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白牙山真有你說的這麼好嗎?”
周秉義怎麼聽著蘇明哲這麼誇讚自己的知青生活,有點像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呢。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歡迎你們到白牙山位臨考察。”
蘇明哲突然正色,轉移話題道:
“秉義,冬梅,我覺得我們以前考慮問題的角度錯了。”
“什麼考慮問題的角度錯了?”
周秉義作為以前小團隊裡的靈魂人物,在思想上,哲學邏輯思維上,基本上都是‘超人一等’的。
如今,蘇明哲不過是做了三個月的知青,回來就說自己錯了,他必須和蘇明哲好好掰持掰持。
當然了,這也是以前幾個人習慣性的交流方式。
“單單我說道理,這可能會說不清楚。”
蘇明哲微微一笑:
“不如,我講兩個小故事,你們聽一聽,自己思考一下。”
聽到有故事聽,旁邊的周蓉和周秉坤也都圍了過來,眼睛眨巴眨巴得看向了蘇明哲。
周秉義和郝冬梅也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第一個故事,叫做‘扳道工的選擇’。”
“這個故事來自德國,說是鐵路上有一輛急速行來的火車,馬上就要經過‘格列夫’維護的路段,這個時候,在火車必經之路上,有五個貪玩的孩子正在軌道上玩耍,格列夫大聲地朝著五個孩子呼喊,讓他們趕快離開軌道,但是火車聲掩蓋住了‘格列夫’的聲音,五個貪玩的孩子根本就注意不到危險。格列夫見狀,就想要把車軌轉移到另外一側的廢棄軌道上,這時他又發現,廢棄軌道上也有一個孩子……請問,如果你們是格列夫,你們是眼睜睜看著火車撞死五個貪玩的孩子,還是讓火車撞死那一個無辜的孩子?”
一邊是五個孩子,一邊是一個孩子。
這個問題,似乎在問五個孩子大於一個孩子的價值問題。
但是,這裡面有一個道德問題,那就是本來該五個貪玩孩子承受的苦難,為什麼讓一個無辜的孩子來承擔。
這對於那個無辜孩子,難道不是很不公平嗎?
周秉義、郝冬梅、周蓉都在細細沉思。
唯有周秉坤頭腦略微簡單,很快就回答道:
“應該救那五個孩子吧,如果我是那一個孩子的話,反正我是願意犧牲我一個,救下其他五個小夥伴的。”
蘇明哲看了他一眼後,這才微笑道:
“我不是問,‘如果你是那個孩子的話,讓你怎麼選擇’,而是問你,‘你如果是扳道工,你該怎麼選’。”
周秉坤被蘇明哲這麼一問,腦子有點像漿湖,懵懵的看向自己哥哥和姐姐。
周秉義抬起頭,目光凝視蘇明哲,緩緩開口:
“你再講一下第二個故事吧。”
蘇明哲再次澹澹一笑,開始講起了第二個故事。
“第二個故事,叫做四個軍人和一個小孩子。”
“故事來源記不清了,故事發生在黃河,還是運河上來著,有一年,氣溫陡降,河面結冰,有個貪玩的孩子在河面熘冰,不慎掉進了冰窟窿裡面。有一個班八個戰士先後跳進河裡救人,但是因為暗流洶湧,河水湍急,其中四個軍人被河水捲走,最後犧牲。這個故事的問題,如果事情重來一遍,你們是這個班的班長,還會命令自己的戰友去救人嗎?”
這第二個故事同樣是拿生命換生命。
只不過,身份上有了變化。
第一個故事裡,雙方都是孩子。
第二個故事,則是換成了軍人和孩子。
“如果自己是班長,自己還會下令救人嗎?”
周秉義腦子有點亂,前後兩個故事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很聰明,但不代表他擁有成熟的思維模式。
畢竟,在此之前,他就是一個高中畢業的學生,還沒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
周秉坤看著眉頭皺起的大哥,張了張嘴,想起剛才自己開口,被蘇明哲一句話弄得啞口無言,現在也不敢說話了。
周蓉倒是不服氣,開口朝著蘇明哲問道:
“那你說,你會怎麼選?”
蘇明哲看了一眼周蓉,和她倔強的眼神在空中交織了一下後,這才又把目光看向了郝冬梅:
“冬梅,這個答桉,其實你是知道答桉的,對吧?”
“是,我知道答桉。”
郝冬梅被點名提問,臉色一下子就變得莊重起來:
“那個班長一定會毫不猶豫,再次和全班戰士,一起去救那個孩子的。”
周蓉和周秉義聽到了答桉,緩緩鬆了一口氣,好像放下了一個心結似的。
唯有周秉坤還在苦惱:
“那可是四個戰士啊,難道就讓他們為了就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白白犧牲了?”
“因為,這是軍人的天職!”
郝冬梅神色肅穆,在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自己的父母。
她以前不懂,為什麼父母會做出那麼多犧牲自我的偉大壯舉。
現在,她明白了。
一切都是因為,身為軍人的天職。
蘇明哲眼見大家神色變化,這才笑道:
“秉義,冬梅,這就是我說的‘考慮問題的角度’不對的原因。其實,我們在拿到畢業證的那一刻起,我們已經不是學生,而是一個獨立的社會人,所以,我們也要有我們作為社會人的天職。”
“而一個理智、成熟的社會人,要對得起社會,對得起國家,對得起家庭。”
“這就是我在白牙山學到的知識。”
周秉義這個時候,真是猶如醍醐灌頂,被蘇明哲一通話給打醒了。
郝冬梅心裡嘆息了一聲後,看向男友的眼神,溫柔中帶著堅定:
“秉義,明哲說得對,我們早就是一個獨立的社會人了,不應該停留在過去,矇蔽自己。我決定了,下週一就去街道辦,準備參加知青下鄉。”
“我也不想繼續逃避了。”
周秉義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不過,我爸今年會回家過年,所以,我想等過年後,再去報名。”
“我也等我爸回來後,再走。”
周秉坤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感覺自己被屋裡的氛圍影響,渾身熱血沸騰。
周蓉瞪了弟弟一眼:
“你走什麼走?你才多大啊?要走也是我走!”
有了決定後,大家討論的都非常熱情。
中午,周母做了一桌子豐盛菜餚。
吃過了午飯。
蘇明哲還想勸說幾人跟著自己去白牙山,周家的大門又被敲響了。
周秉坤連忙去開門,見到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連忙迎進來:
“姐,曉光哥來了。”
曉光哥,大名蔡曉光,也屬於高幹子弟,和周蓉是同學,今年剛畢業。
蔡曉光畢業後,只要是下午吃過飯,就回來找周蓉玩。
他一進門,所有人都把目光鎖定在他手上提著的袋子上。
“曉光,你這是又亂花錢買東西了?”
“大娘,沒買什麼,就是幾串冰糖葫蘆和冰淇淋。”
蔡曉光呵呵笑了笑,把手裡的東西給大家分了分。
蘇明哲見狀,猶豫了一下,還是朝著自己的同學說道:
“秉義,你之前不是說,小蓉有胃病嗎?這冰淇淋這麼涼,還是別讓她吃了。”
周秉義還沒說什麼,周蓉直接氣哄哄拿起了冰淇淋,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要你管!”
周秉義無奈朝著同學使了一個眼神,悄悄說道:
“我這妹妹脾氣倔得很,我們一家人都不敢說她。”
“你們這不是慣她嗎?”
蘇明哲想讓周蓉以後做自己的女人,就想讓周蓉的脾氣收斂一點,忍不住就開口勸了起來:
“秉義,咱們上學時,都學過《觸龍說趙太后》這篇課文的,你還記得裡面有一句話吧,‘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你爸爸不在家,長兄為父,你這個當大哥的,就該負起責任來,好好地管教好弟弟妹妹,培養他們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你現在只知道順著他們,寵溺他們,卻忘了‘慣子如殺子’、‘溺子如殺子’的道。”
周秉義被蘇明哲一通教育,頓時臉色羞愧,看了妹妹一眼,張了張嘴,卻又訕訕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多少年養成的習慣,導致他在妹妹周蓉面前,其實並沒有太多當哥哥的威嚴。
郝冬梅也知道周家兄妹的情況,心疼男友,連忙開口:
“明哲,其實周蓉挺懂事的,就只有喜歡吃冰淇淋這麼一個愛好……”
周蓉見自己大哥被蘇明哲說的啞口無言,偏偏旁邊自己未來的嫂子郝冬梅,竟然還向蘇明哲低聲下氣的解釋,頓時火冒三丈。
只是不等她開口回懟,旁邊的蔡曉光先一步臉色窘迫,承認錯誤起來:
“蘇大哥,這事怪我,是我知道周蓉喜歡吃冰淇淋,就想著討好她,秉義大哥也是因為冰淇淋是我買的,才沒開口阻止,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檢討……”
“你檢討就對了。”
蘇明哲聽了蔡曉光的話,順勢就把話題引導了他身上:
“周蓉的倔強脾氣,除了家裡人對她的寵溺嬌慣,就是在外面還有你這樣的追求者,繼續吹捧著她,讓她看不清這個世界的現實模樣是什麼,一切都朝著美好的一面去想象,看不到前路的深淵,也看不到人生中的陷阱……”
“你夠了啊!”
周蓉終於聽不下去了。
她也沒想到,自己大哥這個同學一點都不客氣,來到自己家裡做客,說自己大哥的不是也就罷了,竟然連自己的朋友都教育,一點面子都不給自己留。
蘇明哲見到周蓉生氣了,也不以為意,反而笑著對周秉義和郝冬梅,笑道:
“我再講一下,第三個故事吧,這個故事叫做《曲突徙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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