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五月天
董小葵將猴子安頓好，又跟媽媽閒聊一會兒，媽媽說最近總是有些乏力，這春天就是睏倦，要上去小睡一會兒。
董小葵這才換了米色t恤，藍色牛仔褲，紮了馬尾，準備去拜訪許二的媽媽和大嫂。
不過，去人家裡拜訪，少不得帶些禮物。董小葵思量再三，將冰箱裡的一罐明前茶和一罐寧榮拿出來，又將自家養的雞生的蛋弄了三十個，一併裝入籃子裡。籃子是竹編的，是雲來鎮這邊的風俗。走親訪友少不得用竹編的籃子裝著。那籃子一般有精緻的花紋，一併做禮物送人的。
董小葵將物品裝好，在籃子上蓋了幹荷葉。這幹荷葉在以前都是拿來包裹物品的，乾淨又環保，還有一種清香味。荷香渡雖然屬於丘陵，但地勢獨特，還有好些田，水資源還算豐富，所以，那些田可以作為荷塘。於是荷香渡那邊除了種稻谷外，家家戶戶都會弄一小塊田來種蓮藕。在秋季少不得割了整塊的荷葉做成幹荷葉，物資缺乏的年月總是用幹荷葉包裹各種東西，蒸煮糕點以及鴨肉等。這是屬於荷香渡的浪漫。
董小葵將一切安頓好，又摘了幾朵黃桷蘭，放在荷葉上，熏天然香。仔細瞧瞧，自己對著這禮品籃子瞧了瞧，十分滿意，這才往許家媽媽那邊去。
許媽媽租住在後街街尾，那裡有一株高大的槐花，花苞一串串的，空氣中已經有槐花的甜香暗暗浮動。董小葵在門口敲門，只敲了一下，門就應聲而開，正是先前與董小葵發生口角的那個男子。他一看是董小葵，十分有禮貌地說：“我家夫人正在等你，請。”
董小葵略欠身行禮，走進去，便聽見許家大嫂的聲音，十分清脆，正在問：“媽，這算是發酵成功了麼？”
“只要這種色澤，這外形就是了。”許媽媽語氣舒緩，像是蜿蜒流動的河流。
董小葵不便直接闖入廚房。因為廚房跟臥室、衛生間、書房一樣，同樣屬於禁地。作為客人，所能呆的就只能是客廳。於是，於是她站在客廳裡，便不再走。那男子說：“董小姐請坐，我去告知夫人。”
董小葵點點頭，這才在客位正襟危坐，等待主人的到來。那男子從客廳屏風繞進去，不一會兒，許媽媽和許家大嫂就出來。兩人都繫著圍裙，一臉笑意。
“阿姨，靈姐姐。”董小葵立刻站起身，將手中的籃子遞過去，說：“這是一點點小禮物，是雲來鎮的竹籃之禮。”
“喲，這禮品籃子可是好多年沒瞧見了。”許媽媽接過去，又對許家大嫂說：“靈兒，這就是我曾跟你說起過的錦城這邊的竹籃之禮。這可是極其浪漫的事。人與人之間最真誠的對待。竹籃子一般是自家編制的，幹荷葉也是親手做的。”
“嘿嘿，媽，這籃子我好喜歡，可送給我不？”許家大嫂眉目靈動，瞧著許媽媽。
“你這丫頭。喜歡就拿去。”許媽媽將那籃子放到桌上，嘖嘖地說這籃子的花紋十分別致。董小葵這才回答是媽媽親手編的。每年都會編十來個用來製作禮盒的。
許媽媽一臉笑，正要揭開那荷葉。許家大嫂立刻喊：“且慢。我去拿相機拍攝一張。”
她一說完，蹬蹬地往樓上跑，木質的樓梯被她踏得很響。不一會兒，還真的拿著她的單反下樓來，調整了光影，從不同的角度拍攝了好多張。最後才說：“這次來錦城，收穫真不是一星半點的。不過，可惜，過幾天就要回去了。唉，真想在這裡呆一陣子。”
“你這丫頭，下次空了，我們再來好了。”許媽媽說，這才輕輕拾起那幾朵燻花，揭開荷葉。
“媽總是忙。這次若不是有別的事，哪裡會來的？我下次一個人來，行麼？”許家大嫂語氣有些可憐巴巴的。
許媽媽看了看董小葵，說：“小葵是這裡人。你來這裡，我便是放心了。”
董小葵也是一笑，說：“靈姐姐以後來，就不必租住了，住我家了。我帶你去取景好了。不過，你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麼？”
許媽媽將籃子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揀出來，說：“明天晚上回錦城市區去，在市區有些事處理。一直呆到四號晚上，我們的休假就算完成了。”
四號晚上聽陳俊說四號是許書廷正式離開錦城訓練基地，奔赴西北軍區的日子。那麼，作為母親，想必是來瞧兒子，做些打點什麼的。
那麼，這一次或許真的只是順帶來看看她董小葵是什麼樣的人。
“呀，這雞蛋倒是夠新鮮的，不過，明晚就走了，這三十個怕是浪費了。”許媽媽十分遺憾。
董小葵有些尷尬，說：“先前沒有預料到你們明晚成行，這雞蛋——”
“小葵，其實也正好。正巧我三兒子在錦城，這新鮮雞蛋大約很久沒嘗過了，我弄過去給他嘗一下好了。”許媽媽十分滿意，跑進廚房，拿了雞蛋簍子裝了十個。將另外的二十個又放入籃子，把荷葉蓋上。讓那男子將這禮盒放到樓上，然後招呼董小葵和許家大嫂一起去廚房做糕點。
董小葵進入廚房，這才知道許二做菜的那份兒專注從哪裡來的。許媽媽一招一式都極其優雅，做糕點十分專注，為她們講解，三言兩語，言簡意賅。
她自己烘焙幾塊糕點，又指導董小葵做。董小葵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做好一個，許媽媽一直贊她天賦高。許家大嫂在一旁醋意橫生地說：“媽以後有傳人了。”
“你這丫頭，志不在此。成天就喜歡攝影的。哪裡能弄得好？糕點的美先在內，後在外。你喜歡攝影，先想的是在外，當然做不好。”許媽**評許家大嫂，並催促她上樓去擺好桌子，喝下午茶。
許家大嫂應聲出去。董小葵還在默記許媽媽說的步驟與注意事項。突然聽到她說：“小葵，聽說你今年六月就算正式畢業了？”
“嗯，是啊。”董小葵連忙回答，不明白許媽媽為何要問這一句。
“那要不這次就跟我們一起回學校去了。”許媽媽提議。
董小葵一愣，一時猜測不出許媽**舉動到底因為什麼。所以，她憑著本能回答：“我論文提交了，不過還要等一陣子。再說，我自己才回來，這些年跟我媽媽總是聚少離多的。想再跟她呆一陣子。阿姨的好意我心領了，謝謝阿姨，十分抱歉。”
她一邊說，一邊還欠身表示感謝。
“你這孩子總是這麼有禮。怪生疏的。這有什麼抱歉的。”許媽媽閒聊，端了蛋糕往廚房外走。
三人一壺鐵觀音，依舊是董小葵泡茶，在陽臺上閒聊。黃昏落日，沉澱在河裡，像是一幅水粉畫。直到暮色四合，董小葵這才回家。
第二天，許家大嫂一大早就來找董小葵，一併去了青雲觀，又去了附近的睡佛巖。許家大嫂拍攝了很多照片，一直都很歡快。後來，在回來的路上，她忽然說：“你身上有一種沉靜與大氣，這很好。”
董小葵呵呵一笑，說：“靈姐姐也誇。”
“你知道我是誰吧？”許家大嫂忽然直截了當地問。
董小葵並不想承認，因為一承認之前的一切都屬於謀劃，而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喜歡被謀劃。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們以前認識嗎？”
許家大嫂展眉一笑，說：“以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了，而且很愉快。”
“我也很愉快。”董小葵回答，兩人相視一笑。心裡卻是暗想：從這點來看，許媽媽和許家大嫂應該對自己印象還好吧。
她心裡不禁愉快，只是想到許家爺爺，心裡不由得一涼。這一刻，她想要親自會會許家爺爺的願望十分強烈。
“小葵，你知道麼？我的夫家是一個相信愛情的家族。”許家大嫂忽然說。
其時，兩人正並肩走在黃昏裡，雲來鎮有薄薄的霧氣繚繞，青石板溼漉漉的。董小葵一聽，十分疑惑地“嗯”了一聲。許家大嫂繼續說：“我夫家那邊，很多愛情傳奇的。”
“真的？我還以為這世上的愛情傳奇都在書裡看呢。”董小葵緩緩地說。不由得想起陳伯說過許二的爺爺與奶奶的傳奇，似乎還聽許二簡略提起過他的媽媽與爸爸的愛情。都是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是現實存在的。夫家的男人似乎對愛情都有一種近乎不近人情的固執。”許家大嫂忽然停住腳步。
“那你倒是十分幸運了。”董小葵說，也停住腳步。
“還好吧。那傢伙雖然沉悶一點。”許家大嫂說，神色裡仍然有擋不住的喜悅，她似乎是憶起什麼有趣的片段，唇邊一抹笑，真是太幸福的笑容。忽然，她又湊過來，低聲說：“小葵，你這樣好。要不，我介紹你給我做弟妹好了。”
董小葵連忙搖頭，說：“不了，不了。我——，有很愛很愛的人。”
“多愛？我夫家的男人都很優秀，我那幾個弟弟都不錯呢。”許家大嫂循循善誘。
董小葵還是輕輕搖頭，說：“我愛那人，世間再不可能有第二人可以代替。”
許家大嫂這才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昨天，你那麼回答我媽，我早該想到你是有很愛很愛的人的。我總這麼遲鈍，難怪我老公總說我笨。”
“那是是你夫君對你的寵溺。”董小葵解答。
“呔，他那人木訥嚴肅，寵溺，下輩子吧。”許家大嫂撇撇嘴。董小葵想要說什麼，已經轉過街角，她們租住的門前已經有車子在等著。
董小葵走過去，與她們道別。車子開動之前，許媽媽瞧了瞧她，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是一個電話號碼。她說：“如果來京城，可以來找我，我們繼續做糕點泡茶。”
“一定會。”董小葵對著她笑。她點點頭，落下車窗，車徐徐啟動，消失在紅暈的黃昏暮色裡，槐花落了一地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