出幾個藩王,一切都還有迴旋的餘地。
眼見眾人都偃旗息鼓,目光不善地盯著自己,朱高煦也不廢話了,給太子爺使了個眼色。
大胖胖見狀立馬會意,命人撤去了酒席歌舞,驅逐了一律閒雜人等,直接封鎖了整個東宮太子府,只剩下了在場的老朱家宗室成員。
瞧見這一幕,一眾藩王有些心驚膽寒。
這是什麼情況?
圖窮匕見嗎?
太子爺與漢王爺聯手?
他們想做什麼?
朱高煦環顧四周,迎著一眾藩王質疑的目光,冷聲道:“本王朱高煦,相比你們也認識了。”
“此次召集爾等入京,一是為了給太子爺賀壽,二則是更改宗藩制度,跟你們做筆交易!”
一眾藩王:“???”
宗藩改制?
嘶……你怎麼敢的?
區區一個監國漢王爺,還妄圖進行宗藩改制?
連當今天子都只敢順其自然,懲戒齊王朱榑這等行為不軌的蠢貨!
你朱高煦,憑什麼?
一時之間,諸王議論紛紛,各自聊天調笑,絲毫沒將朱高煦放在眼裡。
在一代親王眼中,這朱高煦不過是個後生晚輩,沒資格與他們談話。
在二代三代親王看來,朱高煦現在不過是受命監國,他連太子爺都要不如,自己何必聽他號令?
一眾藩王最大的底氣,在於他們是老朱家的兒郎,在於他們自身天潢貴胄的身份!
即便是當今天子想要動他們,也要考慮一下是否會背上殘害宗室的罵名,更何況是眼前這區區漢王朱高煦?
你朱高煦,憑什麼?
眼見一眾藩王囂張跋扈,根本不把自家老二放在眼中,太子爺頓時就急眼了,正準備開口提醒。
然而朱高煦卻是直接揮了揮手,很快聶興拖著一人哀嚎著走了進來。
當一眾藩王看清此人面容時,卻是驚得呆立當場,蜀王朱椿更是嚇得豁然起身。
這名渾身傷痕累累的囚犯,赫然正是谷王朱橞,此刻如同死狗一般被人給拖了進來!
似乎在那聶興眼中,他手中拖著的,就是一條死狗,而不是什麼大明谷王爺,什麼大明朝的天潢貴胄!
震驚過後,便是憤怒,滔天的憤怒!
“朱高煦,你這豎子,你想做什麼?”
“朱橞是大明親王,即便他有罪,也輪不到你朱高煦處置!”
“聖天子在上,朱橞貴為太祖十九子,當年更是開啟金川門獻城有功,豎子安敢如此折辱於他?”
周王朱橚、楚王朱楨、寧王朱權與蜀王朱椿等老牌親王紛紛發聲,怒斥朱高煦囂張跋扈,恣意妄為。
他們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位漢王爺為何要如此行事了。
畢竟同為大明親王,他們的出身,他們的身份,就是他們最大的倚仗!
結果現在谷王朱橞如同死狗一般被人肆意羞辱,丟盡了天潢貴胄的顏面,這是所有宗室親王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即便他朱橞有罪,他也是太祖十九子,老朱家的兒郎,大明朝的一字親王!
真要論罪,普天之下,唯有皇帝陛下有這個資格,你朱高煦算什麼東西?
一眾藩王接連起身,怒視著朱高煦。
他們不是為了朱橞這個蠢貨,而是為了自己。
倘若今日不為朱橞發聲,那宗親藩王將會顏面掃地,僅剩下的那絲身為天潢貴胄的尊嚴,也會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朱高煦迎著諸王憤怒的目光,面無表情地起身,陡然拔出聶興的佩刀,然後一刀剁了下去。
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鮮血迸射而出,濺了漢王爺滿臉。
諸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瞬間說不出話來。
所有的憤怒,就在這一瞬間,化作了無盡的惶恐。
他,漢王朱高煦,當著諸王的面兒,竟然一刀剁了太祖十九子,谷王朱橞!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滿臉驚恐萬分,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席捲了整個會場。
朱高煦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隨即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
“呸,這血,真髒啊!”
話音一落,他又彎下身子,將朱橞那顆死不瞑目的死人頭一把拎了起來,桀桀怪笑著扔到了諸王案桌上。
諸王被這血腥恐怖的一幕嚇得齊齊身子一顫,蜀王朱椿更是被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