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凱衝夜安錦使了個眼色。
夜安錦立刻合上卷宗塞到了茶几下面,又把自己面前的茶杯喝空了,把茶杯倒扣在茶盤裡。
然後,她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垂手肅立,一副挨訓的樣子。
周路凱目光中閃過一絲讚賞,轉身走到辦公桌後面正襟危坐,“請進。”
辦公室主任趙鋼領來的“客人”竟然是劉婧。
把劉婧送到,趙鋼退出關好門走了。
看到夜安錦,劉婧臉上閃過一絲猜忌和嫌惡,“你怎麼在這裡?”
夜安錦對劉婧也沒有好印象,見她惡形惡狀,索性沉默不語。
周路凱站了起來,“夜教授還在取保候審階段,傳訊她過來配合調查。你有事嗎?”
劉婧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我打擾你們了?”
這話聽著就彆扭。
夜安錦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懶得解釋。
她深知,如果被人惡意揣測,越解釋越顯得心虛,在對方看來怎麼都是欲蓋彌彰。
周路凱皺起眉頭,“對。現在是工作時間。如果是公事,你快說;如果是私事,等我下班再說。”
劉婧打量著夜安錦,臉上像結了一層冰。
年輕女人獨有的窈窕秀美在夜安錦身上格外突出,黑亮的頭髮瀑布般傾瀉而下,勾勒出柔和動人的風情,襯著那張白淨的臉龐越發眉眼如畫。
不用照鏡子,劉婧都知道自己相形見絀、黯然失色。
女人活的就是個年齡。
到了她這個年齡,就像秋天脫葉的枯樹,面板日益松馳、頭髮逐漸稀疏,再怎麼費心保養,也抓不住青春的尾巴。
好在她位高權重,有足夠的底氣蔑視像夜安錦這種社會閒散人員。
“老周,你的眼光真是越來越差勁了,就算再找,起碼也找個比我強的,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還是個嫌疑人……”
劉婧走到沙發前坐下,看著茶几上只有一隻茶杯,臉色緩和了些,“你不怕她真是個罪犯,沾一身腥?”
“劉婧,你別疑神疑鬼、信口開河。我們早就說好了,工作時間不談私事,不干擾對方正常工作。”
周路凱隱忍地說,“還有,就我這張老臉和一個月千八百的工資,連你劉副部長都看不上,人家夜教授身家億萬的人,哪能看得上?你別本末倒置。”
劉婧的臉頓時黑得像鍋底,“有錢了不起?她那些錢來路不正!出賣色相傍大款,發了財又想攀炎附勢,你可別讓她清純的模樣糊弄了。她今天早上還來我辦公室示威了呢!”
周路凱火了,“你能不能不要捕風捉影無中生有?我問過她了,她去找你問欣瑩的一些生活習慣,怎麼成了向你示威了?”
劉婧聞言一愣,意味深長看了看夜安錦挺直的背影,懸著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
她一直擔心夜安錦告訴周路凱,她和可疑男人幽會讓周欣瑩捉姦在床。
她想都不用想,如果這件事讓周路凱知道了,她根本承受不起嚴重的後果。
別看周路凱是公安局長,這個莽夫發起狠來能鬧得天下大亂。
到時候她的私生活人盡皆知,名聲盡毀,別說晉級升官,眼下的職務都保不住。
何況女兒欣瑩已經死了,他們夫妻間唯的紐帶已經不存在了,她想求周路凱手下留情都難。
“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我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近期上級組織部門下來考查干部,我在提拔名單裡。你別讓夜安錦這種閒人再來打擾我,如果讓領導在我辦公室遇到她了,回頭我還得費事解釋。”
劉婧說完,把眼前那隻茶杯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杯沿,發現沒有口紅殘留,唇角微微勾起,“另外我也提醒你,公事公辦,傳訊嫌疑人哪用你這個大局長親自接待?別不小心讓人家晃花了眼,忘了黨性原則。”
“行了,沒別的事你忙吧。”周路凱沒好氣兒地說,“我幹工作不用你指手劃腳。”
“我是組織部常務部長,負責全市幹部工作的宏觀管理。有對市委管理的領導班子和領導幹部進行考察瞭解、提出調整配備意見和建議的許可權……”
劉婧一邊說著,一邊放下茶杯,順手掀開茶壺蓋兒看了看。
茶壺裡的水幾乎是滿的。
這說明夜安錦和周路凱確實沒有喝茶聊天。
劉婧滿意地看了周路凱一眼,“你好好幹,說不定我還能拉你一把。”
“別自我膨脹了。現在不是一言堂的時候了,別說你是常務,就算正職,你也無權直接推薦任命。”
周路凱耿直地說,“如果你真能說了算,你早點兒把我撤了,我才不稀罕你那點兒權利!”
劉婧窘迫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路過夜安錦身邊時,又含沙射影地警告,“你自己都是嫌疑人,哪有資格過問欣瑩的案子?說話做事小心些,別沒事找事。”
夜安錦抬眼看了她一眼。
那樣清亮堅定的眼神,讓劉婧沒由來一陣心慌。
她突然後悔自己剛才畫蛇添足,不該警告夜安錦。
“劉副部長,我是嫌疑人沒錯,但我相信法律是公平公正的,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也不會錯怪一個好人。”
夜安錦也提醒她。
劉婧沉著臉走了出去。
周路凱把她送出門,過了一會兒才返回。
“她就這樣,老是趾高氣昂的,你別放在心上。”
周路凱關好門,重新坐回茶几旁,給夜安錦倒了茶,“咱們繼續。”
夜安錦看了周路凱一眼,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她聽付餘生的。
之前付餘生不讓她把劉婧跟神秘男人約會的事告訴周路凱,她還是不要告訴的好。
一來,死無對證,口說無憑。
二來,周路凱本來是涉案人員家屬,死者又是他至親至愛的女兒,鬧不好周路凱太沖動,和劉婧鬧翻了,對抓捕花狼的工作有害無益。
周路凱低頭在茶几下面摸卷宗,並沒有察覺夜安錦神色有異。
他把卷宗開啟,翻到其中一頁,“你看,這張是孫美超的同事不經意拍到的照片,也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張花狼的正面照片。
當然,這是他化了妝的,但你看他的手,不是年輕男人的手,不可能是謝辰飛。
但是你剛才說,花狼不是一個人,至少是兩個人,這種假設很有建立性,此前我們從來沒往這方面想。
因為根據上級下達的檔案,花狼是劉超生的得力助手,劉超生被捕當天,他隻身潛逃,此後長年獨立作案。”
夜安錦仔細看了看,那是張生活照,背景有辦公樓和花圃、停車場。
男人剛從車上下來,一隻手扶著車門。
那確實是一隻中年男人的手。
手背面板粗糙,不像謝辰飛細皮嫩肉的。
男人的臉倒很儒雅,小麥色面板,微胖,戴著金絲邊眼鏡,鏡片茶色。
夜安錦目光一暗,這隻眼鏡正是“林冬”當天戴的!
花色眼鏡半透明狀態,可以很好的掩飾眼神。
看來,花狼後面在威華市犯的幾起案子暫時還沒被整理到這份卷宗上。
真是惡貫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