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圖,我們的時間不夠了,你還要繼續參加活動嗎?”
說完這句話,諾諾自己都愣了。
她踩著高跟鞋,看著被人群簇擁著的路明非和趙孟華。這兩兄弟如今每人拿著罐啤酒在那裡對飲,那場面遠遠看去頗有曹孟德和劉玄德煮酒論英雄的架勢。
趙路二人對立,開懷暢飲。
趙曰,全民男神楚子航乃冢中枯骨,小天女蘇曉檣色厲膽薄,鋼琴美少女柳淼淼有名無實,徐磊磊徐淼淼兩兄弟更乃碌碌小人……今仕蘭英雄,唯使君與孟華耳。
路亦曰,哪裡哪裡,趙孟華胸謀無斷,見小利而忘命,何足掛齒!今仕蘭英雄,唯我一人。
大致就是這麼個調調。
什麼情況?
諾諾感覺自己走錯了片場,放映廳的情況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樣。
諾諾從徐淼淼那裡那裡得知了趙孟華要整路明非的訊息,本以為路明非這個衰仔一定招架不住,才連忙化了妝借了輛法拉利,打扮得光彩奪目過來給撈路明非,想要給他撐場子。
結果路明非現在卻在人群之中和趙孟華對飲,舉著啤酒罐的樣子就像是痛飲威士忌,絲毫沒有被整了的樣子,那一份豪邁的氣勢似乎連那對喜結連理的小情侶都壓制住了,成為了這場聚會的絕對主角。
路明非他有這麼霸氣的一面嗎?諾諾幾乎沒辦法把他和之前遇見的那個衰仔聯絡起來。
“師姐。”路明非看見諾諾,就不自覺的喊了出來。
路明非自然知道諾諾會中途闖進放映廳,這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事,他一直在期待著諾諾的到來,諾諾將為他洞開屬於卡塞爾學院的大門。
諾諾曾親手給了他人生的第一束光,這束光曾經照得他心砰砰亂跳,不自覺就為諾諾漂亮的裙襬彎了腰。
可這樣耀眼地光經歷一次就已經很多了,路明非握緊了手中的酒罐,他這一次想要淡然以對。
大廳裡所有的人的視線都落在了路明非身上,今天發生的事簡直太過離奇,這個平常毫無存在的衰仔,今天忽然就抖擻了起來,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先是氣勢洶洶地給趙孟華喝拼酒,如今居然還出現了這麼靚麗這麼耀眼的妞過來撈他。
在眾人的目光裡,路明非向諾諾走去。
諾諾今天穿了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光芒中氣勢逼人,路明非不得不把彎著的背挺直,讓自己看起來高些,不然他會顯得比諾諾還矮。
“這麼快就開口叫師姐了,看來你已經做好入學的決定了嘛。”
諾諾拋開了疑問,她注意到路明非稱呼的改變,於是眉開眼笑,看起來她很喜歡師姐這個稱呼。
她就是那種好為人姐的女孩,肆無忌憚的紅髮巫女怎麼能沒有小弟呢?她總想當個大姐頭去罩著自己的一干小弟,這也是她喜歡的角色之一。
“既然決定入學了,師姐我就送你一身好衣服吧,你不能穿著這樣的在入學協議上簽字。”諾諾皺著眉頭打量著路明非。
諾諾向身後揮了揮手,兩個女孩從她背後冒了出來,看她們的打扮是大概是衣店的店員,這兩個女孩拿著好幾套西裝,毫不顧忌的對著路明非上下其手,比劃著他的身材。
路明非很久沒被人這麼近距離貼心服務過了,恍惚間讓他以為自己回到了學生會,身邊站著那個叫伊麗莎白的貼心女孩。
店員們直接無視了放映廳裡的閒雜人等,開始脫路明非衣服了。
路明非條件反射想要反抗,卻被諾諾一把摁住。她一手按住路明非的肩膀,一手拿著梳子給路明非整理他亂糟糟的頭髮,從趙孟華們的視角看過去,就是諾諾在溫柔的替路明非整理打扮,只有路明非這個當事人才知道諾諾按在他肩上的那隻手是多麼的重。
諾諾也是覺醒了血統的混血種,力氣大得路明非完全無法反抗,畢竟如今他現在血統還未覺醒,還是個普通人,體質遠比不上諾諾。
“不錯嘛,趙孟華那傢伙要耍你,我以為你會很糗誒。”
諾諾拍著路明非的肩膀,那架勢頗有老父親看著兒子成才般的欣慰:“本來還想來給你撐場子,沒想到你還挺像樣。”
路明非聽著諾諾的話,有些恍惚,她的樣子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這真是的美好的時候。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成衣店的店員已經為路明非選好了西裝,撐著衣服讓路明非換上,那些衣服路明非穿起來居然很合適,它們根本就是根據路明非的身材特地選的,也不知道諾諾是從哪裡拿到的他的尺碼。
所以說人靠衣裝,一身好料子合身的西裝套在路明非身上,瞬間流改變了他的氣質,如果說前一秒他還像是是個青澀的高中生,現在則變成了華爾街的精英,似乎分分鐘就是百萬上下的美刀。
“不錯嘛,這才是我們的李嘉圖•M•路嘛。”
諾諾滿意地拍拍手,像是揉自家養的小狗那樣養揉著路明非的腦袋,然後才揮手讓店員們拿著挑剩下的衣服離開。
【“各位同學好,李嘉圖晚上還有活動,我們就先走了,大家慢慢玩,玩得開心一點。”諾諾對路明非的同學們微微欠身,露出那種西方深宅大院資深管家的無暇笑容,又冷漠,又讓人無從挑剔。】
別看她對路明非這麼體貼的樣子,那只是因為路明非身上貼上了“S級”和“衰仔”兩大反差的標籤,讓她覺得很有意思,所以才多花了點心思,她對路明非的同學們沒有任何親近的意思。
有時候諾諾都覺得自己其實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別人再怎麼也走不進她心裡,她也很難別人交心,就連凱撒也都只是在她心口踱步而已,沒有真正走進去。
凱撒或多或少意也識到這一點,但他絲毫不在意,極度自信的認為他遲早能把諾諾的心佔的滿滿當當。
“李嘉圖?”趙孟華問。
“也是他的名字了,我們一般都這麼叫他的。”諾諾回答說。
蘇曉檣張了張嘴,她本想問一下路明非他口中的師姐是誰,他這個衰仔怎麼會認識這麼好看的女孩。然而她卻被諾諾的氣場壓住了,最終卻沒能問出來。
其實她和諾諾的氣質有點相似,都是那種肆意而耀眼御姐範,但御姐這個稱呼裡都帶了個姐字,蘇曉檣和同齡人想必自然氣場十足,和諾諾比就太難了。諾諾無論是從年齡還是從那雙十厘米的高跟鞋都壓了蘇曉檣一頭,更何況今天諾諾的妝容則精緻如名家手筆而蘇曉檣還把妝哭花了,這怎麼比嘛。
蘇曉檣沮喪極了,所謂禍不單行莫過於此,今天她喜歡的男生和別的女生跑了,她自己又被另一個女孩比了下去,小天女驕傲了十幾年,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委屈過。
說來也奇怪,本來趙孟華沒了她還很傷心,現在諾諾一來反而沖淡了這份失戀的悲傷,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大概是人類的悲傷也是有極限的,諾諾勻走了很大一部分,顯得趙孟華都沒這麼重要了。
路明非整理了領口,也揮了揮手和自己同學們告別,又衝著欲言又止的蘇曉檣點了點頭。
他其實是很想和自己同學們說點什麼的,但又一句話都沒有憋不出來,只得跟在諾諾的身後出了放映廳的大門。
電影院外停留著一輛紅得像是火焰的法拉利,型號恰好是路明非認識的,是法拉利599GTBFiorano,學生會給他惡補奢侈品知識的人說這東西差不多要賣500萬RMB。
路明非自己還有輛從凱撒手裡贏來的布加迪威龍,那是輛銀灰色的超級跑車價值大約100萬歐元,可惜的是路明非第一次開它就把它撞壞了,放在學院的倉庫裡一直沒錢去修。
不管怎樣,路明非也是擁有過超級豪車的人,所以在這輛紅色法拉利面前挺直了腰桿,絲毫沒露怯,這讓諾諾又小小的高看他了一眼,覺得這傢伙可能並沒有之前看起來這麼衰。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只要你自己別彎腰,那麼誰都不能把你看輕了,所謂肉食者鄙和書生糞土萬戶侯就是這個的道理。
諾諾鑽進了法拉利的駕駛艙,路明非也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兩人各自坐好,法拉利轟隆隆的轟著油門竄出,現在外邊已經走了幾分夜色,添漸漸暗了下來,他們剛好遇見了路燈開啟的時候,一排排路燈在夜色裡被點亮,那明亮的光龍沿著公路一直蔓延到遠方,法拉利行駛在公路上就如同要踏著瀝青路融入光中。
彷彿前方是無盡的美好與燦爛。
“感覺怎麼樣?”
開出去許久,覺得在電影院的故事算是落幕了,諾諾把法拉利的速度放慢了,扭過頭問路明非。
“什麼感覺怎麼樣?”
“失戀的感覺怎麼樣?”諾諾衝著路明非擠眉弄眼,看上去頗有幾分姐姐八卦弟弟的感情生活的色彩,“你不是喜歡那個叫陳雯雯的妞嗎?”
喜歡陳雯雯?為什麼今天每個人都認為我還喜歡陳雯雯?路明非迷惑了下,又忽然反應過來。
現在不是在幾年後北極雪原,而是在他十八歲時的仕蘭中學。這時候他高中剛畢業還是喜歡陳雯雯的,差點還為陳雯雯放棄了去卡塞爾學院的機會,如今陳雯雯被趙孟華追到了手,自己自然應該如失戀般鬱鬱寡歡。
“其實,還挺開心的。”
路明非不自覺說出了心裡的想法。
茲——
輪胎和地面響起了尖銳的摩擦聲。
諾諾手一抖差點控制不住方向盤,以至於差點和旁邊的車撞在一起,嚇得那個司機從視窗伸出頭破口大罵,要是真的撞在一起了,估計路明非就能跟著這輛紅色的法拉利一起上明天的頭條了。
還好諾諾反應迅速,連忙打彎剎車,最後停在了路邊。
“不是吧不是吧,你是腦子出問題了嗎?”
諾諾轉過頭來瞪著路明非,伸出手捂住路明非的額頭,另一隻手又蓋住自己的,做出給路明非量體溫的架勢。
“這也沒發燒啊。”
路明非一陣無語,把諾諾的手從自己額頭上拿開,心說這個諾諾這個時候可比幾年後在金色鳶尾花學院進修時古靈精怪多了。
“你才發燒了,你燒糊塗了。”路明非說,“我說的是實話啦。”
諾諾瞪大了眼睛:“自己喜歡的妞和別人跑了,你還開心?”
“其實也不能說是開心吧,更應該說是釋然。”路明非饒了饒腦袋,“就像是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然後就釋然了。”
路明非對陳雯雯早就釋然了,如今見到她除了緬懷的情緒什麼都沒有,只希望她能夠幸福不悲傷的生活下去,那是一種對故人的祝福。
但面對諾諾他也不能做的這麼坦然,畢竟在諾諾的眼裡,自己前幾天還對陳雯雯死心塌地,如今忽然就心無波瀾也太不正常了。
真是奇怪,自己還喜歡陳雯雯的時候要拼命掩飾這份喜歡,做出不毫在意的樣子,如今放下了陳雯雯,反而要裝得深情起來。
“你就不想再掙扎下嗎?”諾諾問,“那可是你喜歡的人誒,你能看著她被別的男孩子牽著手擁抱嗎?”
自己喜歡的女孩嗎?
路明非偷偷地瞅了一眼諾諾,莫名就有點心虛,就像是放暑假時他蓬頭垢面穿個人字拖配個大褲衩出去幫嬸嬸買菜,結果路上遇見了陳雯雯的那種心虛,心虛得砰砰直跳又恨不得掩面而走。
猶豫了一下,路明非問諾諾:“你覺得陳雯雯她會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讓諾諾頓了一下,好一會才猶猶豫豫回答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試一下?路明非的心裡滿是苦澀。
“師姐,你也帶去一下這樣的場景。”路明非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盯著諾諾的眼裡不轉開,“假如現在你是陳雯雯,現在你喜歡的男孩子給你表白了,或者說是你有很優秀很厲害的男友和你感情很好。這時候我忽然給你說吧我喜歡你很久了和我在一起把……你會答應嗎?”
路明非看著諾諾,在諾諾眼裡路明非忽然就變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點有慫慫的又有點堅硬起來。
原來的路明非明明是如此的不起眼,好像是放在角落裡石頭刻意不想讓人發現一樣,可如今這可灰撲撲的大石頭不知道是被誰搬上桌子,於是他那麼顯眼有那麼格格不入,就像是想讓人把他丟到荒郊野外去。
滿是自暴自棄殊死一搏的意味。
諾諾沉默了,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她可以鼓勵一個衰仔去最求自己喜歡的女孩,卻不能讓女孩愛上他。
“其實…還是不會吧?”
路明非輕聲說:“努力也沒有用啦,其實我也努力過啊。但喜歡這種事情本就就是兩個人的事,就算是我變成大魔王把別人搶走,她也會拼命掙扎,想要回到自己喜歡的人身邊吧。”
路明非說著說著,忽然就想起了大話西遊裡的經典臺詞。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到你這個妖怪來反對?”
是啊,別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般配得光是站在那裡就會被眾人祝福,似乎他們註定就是應該在一起的,自己在角落裡偷偷喜歡又有什麼用呢?
本來也就是幻想,不過是埋著腦袋自欺欺人而已。
路明非勸蘇曉檣別傷心時也是這麼說的,路明非其實早就懂了這個道理,只是從來都放不下而已,所謂醫者難自醫大約就是如此,如今趁著這個天時地利人和機會當著諾諾的面說出口,心也終於舒服了許多。
放棄一個人可以很難也可以很簡單,困難時痛苦得就像是要把自己都撕裂,捧著殘破的心滴著血還是滿腔不甘,有時候又簡單得只需要對方的一個不耐煩的眼神,一次忽略,乃至是你忐忑了許久給她打電話對方聽出你聲音卻脫口而出一個“操”字,這都能成為放棄一個人的理由。
相比之下,路明非的理由全世界是最特殊的了,不是誰都有重來的機會,不是誰都可以直接問他喜歡的人,你會不會選擇自己。擁有了這樣的奇遇,路明非又怎麼能辜負呢。
窗外便是長蛇般的車流,連綿不絕的霓虹燈映滿了夜空。路明非不再說話,於是法拉利裡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安靜得就像這小小的車變成了世界的孤島。
不要再糾結了,該放手了。
你還要去拯救世界呢,沒時間再去傷春悲秋了。
路明非對自己說。
在這個聚會過後的安靜夜晚,路明非走下了諾諾灼眼如火的法拉利,站在南方家鄉的小城裡撥通了卡塞爾學院招生教授的電話。
“你好,我想盡快入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