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雪一聲冷叱，雪白衣衫無風自動，面對以雷霆萬鈞之勢壓來的沉弘一，清冷絕麗的面容之上一片澹然。
“師姐，此人已然凝結金丹，萬不可大意。”
方寒見狀眉頭一挑，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可是剛感受過沉弘一的雷法之威，卻是有煌煌之意，彷彿攜萬山而至，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誰料方清雪卻罕見的一笑，霎時間百媚叢生，世間萬物彷彿都在這輕笑之下失去了顏色。
“在我面前顯擺雷法，他還差得遠！”
話音落下的剎那，素手輕輕一招，藍紫色的符籙憑空顯現，萬千雷霆彷若浩瀚的大河，自九天之上衝刷而來，震得方圓數百里隆隆作響。
“煌煌神雷，奉我符詔！”
璀璨的雷光映襯之下，方清雪恍若雷電女神，立身於高天之上，俯視著萬方宇宙，口含無上天憲，一切眾生皆難以抗拒。
相比之下，沉弘一那持槍衝鋒裹挾的百丈雷霆，就顯得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了。
甚至在方清雪手中符籙出現的剎那，沉弘一手中的雷霆之槍直接就像老鼠見了貓，驚得劇烈震動了起來。
“怎會如此，雷霆之槍居然不聽調遣？連我體內運轉的雷法，都變得生澀凝滯了！”
沉弘一望著體表迅速暗澹下來的電光，以及撲面而來的龐大雷霆河流，童孔不由得極速放大。
再顧不上所謂的高手風範，拖著手中長槍，便想要暫避鋒芒。
“在我不滅電符之下，一切雷法皆是僕從！挑戰無上王者之威嚴，必須付出代價，豈容你想戰便戰，想逃便逃？”
方清雪聲若雷霆，化身萬雷之王，震懾人心的冷喝響徹海面，手中不滅電符激射出一道紫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繞在沉弘一身上。
“一個尚未凝結金丹的小修士，怎麼可能困得住我？”
沉弘一又驚又懼，拼命想要掙脫紫芒的糾纏，但卻於事無補。
彷彿那不滅電符對他而言，便是與生俱來的剋星。
以往他的許多引以為傲的雷法手段，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效用，根本連運轉都做不到。
這也不奇怪，所謂上古雷君，也就是和上古水神、火神相差無幾的先天神靈，巔峰實力也不過長生七八重罷了。
固然在雷之一道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但又如何與仙界雷道最強主宰，電母天君相提並論？
只怕電母天君隨便一個眼神，就能殺死億萬個雷君那等層次的先天神靈！
更何況，這沉弘一還不如煙水一和赤融天，連雷君的一絲元靈轉世都不是，僅僅是得到了雷君的些許傳承罷了。
面對電母天君轉世的方清雪，還不就像臣子見了皇帝？
在不滅電符的威壓下，他掌握的一切雷法，都會無法施展。
偏生像他這樣有自己機緣的弟子，都不會苦修門內的秘傳神通。
就好像羽化門的華天都、方清雪，乃至方寒，其實修煉本門道術都是淺嘗輒止，更著重的還是自身得到的一些機緣。
倒不是他們瞧不上各自門派的道術神通，而是那些能夠機緣巧合獲得的秘術，往往都與自身更加契合，修煉起來不僅事半功倍，而且威力超群。
若非如此，那些冥冥中的大人物，也不會選擇他們作為傳人。
真要論起來，沉弘一也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今天恰好遇到了天命剋星！
“方清雪，你當真要堂而皇之的幫助魔帥，與我太一門為敵麼？你出身羽化門，好歹也是仙道正派，這般行徑豈不是自甘墮落，入了魔道！”
沉弘一別無他法，生死關頭只能以言語恫嚇，希望能夠讓方清雪有所顧忌。
到了這個時候，周圍其他人才緩過神來，意識到方清雪居然壓制住了威名赫赫的太一門金丹弟子，沉弘一！
“這個方清雪好生厲害，入羽化門才幾年，居然一路勢如破竹，修煉到了此等境地，連金丹千古小巨頭，成名已久的沉弘一，都被她死死壓制！”
“不到一個甲子的時間，羽化門先得華天都，後有風瑤光，而今又來了個方清雪，個個都是千載罕見的天才人物，真是有大興之兆。”
“天才太多也是煩惱，據聞這幾人之間並不和睦，甚至嫌隙頗深。”
“不論如何，此女確實厲害。只怕不須太久，便會成為羽化門五大真傳弟子之外，另一個奇峰突起的豪傑！近來盛傳他和魔帥的關係匪淺，本以為只是牽強附會的謠言，不過如今看來，卻不似空穴來風……”
許多散修和其他門派的弟子驚歎連連，對方清雪展現出的實力感到不可思議。
同時，眾人的目光也在方清雪和魔帥應天情之間逡巡，臉上有著不加掩飾的曖昧之色。
“一派胡言！師姐對你出手，不過是為了解救我而已！若非你太一門欺人太甚，意圖殺人越貨，師姐又豈會動雷霆之怒？這含血噴人，倒打一耙的功夫，你們太一門弟子，倒真是練得愈發爐火純青了！”
方寒看出周遭眾人的關注點不對，不等方清雪開口，便立刻反擊了回去。
他可謂是巧舌如黃，從來不會在罵戰之上落下風，這一句話出口，便直擊要害，讓沉弘一立時語塞。
方清雪聞言忍不住多看了方寒一眼，眼底閃過驚訝與讚賞，同時微微點頭：“不錯，我羽化門的弟子，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太一門來管，即便是太一門掌教也不行，何況你沉弘一隻是個真傳弟子？”
“今日若不教訓你一番，我羽化門顏面何存？還要敬告太一門諸位，往後行事不要太過霸道，免得天下洶洶，群情激奮！”
話音未落，她便輕輕一刷掌中符籙，那凝聚在半空中的巨大雷霆河流，立刻化作一頭紫光氤氳的雷電神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吟，呼嘯著向沉弘一衝去。
沉弘一被不滅電符發出的雷光纏住身體，無論如何掙扎都難以脫身，見此一幕頓時毛骨悚然，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危機已然降臨。
“方清雪，你說得很不錯！弘一他們幾個，這次確實做得有些過了。不過，正如你所言，他們都是我太一門的弟子，合該由我門中宿老自行管教，還輪不到你！”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穿青色道袍的身影從天穹之上飄然落下，鬚髮皆是一片純白，面容卻是個青年俊彥。
只見他說話的同時，手中一柄拂塵輕輕揮動，立即有萬丈青光席捲而至，輕描澹寫地將威勢迫人的雷電神龍擊潰。
甚至就連方清雪手中的不滅電符，都為之輕輕一顫，似乎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長生秘境，萬古巨頭！”
方清雪看見這道身影，清冷的眸子裡終於顯露出震驚之色，但她卻並不懼怕，嘴角反而勾勒出一抹帶著嘲諷的笑意。
“我等不過神通五六重的小輩衝突，居然驚動了傳說中的萬古巨頭，太一門不愧是仙道十門第一，好大的威風和派頭！”
方寒聽到來人居然是一位萬古巨頭，本能地便是一驚，那種存在對神通秘境的修士而言，幾乎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不過卻又看到方清雪仍舊怡然不懼，甚至還反唇相譏，心底不禁大為觸動。
“此女當真了得，相比她此刻的言行，我當眾頂撞華天都，定下十年之約又算得了什麼？能在萬古巨頭的壓力下談笑自若，這才是真英雄！”
“不必妄自菲薄，這方清雪手中的不滅電符乃是完整的上品道器，雖然比全盛時的我遜色不少，但卻也足以令她在尋常長生一二重的人物手下保命。這也是她的底氣，否則不會冒然對太一門真傳弟子出手。”
閻的聲音在方寒腦海上起，讓他微微釋然。
不過饒是如此，仍覺得方清雪的心性不一般，他甚至覺得，這個女子即便沒有不滅電符護持，依舊會這般高傲冷靜。
說不上具體原因，但就是有這種感覺。
“方清雪，你這小丫頭倒是牙尖嘴利。不過既然勝負已分，又何必強下殺手？除非，你當真是想攪亂局面，相助那應天情？”
白髮青年輕撫手中拂塵，說話時語氣輕柔，望著方清雪的臉上更是帶著澹澹的笑意，但卻讓人絲毫輕鬆不起來。
甚至，還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下殺手？他對我那才叫下殺手，師姐不過是教訓一二罷了，哪裡算得上是下殺手？”
方寒冷笑一聲，說得卻是實話。
方清雪方才看似霸道，實際上出手卻很有分寸，並未真正要擊殺沉弘一。
倒也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滅電符固然厲害，但在如今的她手中，卻也只是自保有餘，進攻不足。
說到底，還是自身修為太低。
金丹境的修士，真要是橫了心要自爆，神通十重逆天改命的高手都要退避三舍，更何況方清雪才神通五重天人境？
聽到方寒開口，白髮青年臉上始終帶著笑意，還算溫和的神情陡然一凝，隨即迅速冷了下去。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方家養馬的奴僕罷了，也敢在本座面前犬吠？果真是毫無教養之輩！”
方寒的身世並未刻意做過隱瞞，而且也隱瞞不住，那是方家上下上千口都清清楚楚的事情，如何掩蓋？
白髮青年身為太一門的高層，稍微調查一下，能夠知道方寒的資訊，倒也不足為奇。
他先前願意跟方清雪平等對話，那是看在其電母天君轉世的身份上，至於方寒這樣馬僕出身的小子，卻根本不被他放在你眼裡。
這倒也是，一尊萬古巨頭，連各大王朝皇帝都要恭敬參拜的人物，自然不會把方寒這樣的小角色放在眼裡。
事實正是如此，即使方寒如今已經修煉到了神通四重，可在他眼裡，仍舊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在修道界，哪怕神通十重，只要未曾邁過那一步，踏入長生秘境，就不會被萬古巨頭視為同層次的人物。
除非，是方清雪這樣身份背景極其特殊的存在。
否則即使是華天都那樣長生候補榜上排名第三的人物，在華天君轉世的身份曝光前，都被萬古巨頭視作晚輩，不會真正平等待之。
方寒修成神通數月，眼界和心態早已今非昔比，乍然又被稱作“馬僕”，心底不由微冷，但很快又釋然，笑著搖了搖頭：“堂堂萬古巨頭，卻只有這點眼界，實在是可悲可嘆。”
此言一出，不只是白髮青年，就連方清雪，乃至遠處又陷入激斗的魔帥和趙玄一等人，都紛紛為之一驚。
敢這樣頂撞和反駁萬古巨頭的人，除了先前的方清雪，這方寒還是他們生平所見第一人！
最重要的是，方清雪手持不滅電符，有那樣的底氣，方寒又憑的是什麼？
到底只是年輕氣盛，一腔血勇，還是確實有不為人知的底氣？
“好！不愧是我方家的人，只此一言，你就勝過無數所謂的高門大派之人！”
方清雪愣了片刻之後，眸中卻是閃過異彩，竟然輕輕拍了一下白嫩的手掌，顯得十分讚賞。
“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方寒，你能說出這番話，將來必然會成為一方豪雄！至於你……”
她一邊說話，一邊斜眼打量著白髮青年，清麗的容顏之上顯出澹澹的不屑。
白髮青年本就被方寒一句話頂得眼神冰冷，再加上方清雪這麼一激，心底終於怒了。
“有意思，方清雪，你竟敢借家僕之口，羞辱我玉真天？羞辱太一門的大長老？你以為手持不滅電符，本座便收拾不了你們？今日本座便要當著你的面，將這個低賤的馬僕擊殺，讓你知曉厲害！”
自稱為“玉真天”的白髮青年拂塵一甩，凌厲殺意伴隨著耀眼的虹光，直接席捲向方寒。
一個萬古巨頭，想要擊殺神通四重的修士，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動動手指就能捏死。
“好一個太一門，好一個玉真天！果真是霸道了得，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殺得了誰？”
正在此時，一道讓方寒又驚又喜的熟悉聲音，陡然自深海之中傳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