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洋甩開殷鋃戈的手,胸膛大幅起伏著,隔著兩三米遠的距離,殷鋃戈和宋佑也能聽到溫洋咻咻的鼻息聲。
溫洋眼底充滿憤怒的紅血絲,其實比起強烈怒意,突然而至的委屈甚至是自我同情,更令他難受。
其實溫洋對自己用了殷鋃戈恩人心臟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當他自己也不得不在心裡預設了自己當年是靠那個男孩的心臟活下來的時候,心底多少是有些愧疚的,雖然他一直不相信自己當年的養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可畢竟最後是一命換一命。
所以當殷鋃戈把失去摯愛的恨意發洩自己他身上的時候,溫洋恐懼與憎恨,卻無法為自己辯駁,當殷鋃戈將他當作替身時,強行將他留在身邊“寵愛”的時候,溫洋感到厭惡的同時也未覺得莫名其妙,他多少能明白殷鋃戈對那個那個男孩走火入魔般的“偏執”。
就為取得溫洋身上和那個男孩一丁點的聯絡,夜裡殷鋃戈會將腦袋拱在溫洋懷裡,安靜的聽著溫洋的心跳聲。
同時,溫洋會覺得這一刻的殷鋃戈卑微可憐到了極點,雖然他從來不會對他產生同情....
所以溫洋一直都知道,自己淪落至此,殷鋃戈固然是最主要的兇手,但追朔源頭,其實是因為當年自己借了那個男孩的命活了下來...
可是現在...
就在聽到宋佑說到自己和當年救殷鋃戈的那個男孩毫無關係的時候,溫洋忽然感到無比的委屈,這一切本不該是他承受的,他根本沒有錯,也沒必要揹負一絲愧疚,更不該無端遭到殷鋃戈那麼多的羞辱和折磨。
溫洋真想將殷鋃戈千刀萬剮,不過他此刻的要求很簡單,既然殷鋃戈已經調查清楚整件事自己不過是個路人,只是要放自己走就行了。
他無力也無心為自己討回什麼。
“回病房去!”殷鋃戈目光鋒利,聲音冷硬,“立刻!”
殷鋃戈此時並沒有溫洋想的那麼清楚,在理清這一切之前,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放這個男人走!
絕對不能!
溫洋緊抿著嘴,緩緩後退,他盯著殷鋃戈,眼眶泛紅,“我現在連做那個人的替身都不夠格了,你已經沒必要像以前那樣對我了,你放我走吧殷鋃戈,你一定能找到那個真正的溫洋,我...我想去過正常人的生活,我求求你好不好....”
殷鋃戈額頭青筋暴起,攥緊的手掌摩擦出聲,他看著溫洋紅著眼睛乞求自己放過他的模樣,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鈍痛,同時感到一股無比強烈的挫敗感。
為自己錯投在這個男人身上的感情感到憤怒,為自己無法從這個男人身上收回心感到不甘。
無論事實如何,真相哪般,他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從前那種將感情牢牢掌控在手心感覺,以及那風輕雲淡,莫不在乎的心態了,特別是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
於是,那種想再次操控一切的慾望,也就更加強烈....
“我說話你聾了嗎?!”殷鋃戈厲聲吼道,“滾回房裡去!”
宋佑看著面龐還透著虛弱的溫洋,清瘦的身體撐不起大號的病服,鬆鬆垮垮的樣子顯得身軀更加瘦小。
宋佑印象裡,從跟了殷鋃戈開始,溫洋好像就在一天天的消瘦.....連精神都變的比第一次見面萎靡了許多....
宋佑同情溫洋,上前拉住準備走向溫洋的殷鋃戈,勸道,“先冷靜一下,一切等他病好了再....”
宋佑還沒說完,此時精神一片混亂的溫洋以為自己抓住了時機,轉身就跑。
殷鋃戈眼疾腳快,一把甩開宋佑的手,長腿邁開幾步便抓住了溫洋的手臂。
溫洋像受了驚嚇,一邊撕打著殷鋃戈一邊撕心裂肺的大喊了起來,“救命啊!!就命!他要殺我!救命!”
殷鋃戈被溫洋突如其來的癲狂怔的愣了兩秒,在走廊上所有路過的護士病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掃射而來時,殷鋃戈捂住溫洋的嘴,將溫洋連拉帶拽了拖進了病房,順便猛的關上門,留給門外不知所措的宋佑一句,“別讓人進來!”
宋佑看著四面投來的目光,擠著笑心虛的解釋道,“兩...兩口子鬧矛盾,沒事沒事,大家忙各自的吧。”
一位醫生過來了解情況,在得知裡面的人是誰時便也沒繼續深究。
走廊上恢復常態,但病房內顯然是持續激烈中,隔著扇門宋佑都能聽到裡面溫洋的哭罵殷鋃戈的厲聲威脅,以及桌上水杯似乎被砸碎在地上的各種嘈雜聲。
就在宋佑糾結要不要進去勸架的時候,裡面傳來一聲響亮清脆的巴掌聲。
然後便安靜了下來。
那巴掌抽臉的聲音,聽的宋佑心都在一瞬間緊揪了一下。
十秒後,殷鋃戈開啟了病房的門。
宋佑看著殷鋃戈臉與脖子上明顯的抓痕,側頸那一塊的抓痕上甚至已經冒出了鮮紅的血珠,輕咳了幾聲才問,“裡面的人...”
“昏過去了。”
“.....是嗎?”宋佑皮笑肉不笑道,“下手那麼重,你那手勁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沒有。”
“......”
“今天沒有安排,我去附近酒店補眠,下午三點來接他出院,你安排兩個人來醫院看著他。”
“....好,要不你等一會兒,我讓人給你拿衣服去了,你這身穿出去太....“
“讓人直接送到酒店。”
殷鋃戈顯然不想在這再多待一秒,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宋佑看著殷鋃戈穿著睡袍與拖鞋,目不斜視的走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面對四周異樣的目光依舊步履穩健,身形剛冷,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宋佑打了個電話給吳炚,讓他帶一個人來醫院看守病房,打完電話,宋佑推門進去檢視溫洋的情況。
溫洋倒在床上,一側臉頰暴起五指紅痕,身上的病服在掙扎中皺的不成樣子,看上去十分狼狽。
溫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虛弱的看著眼前的宋佑,張了張嘴,有氣無力道,“殷鋃戈派你來監視我的嗎?”
宋佑聳了聳肩,沒有否認。
他只是臨時充當監視員,等吳炚帶人來了他就可以離開了。
“我肚子好痛啊。”溫洋身體突然蜷縮成一團,雙手緊捂著小腹,一臉痛苦道,“幫我叫一下醫生好嗎?好難受.....”
宋佑本想親自上去詢問檢查,但突然想起殷鋃戈脖子與臉上被溫洋抓住的血痕,瞬間就退縮了,於是道,“好,你撐著點,我這就去叫醫生。”
宋佑也很擔心溫洋的狀況,殷鋃戈將溫洋交給他,溫洋要是出現任何情況他都吃不了兜子走。
宋佑動作很麻利,不一會兒就叫來的醫生。
“溫先生,我把醫生叫....”
推門而入,宋佑聲音嘎然而止,他看著此時空無一人的病床,心底只剩下一個聲音。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