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回 哪有好漢不爭先

眼見眾人都爭相要隨他去伏牛山,赴那“單刀會”,曹操心中安慰:可見兄弟們都是真心,願意同吾生死與共!

面上卻是呵呵笑道:“你等且不要爭競,他所以邀為兄的去,便是意欲觀吾膽色耳,你等眾兄弟若都去,這座伏牛山也教你們掀翻了,如何見得為兄膽色?”

眾人聽了齊聲大笑,杜壆大聲道:“李懷那廝,心腸直似雞兒般短窄,乾脆掀了伏牛山教他服氣。”

曹操笑罷,將眾人看一遭道:“這樣吧,便讓貫忠同我去,伱眾人只緊緊守住營寨,待我歸來。”

盧俊義聽了急躁道:“你雖然是哥哥,這一遭也不能只聽你的。他那裡虎狼重重,一個小許,又沒有三頭六臂,真有個長短,如何如何保得住哥哥平安,小弟若不同走一遭,如何能夠放心?”

曹操安撫道:“你是我義結金蘭的兄弟,便等若我自家身體一般,我不在寨中,三萬人馬,有個閃失豈不壞了大事,你不得替我守住?”

盧俊義一想也是,我老盧的確也很重要也,便退一步道:“若是如此,哥哥且帶杜壆同去,兄弟多少也得放心。”

他此話一出,杜壆頓時大喜,跳起身大叫道:“不愧是河北玉麒麟!端的有眼識得真好漢,杜某放句話在此處:這趟我同武大哥同去,除非杜某身化肉泥,不然任誰也動不得大哥一根汗毛。”

一旁孫安卻是大怒,喝道:“盧兄,杜壆兄弟去得,我孫安去不得?難道在你心中,姓孫的這身本事,竟是弱似他姓杜的?”

杜壆笑吟吟道:“孫兄卻莫要這般說,我想盧兄家裡五代經商,說話自然極為宛轉,你又何必偏要揭他實底,豈不辜負了盧兄好意?便是小弟也不由羞澀。你的武藝我也見過的,嗯嗯——就算和我一般,好了吧?”

孫安愈發怒道:“這般說來,你這廝也自以為勝得過我?罷罷罷,我也不同你說大話,外面比鬥一回,贏得那個便隨哥哥去。”

竺敬介面道:“孫安哥哥這個法子倒公平,既然如此,小弟這口斧頭倒也不甘寂寞。”

孫安焦躁起來:“你又多什麼事,你的武藝或可和杜壆比較,但孫某既然出頭,你若要爭,不免須多練幾年也。”

杜壆冷笑道:“這般說來,孫兄竟是吃定了小弟也,哼哼,小弟若不陪你練上一練,你也不得甘心。”

他三個吵得熱鬧,‘漢水龍王’聞人世崇,帶著兩個副將胡敬、胡顯,一直在旁邊聽他眾人說話,未出一聲,此時卻忍不住起來,對曹操施一禮,朗聲道:“武兄,我兄弟三個來投,未曾展露手段,本來不敢爭先,可既然要比武競技,勝出那個陪武兄赴宴,請恕小弟不才,倒也要參與一番。孫兄、竺兄兩個手段我雖不知,杜壆這廝,我自認不輸他。”

杜壆聽了怒極反笑:“呵呵呵,聞人,我往昔便常常聽人說你在背後議論於我,本來只道是婆子嘴傳些閒言碎語,如今看來卻是果有其事!呵呵,若是比試鳧水,你拿大我倒認了,陸上比武你也敢說這等大話?老爺這條蛇矛,便先領教你的方天畫戟!”

他四個一時爭競起來,都互相扯拽著衣服,要去外面比試,曹操又好氣又好笑,又不由擔心。

他對武將心思諳知極深:大家平常雖然親兄熱弟講義氣,水裡火裡為彼此死都無妨,但武人畢竟是武人,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除非捨命打一場,不然誰肯輕服人?

不由想起前世時,為賀銅雀臺造成,他叫眾將比箭奪錦袍,這還不是直接比武呢,曹休、文聘、曹洪、張郃、夏侯淵、徐晃次第爭先,各自逞耀,最後徐晃以百步穿楊射法勝出一籌,許褚卻吃醋,徑自來奪,氣得徐晃用弓劈面就抽,被許褚扯住弓,拖下馬廝打,錦袍扯得粉碎,一個睜眉怒目、一個咬牙切齒,若不是曹操急忙喝止,怕不是要打死一個才得罷休——武將們爭先之心,其烈性可見。

想到此節,忙將桌兒一拍,喝道:“咄!中軍大帳,你等當是菜市場不成?屠龍手,鐵肝膽、賽張飛、漢水龍王,好大名頭,如何跟孩兒般廝鬧?”

他平時嘻嘻哈哈似乎無甚威嚴,這一翻臉,那帳篷中溫度便似憑空降了十餘度,盧俊義、孫安這些老兄弟尚不必說,杜壆、聞人世崇卻是一向心高氣傲的,此刻卻都不由打個寒噤,頓時閉住了嘴不敢多說一字,心地暗自驚奇——罷了,這個武兄,個頭也不高,長得也不猙獰,如何一發起火,我竟這般怕他?

蕭嘉穗眼前卻是一亮:啊呀,怪不得他敢立下那等改天換地誌向,竟是天然生成的霸主之氣,果然是不同凡響!蕭某這番,卻來對了也。

曹操前世領兵數十年,一聲令下,赤地千里,那赫赫威風已是沁到了骨血裡,如今雖只一發即收,也驚得杜壆、聞人這等沒見過真英雄的人腳軟膽寒。

他見眾人懾服了,收起氣勢來,露出些笑意道:“其實盧兄弟說讓杜壆陪我去,並不是說他比你們幾個厲害,這其中,卻有一個緣故。”

他這一笑,眾人都覺一陣鬆快,情不自禁跟著笑起來,下意識便想:這個兄長髮作好生可怖,卻不可輕易惹他發怒。不知不覺,一絲敬畏,便死死紮根心底。

聽老曹這番說法,盧俊義眼一瞪,心想不是啊,我就是覺得杜壆的確狠啊,這廝跟我前後兩局都沒打出個上下,比史文恭也不弱分毫,孫安這廝雖勇,多少要遜色半籌。

不過他雖然直,卻又不傻,聽得曹操這般話口,如何肯逆了他說?當即瞪著眼道:“不錯,其中卻有一個緣故。”

孫安、竺敬、聞人世崇齊看向盧俊義道:“什麼緣故?”

盧俊義抬起了頭故作高深,想了片刻,想不出來,便道:“什麼緣故,我一說哥哥便知,偏你們不知,你們若要知,還待哥哥同你們說知。”

曹操看他死撐,不由好笑,終不忍為難這廝,接過話頭道:“只因杜兄弟和這幾個曾同殿為臣,他這番同去,首先便叫對方知道我等絕無歹意。聞人老弟,你雖也曾和他們為臣,卻不如杜兄弟同他們火併過一回,那廝有幾個悍將,怕是也不大服氣杜壆,這份不服氣的心思,卻正好為我所用。”

聞人世崇聞言,點頭道:“武兄算得精深,王慶這廝敗的不冤。既然如此,小弟只助盧家哥哥守寨子罷了。”

孫安一聽不是武功層面考量,也不惱了,瞪著杜壆道:“既然如此,你這廝可要好好護住哥哥才好。”

杜壆傲然道:“自是不消吩咐,杜某但有一口氣,也不容人傷他絲毫。”

眼見眾人說罷,蕭嘉穗笑吟吟起身:“杜將軍果然可去,不惟如此,小弟在荊南住了數年,和李懷也有些淺交,便一同去一遭。”

孫安皺眉道:“若是這般說來,多孫某一個何妨?”

蕭嘉穗笑道:“孫將軍身高九尺有餘,虎士之資,你若去時,見不得武兄膽色也。我和貫忠兩個,可以做文士裝扮,算是隨軍參謀的身份,那些悍將心高氣傲,必然不以為意。”

許貫忠拍手道:“妙哉!這般一來,雖是四人去,明面上真正武將,卻只杜兄一個,又和他們有同袍前誼,去的理所當然,足見哥哥膽色。真若到了難時,杜將軍自是萬人敵,我和嘉穗兄,也必叫他們大吃一驚。”

眾人議定了,各自安歇,到了次日下午,曹操四個,除杜壆外,都不帶長兵器,曹操懸了倚天劍,蕭嘉穗掛了家傳寶刀,許貫忠更是兩袖清風,四個人四匹馬,徑自離了大營,望伏牛山而去。

有分教:一身絕藝非輕來,自古英雄重奇才。都願人前爭顯聖,誰甘馬後做塵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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