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社畜,我的命運就是一身死氣地回到出租屋後,還不得不頂著怨氣加班整理檔案。今晚依然如此。我抱著熱氣騰騰的泡麵,一屁股窩進沙發和茶几之間的窄道里,膝上型電腦被我用了好幾年,只是多開了幾個視窗便嗡嗡散熱,斜斜地擺在一旁,四四方方的螢幕閃爍著疲憊的熒光。
我開了電視,它正興高采烈地放著綜藝節目。正嗦著兩口面,隔壁還吵起架來,不一會兒又是鍋碗瓢盆被打翻的聲響。
其實我攢的錢已經夠我搬個更好的地方,或者每天吃點好的了,但是我物慾很低,也不介意住所的環境如何,能住、乾淨就夠了,還能攢更多的錢,因此已經在這個小出租屋住了很長時間。
唯一的上進心是以後想要開一家店。所以我也相當於在攢創業資金。
我喝完湯,把杯桶推到一邊,著手處理領導發來的檔案。這一天本該就這樣平平無奇地過去,但就在工作結束後,我發現我的工作郵箱裡多了一封未讀郵件。
你大爺的,又是啥雜活?
我一邊詛咒領導,一邊點開郵件,映入眼簾的標題赫然卻是“應聘信”。
發信人名叫里包恩,是個外國名字,措辭懇切,禮貌又專業地說明他需要工作,來應聘我的保鏢這個職位,同時十分自信地向我保證他的實力。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捧著杯子喝了一口,點點滑鼠,把這封郵件丟進回收箱。
一看就是垃圾廣告。
但起碼不是工作,我的心情還不錯,喝完水起身洗澡睡覺,睡前刷了刷手機,順手拉黑了我前男友竹田京助又註冊來加我的小號。
多虧了他,我的黑名單現在非常熱鬧。短短一週內,不僅劃入他的大號,六個小號,還有我的便宜雙親,以及一些煩人的親戚。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放到網上都不算什麼瓜:我大學剛畢業時認識的竹田京助,他是富二代,有錢有閒,我那會兒正四處找工作,到處打工,正好每次打工都能碰見他。孽緣也確實是緣。我只要不打扮,原生長相就是乖乖女那一掛,竹田京助這吊毛好死不死喜歡這個型別,沒過一陣就對我死纏爛打。
他很會裝,演得非常真誠,直接追了我兩年,我也是識人不清,被他打動了。結果在一起沒幾個月,他就開始本性暴露,要我辭職,搬到他家,讓他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同時控制慾越來越放肆,動不動尾隨我,我一和男同事有接觸他就對我發癲,最後一次吃飛醋甚至上手掐我。我一看勢頭不對,前不久便立刻跟他分了手。
這一分,竹田京助就毫不掩飾他是條瘋狗的事實,追著我咬,使用各種話術試圖聯絡我求複合。我家人則是傳統觀念重,而且還不識大體,不論我說什麼,都反駁拋開事實不談我也年齡大了該結婚生子了,人家家裡有錢條件多好啥啥的,男人管你是喜歡你啥啥的。
我一個個都拉黑了。
畢竟我從來都是懶得廢話的人,惹到我你算是惹到鋼鐵悶葫蘆了。
今日份的拉黑完成,世界清淨,我美美入睡。什麼前男友,什麼東亞原生家庭,什麼垃圾廣告郵件,都被我拋之腦後。
然而,到了隔天——
我穿著背心短褲,咬著牙刷,嘴裡都是牙膏泡沫,一頭雞窩毛,沉默地盯著站在我家門前的小嬰兒。
沒錯,嬰兒,二頭身,一臉萌萌的嬰兒肥。但鑑於他看上去比嬰兒成熟,還是算小孩吧。
至於為什麼成熟,因為他還穿著規規整整的黑色西裝三件套,戴著圓頂帽,帽簷趴著一隻眯著眼睛的綠蜥蜴,活像個西洋紳士。仔細一看,小孩哥還留著蜷曲的鬢角發,怪有品味的。
見我沒反應,小孩自己破冰,從他的小衣服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一面遞給我,一面熟練地說:“ciao,初次見面,我的名字叫作里包恩,正是為了尋找一份工作來到這裡。”
我根本還沒看夠這個奇妙的畫面,下意識接過紙,但仍頗為震驚地沉默著。自稱里包恩的小孩也不在意我的失禮,抬手壓了壓帽簷,相當正式地接著毛遂自薦。
“我瞭解到你正籌備創業的事宜,想要應聘保鏢的職位。你可以放心信任我的實力,友寄女士。”
他咋知道我的事和我的名字?不過我確實瞞著現在的公司在網上運營工作號,為以後的創業打基礎。沒準這看著就鬼機靈的小子正好看見了。
平心而論,里包恩說話還挺萌的,看似一板一眼,實際上不忘帶點語氣詞。畢竟是小孩吧……但是我對小孩也無感。
我算是回過神,展開手裡的紙一看,竟然是自制簡歷。簡介的說辭和電子郵件裡一模一樣,只是附加了他的履歷:世界第一殺手、黑手黨繼承人家庭教師之類的。
這會兒,臨時放在褲兜裡(我本來邊看手機邊刷牙,有人敲門就先揣進了兜裡)的手機鬧鐘也響了,提醒我要去上班。看來就算我有興趣和小孩子玩玩過家家,現實也不允許,於是我摁掉鬧鐘,把簡歷紙遞還給里包恩,拿下牙刷含含糊糊回應道:“好吧,但我不收童工,而且馬上要出門了,小朋友,你也先回家吧。”
小孩仰著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靜靜望著我,“小看我的話會吃虧哦。”
我倒是有閒情搭腔:“年齡小,求職被小看是必然要承受的事。”
里包恩又說:“所以我提醒你,會吃虧的。”
我問:“哪方面的虧?”
里包恩道:“僱傭保鏢對現在的你而言好處不少吧?”
我繼續含著牙刷,邊刷牙邊盯著他。這小鬼的話術也很老練,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他是真的小孩,也許是侏儒症,但是在交流中,他卻沒有否定自己年齡小。
哦,也沒有肯定就是了。
不過這些跟我沒有太大關係,即使他說得不錯,竹田京助那人渣之後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有個保鏢對我來說利大於弊,可我並不想僱一個寶貝保鏢,也沒時間多聊了。
“你在告訴我你知道得不少,是你自己打聽的,還是別人透露給你的?”我總結,“你不用回答,因為我不想知道。既然你不希望我小看你,那我就如對待普通的求職失敗的人一樣,可以請你離開了,我要上班,里包恩先生。”
我說著,伸手關門。就在大門即將合上的一刻,西裝小孩不知從哪裡變來一支手杖,竟然生生卡住了門腳。
“如果你改變心意了,我隨時等待你的來電。再見。”
一張小小的名片被他體面地放在地上,塞進門縫裡。緊接著,手杖抽離,他還替我直接關上了門。
我撿起名片,上面手寫著他的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名字還是義大利花體。
……搞不好這小孩還挺悶騷的?
五分鐘後再次震動的手機鬧鈴打斷了我的內心吐槽。我立馬把這樁奇事當作浮雲,隨手把名片往茶几上一放,便加快速度回衛生間洗漱。想到要上班,又在心裡暗罵領導和同事別來找麻煩。
要我當牛做馬還不如讓我和天殺的煩人前男友決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