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七號地鐵4

【咚,璫,叮,噔。】

【婦幼科醫院站到了。】

【乘客下車時請注意列車與站臺間的空隙,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從右側車門下車。】

張鵬飛和劉小沙等人從未覺得地鐵報站的聲音如此美妙。

哪怕在這昏暗的車廂裡,這報站的聲音詭異而扭曲,但對他們來說,就是天籟之音。

因為這個意味著,剛才那恐怖的一站終於過去了。

然而此刻,車廂內唯一的燈卻滅了!

黑暗如同一張陳舊腐朽的幕布,密不透風地罩住車廂,更令人害怕的是,車內還有一個詭異卻肢體僵硬的孕婦,一個裂開紅唇渾身是血正微笑著看著他們的紙人,以及一個坐在地上時不時發出嗚嗚聲,眼神呆滯的瘸子。

這三個沒一個是正常的。

用眼睛看著他們,就能時刻防備著。

但如果燈滅了……

好在燈滅的時間持續的很短,幾乎是兩秒後,昏暗的車燈再次亮了起來,發出電流不穩的滋滋聲。

但孕婦卻沒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出現在了蘇搖鈴面前。

她彎著腰,一張臉正好對著蘇搖鈴,死死盯著她!

近了看,女人的面板不只是白,更像是屍體的顏色,青灰裡透著黑,嘴巴鮮豔如血,雙眼一動不動,毫無生機。

離得近了,甚至能聞到女人身上彷彿屍臭一般的氣味。

蘇搖鈴:面無表情.jpg。

女人:?

兩人就這麼尷尬而沉默地對視了一會。

見蘇搖鈴還是沒有反應,女人便站直了身體,僵硬地移動著走到了車門前,而此刻地鐵剛剛停下來,車門嘎吱一聲開啟。

車門外,依然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更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

女人卻站在車門前,腦袋扭了一百八十度,骨骼發出咯咯的響聲,彷彿下一刻,她的頭就會被扭下來一般——

她最後看了車內一眼,彷彿在問,真的不和自己一起下車嗎?

她都把頭扭到背後了,誰還敢和她在這一站下車啊!

劉小沙和張鵬飛等人都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女人繼續保持這個詭異的姿勢往前走,走出車廂後,她站在原地,身體漸漸轉了過來,頭一動不動保持著盯住他們的姿勢。

在那一瞬間,她彷彿一個沒有生氣的人偶,朝著幾人笑著,隨後提起左手,緩緩做了一個告別的手勢。

她的裙子隨著陰冷的風微微飄起,又落下,那一瞬間,完全看不出這個年輕的女人是一個孕婦。

【叮叮——!!叮叮——!!】

在急促的鈴聲裡,車門再次關上。

幾人鬆了一口氣,說實話,雖然角落那個紙做的乘務員依然很滲人,但這個孕婦看起來更恐怖,如同行走的屍體一般,她下車後,眾人的壓力小了不少。

地鐵繼續開始在隧道里向前轟隆地奔跑,廣播也再次響了起來。

【車廂內請保持安靜,請勿打擾其他乘客,】

【下一站,市公安局站,請下車的乘客拿好車票,提前到右側車門處等候下車。】

這個站點,聽起來就比什麼婦幼科醫院正常多了,而且充滿了正氣。

【乘車時,請各位乘客認真遵守乘客守則,本站乘車特殊條款為,當聽到哭聲時,不要理會,立刻躲避,直到哭聲消失為止,請確保自己和發出哭聲的東西不呆在一節車廂內超過一分鐘。】

【本站行車時長為十五分鐘。】

雖然不知道新的特殊條款是什麼意思,但這一次給了時間,不至於像是上一站和孕婦同車時那麼難熬。

扛過十五分鐘,聽起來似乎不是太困難的事。

江陵忽然說,“不對。”

張鵬飛被他嚇了一跳。

但隨後他想起來,禁止和乘客搭訕,似乎是上一站的規定了。

反應過來能說話後,張鵬飛霹靂吧啦地說了一大串,“哎呀媽呀,憋死我了!這到底是是什麼鬼地鐵啊,剛才那個孕婦又是什麼……還有,瘸子他是不是瘋了?!誰能解釋解釋現在到底什麼情況?”

劉小沙不耐煩:“你話怎麼那麼多呢?閉嘴。”

張鵬飛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你的小弟嗎?你也太無情了!”

劉小沙看著坐在地上沒有聲響,卻面容可怖,雙眼呆滯的瘸子。

“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這兒可沒有什麼大哥小弟,只有死人和活人!”

宋桂轉過頭,發現路寥寥的雙手攥握在一起,似乎在流血,她驚道,“寥寥,你怎麼了?”

路寥寥一下把雙手藏到身後,見眾人都看向自己,連忙道:“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沒事的,是我剛才太害怕了,沒發現自己……因為太害怕,把手掌掐出了傷口。”

張鵬飛聞言立刻關切道,“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不,不用了,不用了,真的,真的不用了。”

路寥寥搖搖頭,往後退了幾步。

蘇搖鈴卻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那幾句話,有必要重複那麼多次嗎?

其他人以為她是太害怕以至於精神有些不太穩定,況且這個時候,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心別人。

宋桂擔憂道,“寥寥,你要是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們是好朋友,我會幫你的。”

路寥寥搖搖頭。

她並不信任宋桂,如果有一個人能在自己沒有發現的情況下拿走自己的車票,那宋桂是最有可能的。

她也完全有理由這麼做——

自己又瘦又漂亮,宋桂卻長得有點胖,又不會打扮,她留在自己身邊,就像是一個對照組一樣,成績也不如自己,如果是因為多年積壓的對自己的嫉妒……

路寥寥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

說不定自己的車票就是宋桂偷走的,她,她想害死自己!

宋桂有些失望:“好吧,”

她在失望什麼?她是不是早就想要我死了?

路寥寥忽然抓住宋桂,問:“你的車票還在嗎?一定要儲存好啊。”

宋桂拍了拍自己的上衣口袋,“放心吧,我肯定不會隨便亂扔的。”

“你們別吵了,先讓江陵說,什麼不對?!”

劉小沙忽然想起來,他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抓重點還是可以的,剛才江陵說完那句話之後,就一直沒有在理會車廂裡各說各話的幾人,而是皺著眉想著什麼。

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江陵靠著牆,抬頭看向幾人,“剛才那個孕婦走的時候,肚子沒有隆起,而且比一開始在車廂上的時候動作更加僵硬,也沒有在說過話。”

“你,你想說什麼?”

劉小沙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臉色唰的白了。

“她就像是一個行走的屍體人偶,而操控這個人偶的東西卻不在她身上了——”

江陵緩緩說出自己的猜測:“雖然下一站是市公安局站,但是別忘了,第一站其實是市二中站,我們這一站,才是真正的從婦幼科醫院站開出的地鐵。”

“剛才列車到站時,女人下車前,是有一瞬間短暫的黑暗的,那個時候誰也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那個女人是下車了,但是她肚子裡的東西,真的下車了嗎?”

聯想到這一站的奇怪廣播內容,哭聲,還有上一站尖銳的嬰兒哭聲。

難道,那東西真的沒下車??

江陵的話音剛落,車內燈光全滅,又一次陷入黑暗!

而這一次,車燈沒有再次亮起。

冰冷老舊的車廂內一片漆黑。

眾人耳邊列車運營發出的轟響聲格外清晰,如同蟄伏的流著口涎的怪物發出的興.奮吼聲——它時刻準備著將車裡的眾人變成自己的美餐,並且已經迫不及待了。

唰——唰——唰——

“什麼,什麼聲音?”宋桂顫聲問道。

那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地上爬行,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並且,幾人聞到了詭異的臭味,和剛才女人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似乎是血和屍體的味道。

車廂裡只有他們幾個人,那個紙人的動靜不是這個聲音,唯一可能的就是女人肚子裡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竟然出現了昏黃的隧道燈,但由於地鐵的行駛速度很快,所以外面的隧道燈的照明時間只有短短的兩三秒鐘。

就在這兩三秒內,眾人看清了那在地上緩緩朝著他們爬過來的東西——

那是一個血肉模糊,但卻能依稀看出人形的怪物。

整體足有成年人頭部那麼大,它的頭部很大,朝著眾人抬起頭的時候,兩隻漆黑沒有眼白的眼睛佔據了或許能被稱為“臉”的大部分地方。

而在它的身下,流著大灘的發黑血跡,一點點蔓延到眾人腳下。

忽然,它張開嘴巴,在車內再次恢復黑暗的瞬間,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扭曲而尖銳的哭聲!

這是女人肚子裡的嬰兒!

這一波精神衝擊讓張鵬飛等人呆在原地,渾身冰冷,無法動彈,而此時,劉小沙卻看到一直穩穩坐著座椅,似乎真的只是來搭乘地鐵的蘇搖鈴——

主動站起來了!

然後,她選了紙人的方向,飛快衝了過去,開啟通往前車車廂的車廂門,身影迅速消失在這節車廂內。

自始至終,旁邊的乘務員連動都沒動。

劉小沙:??

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這逃命的操作也過於熟練了吧?

江陵比她好一點,跑路之前還提醒一聲,“別忘了這站的規則,別和這東西呆在一個車廂裡!”

隨後,他也越過地上的鬼嬰,衝向蘇搖鈴離開的方向。

劉小沙身體比腦子轉得快,立刻跟了上去。

而剩下的人在猶豫的時候,鬼嬰已經哭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露出連著的帶血的臍帶——或者說,它全身都帶著血,整個跟剛從顏料罐子裡撈出來似的,彷彿外皮還沒長好。

它爬著的時候跳過去還好,這站起來了,還張開雙臂朝著幾個人奔過來,誰也不敢再衝了。

好在地鐵前後都有車廂,既然車門不是鎖死的——

張鵬飛抓住路寥寥,終於回過神來,“快跑!”

宋桂跟在兩人身後,也往後跑。

果然車門沒有鎖上,只要一拉就能開。

前面兩人進入車廂後,宋桂也跑了進去。

此刻,外面又一次出現了隧道燈,為眾人提供了短暫的照明。

後面是一個空車廂,沒有乘客,沒有血,只是依然破敗,張鵬飛還是覺得不安全,拉著人又往前衝了一個車廂,隨後轉過身,將門關住。

他還不放心,脫下自己的衣服,將門栓打了個結,守在門口。

宋桂和路寥寥,則躲在他的身後,聽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嬰兒哭聲。

哭聲離他們不是很近,應該是沒有追過來。

牆上刻著數字,他們現在在5號車廂,也就是說,他們上車的那節車廂是3號車廂。

宋桂說,“原來這個地鐵內部還有車門,是為了讓我們躲避這個怪物……”

路寥寥祈禱:“……希望它不要過來追我們。”

張鵬飛雙手依然緊緊拉著門把手:“放心,有我守在這裡!我們一定沒事的!”

就這樣,宋桂,路寥寥和張鵬飛三人躲在後面的5號車廂,而江陵和劉小沙透過車廂門之後,早就等在2號車廂的蘇搖鈴立刻關上了門。

隨後,她看向劉小沙:“把衣服脫了。”

劉小沙:“什麼?”

這是免費章節能發生的劇情嗎?

江陵說:“外套。”

劉小沙:“啊?”

雖然茫然,但他還是照做了,隨後,江陵伸手拿到劉小沙的外套,扭城一股“繩子”,拴住了車門把手。

這是雙開的車門,雖然出現在地鐵上有點奇怪,但只要門把手拴在一起,就打不開門。

江陵穿的是白襯衣,沒有外套,蘇搖鈴雖然也有外套……

為什麼她自己的外套不用,要他的?

換做平時,劉小沙早就發脾氣了,但現在蘇搖鈴和江陵兩人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可不敢得罪兩人。

車廂的隔音效果一般,緊隔著一道門,和一個不太結實的結,劉小沙很沒有安全感,尤其是那淒厲的嬰兒哭聲就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更是讓人渾身發冷。

劉小沙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手臂:“我們不往遠點跑嗎?那鬼東西就在隔壁車廂,萬一要是衝過來了……”

說著說著,他的語氣忽然柔和下來,“話說回來,它哭的聲音也太慘了,好像挺可憐的……”

這淒厲的哭聲,似乎是被活活剝去了面板,又或者遭受了什麼非人的待遇一般。

蘇搖鈴說,“噓,聽。”

江陵原本就很安靜,劉小沙被她這麼一說,也不敢開口了。

車廂裡很安靜,安靜得可以清晰地聽見隔壁的一舉一動。

那淒厲的哭聲依然在繼續。

但是隨後,卻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那是一個沙啞的男聲,“別哭了,別害怕,嗚嗚……”

那聲音似乎在安慰嬰兒,劉小沙甚至能想象地出來那個畫面——一個人抱著渾身是血的“肉團”,如同母親般搖晃著哄著它。

那個聲音,即便是再不正常,劉小沙也聽了出來……

那是瘸子的聲音。

“別哭別哭,嗚嗚,嗚嗚——”

“餓了?剛才我看到有幾隻羊,我去抓來給你做肉湯吧~”

“別哭了,別哭了,真可憐……那這個給你吃吧……”

嘎嗒,嘎嗒,

是咀嚼的聲音。

劉小沙無法想象隔壁有什麼東西能給一個嬰兒吃,而且還吃出這種嘎嘣脆的聲音,嬰兒不是喝奶的嗎!

但顯然,這不是重點。

因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等等,瘸子這小子……嘴巴不是被縫起來了嗎?”

蘇搖鈴和江陵都沒說話。

但是三人已經知道了答案。

除非——

他撕開了那些縫住自己嘴巴的密密麻麻的帶血的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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