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變得更困惑了。
棺材撈上岸的時候,劉警官也在旁邊看著,如果棺材裡真有值錢的陪葬品,他肯定會通知相關部門的人過來接管。
能把棺材交給老宋他們自行處理,就說明棺材裡應該沒有值錢的東西。
可那兩個古董罐子又是怎麼回事?
意識到這事的背後不簡單,我沒有再返回工棚,而是打車去了趟殯儀館。
老陳是第一個死者,他的遺體被撈上岸之後,就被轉移到了殯儀館,算算日子,今天應該還沒有火化,我打算過去祭拜一下,隨便看看老陳的遺體,沒準會有發現。
到了殯儀館外面,大遠我就聽到了哭泣聲,老陳的家屬們披麻戴孝,在靈堂前跪了一排。
參加葬禮的人不少,我找了個僻靜角落等著,一直等到中午開席的時候,才等到單獨靠近遺體的機會。
遺體被放置在冰棺裡,比起剛被打撈起來的時候,屍體臉上變得安詳了很多,應該是化妝師的功勞。
隔著冰棺,我反覆觀看遺體,很快就把目光定格在屍體蜷縮的手指頭上。
記得剛被打撈上岸的時候,老陳的拳頭是緊緊攥在一起的,手心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當時我很想開啟他的拳頭看看,卻被包工頭老宋阻止,催我趕緊回工棚換衣服。
如今再次看見遺體,他的拳頭已經被掰開撫平了,只是手指微微彎曲,像是出現了骨折的跡象。
很顯然,是被人用暴力強行掰斷的。
我滿心疑惑,剛想要湊近一點,這時身後傳來一道哭哭啼啼的聲音,
“年輕人,你也是來祭奠我家老陳的嗎?”
我回頭,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女人,頭上戴著孝布,正擦著眼淚向我走來,應該是老陳的媳婦。
可能是覺得我的樣子有些可疑,老陳媳婦的眼裡帶著一些戒備,要求我離遺體遠一點,不要打擾死者清淨。
我只好退回來說,“大姐,我是老陳的工友,他出事後,遺體還是我打撈起來的。”
老陳媳婦哦了一聲,擦了擦泛紅的眼眶,擠出兩行眼淚,
“我想起來了,你是周玄吧,我去工地認領屍體的時候,聽其他人說過你,謝謝你幫忙把我家老陳的屍體打撈上來。”
老陳媳婦邊哭邊向我下跪,我趕緊扶著她,“大姐,別客氣,我和老陳在同一個工地上班,都認識好幾年了,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老陳媳婦哭哭啼啼的,抹掉眼淚說,“我家老陳太倒黴了,前幾天他給我打電話,還說接到了一筆發財的生意,很快就能賺一筆大錢,哪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等等。
我想到什麼,忙對大姐問道,“老陳有沒有在電話裡說,自己究竟接到了什麼發財的生意?”
大姐眼淚汪汪的,搖頭,說不清楚,
“老陳脾氣不好,不喜歡別人管他工作上的事,我一直在老家帶孩子,沒有過問他在工地上的事。”
這樣啊。
我一臉遺憾,又指了指冰棺下的屍體,問起老陳手指骨折的事。
大姐還是搖頭,說自己剛認領到屍體的時候已經這樣了,不清楚他手指是怎麼被掰開的。
好吧。
打聽不出有價值的線索,我只好管大姐要了一炷香,對著老陳的遺體拜了拜,轉身離開殯儀館。
可剛要走出殯儀館大門時,我的餘光卻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心裡不自覺地咯噔一下,立馬停下腳步。
這時候剛過中午飯點,好多來殯儀館弔唁的親朋吃完了飯打算離開。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看見一個穿著大衣,頭上戴帽子的傢伙,正疑神疑鬼地站在殯儀館大門外面,探頭探腦地看向擺放老陳屍體的地方。
雖然他把自己包裹得很好,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我的包工頭,老宋!
他居然也來了。
我挑了下眉毛,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向老宋,可剛走出一半,又疑惑地停下腳步,找了個地方把自己藏好。
自從老陳的屍體被打撈起來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老宋。
這傢伙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已經整整消失了兩天。
就在他消失的這兩天,工地上也出現了另外兩名死者,而且我還在老宋家發現了那個古董陶罐……
種種跡象都表明老宋和這件事有關。
我把自己藏起來,打算搞清楚老宋來殯儀館的目地,可他只是站在殯儀館大門口,好像在懼怕什麼似的,一直沒膽量進去。
就這樣耗了兩個鐘頭,趁著下午人少的時候,老宋才神經質般地走進殯儀館,卻沒有直接去祭拜老陳的遺體,反倒是拎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疑神疑鬼地走到了殯儀館後面。
我一路跟隨,藏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見老宋開啟了塑膠袋,取出滿滿的一大疊冥鈔和元寶蠟燭,對著擺放老陳遺體方向點燃,還跪在地上使勁磕頭,顫聲說,
“老陳,不是我害你的,你要找就去找害你的人,可千萬別再纏著我了。”
老宋聲音發抖,身體也抖得厲害,連點香的打火機都抓不穩了,那副哆哆嗦嗦的樣子好像經歷了什麼特別可怕的事。
我實在忍不住,大步走向老宋,咳嗽一聲說,“老宋,你怎麼……”
“啊!別找我、別來找我,我是無辜的,不是我害你的。”
我話還沒說完,老宋就像神經質一樣渾身發起了抖,嚇得臉頰慘青,爬起來就朝殯儀館後面的樹林跑去。
“你等等!”
感覺這老小子反應特別奇怪,我急忙追上去,邊跑邊喊道,
“你跑什麼,我是周玄啊,等等,我有話要問你。”
“周,周玄……怎麼是你?”
老宋繼續往前跑了一段,直到聽見我的聲音,這才遲疑著停下來,扭頭看見是我,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只是臉上依舊保持著那副被嚇壞的樣子,反問我來這裡做什麼。
我皮笑肉不笑道,“我還想問你呢,自從老陳的遺體被打撈起來後,你就跟著消失了,我已經找了你兩天。”
老宋一愣,估計是會錯意了,擦掉額頭上的汗珠說,
“不就是那一萬塊打撈費嗎,我又不會賴你的,把銀行卡號發來,我下午就給你打錢。”
我還是一動不動,揹著雙手,似笑非笑地看著老宋。
他被我的眼神盯得毛毛的,不自覺後退一步,說你別這麼看我,搞得我好像罪犯一樣。
我笑了,開門見山道,“我不是為了那一萬塊錢的打撈費來找你的,只想搞清楚工地到底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