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點，洗身子的水別灑到地板上。”婆婆邊洗傢俱邊叮囑。
那時候沒有洗澡間，農村人洗澡就用大木桶，就像電視裡拍的那種。
這樣的憋屈，這樣的讓人無法容忍，又似回到了初嫁到榕谷村來的那段日子，提心吊膽。
毛玉華咬了咬嘴唇，忍了，好死不如賴活啊，你看，一死就那麼遭人嫌棄，連沾過的東西都是不吉利物……
裡屋外屋，院子……傢俱、鍋碗瓢盆……能洗的都洗了，能掃的也都掃了。
末了，還每個房間都灑一種“淨水”（其實就是封存多年的雪水），沒有放過一個角落。
清理好這些，已是傍晚六點。
公婆長長地舒了口氣，似乎終於把房子裡的晦氣給去除了。
這麼做就真能把晦氣除盡嗎？
晚上，毛玉華實在受不了了，困得不行，也顧不得害怕了，吃過飯就回屋睡去。
一開始，毛玉華睡得很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
“玉華……玉華……”窗外突然傳來小花的叫聲。
毛玉華又輕飄飄地起來了，跟著小花的黑影飛了出去。
“嗚嗚，嗚嗚……我的花，我的花全被他們鏟了，全鏟了……”小花的幽魂一直往前飄，一直往前飄，飄到西邊的水塘邊又停住。
“嗚嗚，嗚嗚……玉華，我無家可歸，我哪也進不去啊，每一座房子我都進不去啊，我只能在外面飄，他們把我抬到這裡來了……”在水塘邊停了一會兒，他們又繼續往西飄。
往西就是那片安葬非正常死亡人的墓地了。
醒著的時候，毛玉華從來沒到過這裡。
這裡雜草叢生，幾乎沒路可進，她們是飄著進來的。
毛玉華感覺到害怕，可她身不由己。
“嗚嗚，嗚嗚……我葬在這裡啊，他們把我倒立著安葬，我投不了胎了，嗚嗚，嗚嗚……也進不了人家的房門……”
“小花……”毛玉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發不了聲。
“嗚嗚，嗚嗚……我投不了胎啊，我的陰魂只能在村子裡遊蕩。”小花坐在墓地邊上，又開始輕輕地嚶嚶地哭。
小花突然又站起來。
“玉華，你還是回去吧，回去吧，這裡還有其他陰魂，他們不認識你，他們會傷害你，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說著，小花又帶著玉華往回飄。
毛玉華身不由己地跟著小花飄回村裡。
一回到村裡，小花便不見了。
只聽身後轉來她幽幽的聲音。
“玉華，明天早上，我會變成蝴蝶停在你家窗前，你別傷害我，好嗎？我只來看看你，我孤獨苦悶啊……”
也就在這時，毛玉華被驚醒過來。
天還沒亮，四周漆黑一片，只聽到董青春很有節奏感的呼嚕聲。
奇怪的是，這次毛玉華一點也不害怕，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都起得很早。
毛玉華睜開眼，猛然想起頭天晚上的夢，衣服也顧不得穿就直奔窗臺。
媽呀，窗臺上真的停著一隻五光十色的蝴蝶！
難道……難道真的是小花變的？
毛玉華不敢呼叫，要是讓董青春知道，蝴蝶一定慘遭禍害。
好在董青春已經起床下樓了。
毛玉華輕輕地伸出手，那蝴蝶竟然就飛到她的手心裡。
“玉華，好起床了，呆會我們都要上山。”董青春在樓下叫。
那蝴蝶像是聽懂了什麼，倏地一下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