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一幕,出現在帝都很多鹽鋪鹽店。
尤其是第一聲高喝出現後,那聲音久久不衰,響徹了整個帝都!
周忱沒有停留一處,帶著王文顯與汪福光等人,又抓緊時間悄然巡視了另外幾家。
事實證明,新鹽銷售成績很是不錯。
畢竟質量擺在那裡,那純正味道暫且不提,光是晶瑩雪白的賣相,就足以甩之前那些粗鹽劣質鹽好幾條街了。
不過一路走來,“皇上萬歲!漢王千歲”的聲音始終未聽,周忱聽了忍不住眉頭一皺。
他扭頭看向王文顯,意味深長地笑問道:“王文顯,這是你的手筆吧?”
上次品鑑會,王文顯成了應天府新鹽代理人,又參與了鹽商後續規則制定,所以周忱對此人頗為重視。
而且這王文顯的表現,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確認自己成為應天府鹽商代理人後,他第一時間同戶部接洽,接手了應天府內官方設定的鹽鋪鹽店。
這之後,王文顯作為鹽商巨頭的經商智慧就體現了出來,他先是親到距離帝都最近的鹽場,核查新鹽質量,隨即確認鹽場交貨日期。
而後王文顯又馬不停蹄地趕回帝都,召集所有鹽鋪鹽店的夥計,親自給他們培訓上課,灌輸以禮待人的思想。
直到今日,新鹽正式上市,王文顯前期所做的鋪墊與努力,也取得了喜人的回報。
這響徹整個帝都的歡呼高喝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周忱此刻很是擔心,這歡呼高喝聲,落到太子爺與朝臣耳中,對漢王殿下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面對周忱的質問,王文顯並未顯得慌亂,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周大人猜的不錯,這的確是小人自作主張。”
讓鹽鋪夥計介紹新鹽的時候,著重提及漢王殿下的貢獻,這的確是他王文顯故意為之。
聽到這個答案,周忱都有些驚訝,再次問道:“為什麼?你可知你的自作主張,很有可能給漢王殿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皇上萬歲!
萬民高呼這句話,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值得載入史冊!
但是,緊跟後面的,卻是“漢王千歲”!
漢王千歲!
萬民高呼這句話,原本也沒有問題,然而大明朝現在,可是有著兩位儲君!
太子爺,朱高熾!
太孫,朱瞻基!
太孫隨皇上北伐去了,但是太子爺,此刻可是還在帝都啊!
不用懷疑,此刻太子殿下,乃至在京的滿朝文武,只怕都聽到了這聲高喝!
如此一來,你讓他們怎麼想?
漢王朱高煦,這是在籠絡人心,這是在奪取民意!
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
王文顯的自作主張,很有可能會把自家王爺架在火上烤!
然而,王文顯依舊沒有慌亂,而是不卑不亢地低聲道:“周大人,我等能有今日,全是漢王殿下的恩德!”
“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將來榮登大寶之人,是如今的太子殿下,那我等鹽商前途如何,還尚未可知……”
聽見這話,周忱面色狂變,低聲呵斥道:“閉嘴!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王文顯順從地沒有多言,但他這番話,卻是在周忱心間掀起了滔天巨浪!
然而一旁的汪福光卻突然笑了笑,開口道:“周大人,老王這話說的,沒有毛病。”
“對啊周大人,有些事情,我們這些卑賤商賈,心裡也清楚。”
“周大人,王爺的恩德,我們從未忘卻。”
一名接一名的鹽商開口,旗幟鮮明地支援漢王朱高煦。
周忱滿臉駭然地看著他們,只覺得自己心肝兒都在發顫。
為什麼?
這些鹽商……為什麼?
難道說漢王殿下從改革鹽法開始,就是存著這樣的心思?
一時間,周忱心亂如麻。
王文顯、汪福光等鹽商卻是面無表情,聆聽著那經久不衰的歡呼高喝聲,甚至還很欣慰。
其實他們早就看明白了,自己這些卑賤商賈,只有緊緊跟著漢王朱高煦,才會有肉吃。
太子朱高熾,與他身後的文官集團,最看不起的人,就是他們這些卑賤商賈!
一旦皇上賓天新君即位,太子朱高熾即位稱帝,在那些文官朝臣的慫恿之下,誰能保證他不會改革新鹽法?
畢竟,自己這些鹽商,現在可以說是與文官朝臣搶肉吃!
以前的開中法,朝廷與鹽商吃的是殘羹冷炙,真正的大頭全都進了這些文官朝臣手中。
現在的新鹽法,變成了朝廷吃肉,鹽商啃骨頭,文官朝臣連湯都喝不上一口!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他們這些鹽商一個個都是人精,這些個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兒個王文顯給他們開了一個好頭,汪福光等人也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了。
恰在此時,戶部尚書夏元吉正好走了過來,只是臉色不太。
他一見到周忱,立馬上前低喝道:“周忱,這是你的手筆?”
周忱聞言一愣,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有心解釋清楚,奈何老夏頭根本不聽他廢話。
“你隨老夫去漢王府一趟,其餘人都滾吧!”
王文顯等鹽商當場懵逼,卻又不敢發怒,只能陪笑著行完禮,這才匆匆離去。
漢王府。
朱高煦正埋頭苦幹,致力於編纂科學教材。
門外突然傳來了朱八的聲音,“王爺,戶部尚書夏大人與主事周大人來了。”
聽到這話,朱高煦手中動作一頓,有些驚訝。
現在不是休沐日嗎?
夏元吉與周忱來做什麼?
難道是新鹽上市出了什麼問題?
一想到這兒,朱高煦就坐不住了,立馬讓朱八將人請到了大堂。
“我說老夏頭,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難道是新鹽上市出現問題了?”
漢王爺一見到夏元吉,立馬出言問道。
誰料老夏頭先是抿了一口茶水,不陰不陽地嘲諷道:“漢王殿下真是好手段啊,連老夫都騙過去了。”
“老夫本以為漢王殿下當真一心為國,一心造福百姓,所以才改革鹽法研製新鹽,誰曾料想漢王殿下原來是包藏禍心,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朱高煦:“???”
啥?
你說啥?
我他孃的幹啥了?
老子怎麼就包藏禍心了?
漢王爺滿臉懵逼,隨即看向神情古怪的周忱,怒道:“你丫幹啥了?”
周忱聞言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指了指外面,“王爺您靜下來聽聽。”
朱高煦一愣,扯著耳朵一聽,下一刻臉色變得很是精彩。
“皇上萬歲?漢王千歲?這也沒錯啊……”
“沒錯?漢王爺,你置太子爺於何地?你眼裡還有沒有上下尊卑……”
眼瞅著老夏頭越說越激動,險些又嘎過去了,朱高煦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老夏頭,心態,注意你的心態啊……”
“你狼子野心……”
“心態,心態!”
“你昭然若揭……”
“多大點事兒,心態最重要……”
“你不當人子……”
“你要是嘎了,那國庫裡的銀子可都是我漢王府的了……”
“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