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天。
到了週末麵包房就會變得格外的忙碌,雙休日帶來的好處就是讓週末這天的銷量猛增。
接下來兩天時間裡大多數人都不願意跑出來購買食物,特別是在天氣已經逐漸酷熱的情況下。
所以他們會買下兩天或者三天的麵包量,然後在家裡享受安靜的週末,或者去野外郊遊。
聯邦人現在的娛樂其實並不多,對普通人來說,看電視和踏青可能是為數不多的,不需要什麼花費的娛樂專案了。
像是去酒吧,歌劇院,夜總會之類的,那不是他們這個階級能消費的起了。
遊樂園也是,人多,而且費用也不便宜。
真正為這個社會創造財富的恰恰就是這群消費不起的人,不得不說,現實有時候比書籍更奇幻。
晚上八點多一點,麵包房的生意終於告一段落,令人感覺到驚訝的是,今天的晚餐居然有披薩。
披薩這個東西流入聯邦已經有五六十年的歷史,從最初是一小撮人的“家鄉美食”,發展到如今人氣非常高的一種食物,其實也經歷了很多本地化的過程。
甚至因為聯邦披薩的銷量,讓很多人都認為聯邦披薩才是最正宗的,導致一些可能比聯邦更早出現披薩的地區,在製作風格和口味上,也在向聯邦靠攏。
而這就是大人們瘋狂吹捧聯邦經濟的重要原因之一——大家都在向經濟最強的看齊。
披薩“池”中的芝士多的要溢位來,香腸片和牛肉粒更是鋪的滿滿的,最上面還有一層火腿片。
胖老闆把火腿當做是自己的心肝寶貝一樣去對待,每天晚上關門時,都會親自去庫房檢視一下那一排火腿是否安全。
儘管福迪斯認為麵包房的蘇木裡火腿不太正宗,可那也是花了四百九十九塊錢買回來的,一共五十五磅。
按照每一盒不到兩盎司,大約只有五十克就要賣兩塊五來計算,一條火腿在麵包房裡的價值大約是一千兩百五十塊。
買火腿其實比賣麵包賺錢,不過買火腿的人終究只是少數。
普通人拿不出,也捨不得拿出幾百多塊去買一份好火腿,就連兩塊五買上幾片,他們都要考慮一下。
這裡還有更便宜的火腿,一塊錢一份,雖然味道不是那麼正,但勝在便宜,是目前面包房利潤最大的商品,沒有之一。
火腿經過炭火的烘烤散發著一種很難形容的香味,是一種複雜的複合型香味,加上那些芝士的香味,香腸和牛肉,還有面餅的香味,藍斯不得不承認,至少在做披薩上,喬尼是一把好手。
“坐,藍斯。”
正在擦地的藍斯吹了一聲口哨,隨後脫掉了圍裙,坐在了餐桌邊上。
胖老闆的女兒有些驚喜的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藍斯,然後變得非常的嬌羞。
胖老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的注意力都在藍斯身上。
“吃一點?”
“不會額外收我的錢吧?”,藍斯沒有動手。
胖老闆看起來有些羞惱,“在你的眼裡我就是這種形象?”
“我知道雖然我平時對你很嚴格,但你不能否認你在這裡有吃有喝,還有一份工作。”
藍斯插了一句嘴,“並且還欠了你四塊錢。”
胖老闆板起了臉,“我只是和你開玩笑而已,你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嗎?”
這時剛剛忙完,一身都是汗水的學徒從後堂走出來。
天氣越來越熱,工作也越來越辛苦,後堂的烤爐就像是一個小太陽那樣散發著致命的溫度。
每到夏天,就經常會有報紙報道麵包房的烤爐邊發生意外,熱暈過去似乎正在成為鑑定某年夏天夠不夠熱的一種標準。
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擦了擦手,打算坐下來時,胖老闆抬頭看著他,“你來這幹什麼?”
學徒有些茫然,他看著桌子上散發著芬芳的披薩,這裡面其實也有他的一些功勞。
他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麼,“我……剛才你說我們晚上吃這個。”
胖老闆用手指指了指藍斯,自己的女兒,以及自己,“我們。”
然後又指著他,“你。”
“‘我們’和‘你’,是一回事嗎?”
“我真懷疑你的小學老師是不是腦子裡進過水,才會把你教成這樣,你的晚餐在後面的櫃子裡,你知道的,前天的麵包。”
前天的麵包就像石頭一樣,每天都會留下一些,留下的,就是他們的晚餐。
學徒的表情難以置信,他無法相信藍斯都能坐在桌子邊上,他這個本地人,每個月幹滿三十天不僅一分錢不拿,還要給老闆十塊錢的學徒,居然連吃個披薩的權利都沒有!
他瞪著胖老闆,年輕人的火氣就是這麼大,胖老闆卻一點也都不含糊,“你不願幹可以滾,到時候別讓你那該死的媽媽跪在我面前來求我!”
彷彿是被擊中的死穴,身體緊繃攥著拳頭的學徒,突然間那口氣就洩掉了。
就像是被抽了脊椎的可憐蟲,只能蜿蜒的在地上蠕動。
他低垂著頭,轉身,朝著後堂走去,那才是他該去的地方,而不是這裡。
藍斯拿起了一片,滿滿的芝士和肉是他來到這裡之後見過最豐盛的一頓!
一口咬下去,牙齒先是壓碎了被烤的略微焦脆,油脂全部散出來的火腿片,然後切開了表面焦脆但內裡還很柔軟的香腸。
緊接著就是稍稍有些粘牙的芝士,伴隨著如同火山爆發一樣炸開的濃郁奶香,在咀嚼的過程中牛肉粒被碾碎,特有的口感刺激著每一個味蕾!
當它被嚥下去的時候,麵餅特有的麥香味才開始表現出來,其中還有些羅勒葉以及其他香料的味道,這份披薩簡直就是藝術品!
他狼吞虎嚥的連披薩邊都塞進了嘴裡吃乾淨,然後又拿起了第二片。
胖老闆眼角抽了抽,他款待藍斯只是為了打聽清楚今天送藍斯回來的人到底是誰。
如果是他惹不起的人,作為一個社會底層小市民,一個正在試圖萌芽的資本家,他會很知趣的選擇退讓。
無數的歌劇裡試圖挑戰權威的人,最終都成為了某段歷史的印照。
而那些能夠復仇成功的,人家本來就是貴族,或者特權階級。
其實從一開始人們就很深刻的認識到了這一點,底層只配得上悲劇。
而喜劇和爽劇,都屬於上流社會——
幡然醒悟的國王,獲得幸福的公主,完成夢想的落魄貴族,以及最終慘死在世俗法律約定俗成規則下的窮小子!
瞧,人們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些,但他們總在鼓勵窮小子做白熱夢。
儘管在別人眼裡胖老闆是個有錢人,但在這個社會上,他依舊是最底層。
藍斯又取了一片,大口的吃著,當他嘗試去拿第三片的時候,胖老闆阻止了他,“如果你這麼喜歡吃,你可以慢慢吃,剩下的都給你。”
“但你能不能滿足我一點小小的好奇?”
藍斯舔了舔嘴唇,肉類油脂的香味和芝士濃郁的奶香,真的回味無窮。
他推開了胖老闆的手,拿起了第三片,“在帝國有一種習俗,那就是吃飯的時候最好別說話,這是教養的象徵。”
“有什麼事情,等我們吃完晚餐再說。”
胖老闆看阻止不了,連忙拿起了兩片,給了女兒一片,另外一片自己塞進了嘴裡。
一時間三個人都開始比賽誰吃的更快。
不到五分鐘,一個大披薩就只剩下托盤,還有一些殘渣。
藍斯用手指用力戳著那些殘渣,殘渣會黏在他的手指上,然後他裹進嘴裡。
當餐盤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剩下的東西時,他終於拍了拍肚子,滿意的舒了一口氣,要是有一根香菸就更好了。
“剛才你說什麼來著?”
胖老闆重複了那個問題,“下午送你回來的那個人,你和他關係不錯?”
藍斯沒有說謊,“還可以,我認識他的老闆。”
“他還有老闆?”,胖老闆驚呼了一聲!
在他看來,穿著考究並且開著一輛豪車的福迪斯,就已經是上流社會的人物了,沒想到對方背後還有一個老闆,並且還和藍斯認識。
他現在有點後悔,沒有完全搞清楚藍斯的背景,就對他做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
如果對方報復起來……
他簡直無法想象!
當然,此時還有一些的好奇心,讓他開始對這位福迪斯先生的老闆,產生了一些興趣,這也許是他做過最蠢的事情——剝削藍斯。
但也有可能是他崛起的機會——結識大人物!
他向前湊了湊,前傾著身體,態度甚至有些討好,“你和他的波士……”
藍斯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居然不是那種劣質的烤樹枝,濃郁的咖啡豆油脂非常充分的滋潤著每一口,讓人感受到它的魅力所在。
喝了一大口後,他放下了杯子,打了一個飽嗝,“你知道,下午我的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煩,我需要短時間裡湊齊兩百塊。”
“我在這邊可不認識什麼大人物,所以我在隔壁街找到了一家財務公司。”
“財務公司?”,胖老闆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想要確認一下。
藍斯非常認真的點著頭,“是的,財務公司,我借了一筆錢,三百塊,他送我回來是順便看看我是不是有一份工作,避免到時候找不到我……”
胖老闆的眼珠子很快就紅了起來,咬牙切齒的看著藍斯,從牙縫裡擠出了他的名字——
“藍斯,滾過去把地再拖一遍!”
“還有,這份披薩要五塊錢,你現在欠我九塊錢!”
“九點鐘之前你做不好,就滾出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