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連翹:!!
這龜怎麼還懂得尋找弱點各個擊破的!
“連翹快閃!”李琅嬛一聲驚呼。
夏連翹反應迅速,縱起遁光往左一躍,這旋龜如旋風一般轟地一聲直直撞向她身後石壁,霎時間地動山搖,大塊山石崩裂,整間石廳也有搖搖欲墜之兆。
夏連翹還沒來得及後怕,這旋龜一擊不中,又團起身子朝她撞來!
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全神貫注。
就是現在!
她這段時日打磨的氣劍到底有沒有用,能不能撐上一回合?
或許是她方才表現得太挫,這旋龜對上她時,竟也生出輕視之心,將頭頸露出,黑紅相間的尖銳鳥喙向她啄來。
夏連翹凝神定心,在鳥喙即將下落的一瞬間,放出早就準備好的一道氣劍。
與此同時,凌守夷冷叱一聲,催動劍丸,將劍丸一震,霎時間鋪開一十六道氣劍。
她一擊擊中,並未刺穿鳥喙。
但這一擊卻給凌守夷製造了進攻的間隙,少年鳳眸冷凝,一十六道劍氣如遊星一般,覓得空隙,一齊躍出,霎時間活潑潑光華亂舞,竟成霹靂催崩之勢,滾滾而下。
強烈的劍芒頃刻間便將整間石廳映照得恍若白晝。
耀眼的劍芒中,旋龜發出一聲如巨斧剖木一般的慘叫。
夏連翹就地一滾,知道這是個好機會,忙朝李琅嬛喊道:“琅嬛!老白!我沒事!你們快去摘水松芝!”
白濟安微微頷首,他未入道前,便以輕功見長,如今劍光之迅捷輕靈無人能及,長身縱向水松芝一躍。
匆忙中,夏連翹目光不經意間與凌守夷隔空相撞。
少年微微一怔,這竟然是這幾天來,凌守夷第一次正視她。
眼前的少女滿身狼狽,裙襬破碎泥濘,雙眼卻明亮如淬火。
這一刻,亦是她第一次跟凌守夷並肩作戰。
不是作為被保護的身份,也沒有拖後腿,真正地作為有一戰之力的同伴。
夏連翹這個時候也無暇猜測凌守夷的想法,她氣喘吁吁,忙去察看旋龜的情況。
鳥喙被凌守夷一劍粉碎,鮮血淋漓。
旋龜痛極發狠,見白濟安逼近水松芝,銅鐘大的眼睛泛起濛濛血霧,將頭頸一縮,忽然將龜甲一震。
龜背上的“山河”竟如甦醒的眠龍一般,地動不止,山嶽下潺潺的流水,在這一刻竟如山洪崩洩,一湧而出,霎時便催成滔天巨浪咆哮著朝四人衝來!
四人面色齊齊一變,李琅嬛因為離白濟安最近,想也沒多想,遁光一催,抓起白濟安便向高處閃去。
水松芝已近在咫尺,卻不能摘下,白濟安眉頭一皺,卻也知曉抱寶而死實在不智,乾脆利落地抽手反身。
夏連翹還沒來得及催動劍光,眼前一花,就被一道如雪劍光挾住身形。
她微微睜大眼,落入個滿斥著冷香的,熟悉的懷抱。
劍光如香梅雪落,
少年下頜緊繃,烏髮凌亂,黝黑的雙眼匆匆朝她瞥了一眼。
在他身後,濁浪排空,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少年清瘦的懷抱竟如洪波中一葉孤舟。
夏連翹還未及細看,滔天洪水已將二人一齊淹沒。
水。
漫天的水。
數不盡的水,爭相恐後地從夏連翹的口鼻湧入,也不知道這水到底從何而來,冰冷森寒入骨,饒是修士也被凍得牙齒切切,渾身戰戰,靈機全無。
凌守夷面色蒼白如雪,薄唇緊抿出血,但依然抱著她沒鬆手。
“凌——”她急切地想喊他。
少年垂眸下覷她一眼,烏濃纖長的眼睫不知何時已結霜花。
夏連翹想說,沒關係,不用抱她,她自己一個人可以,在這滔天巨浪中還要抱住她,可比孤身一人脫險要困難許多。
更何況大水沖毀石廳,碎石隨水一道被衝出甬道,接二連三地砸落在凌守夷身上。
因為不能運使靈氣,她眼睜睜看著他白衣染血。
可凌守夷性格矜傲倔強至此,竟然一聲沒吭。非但沒鬆手,反而緊緊抱住她。
地穴中的甬道錯綜複雜,夏連翹已記不清她和凌守夷到底被大水衝到了哪裡。
過了很久很久,眼前突然出現一團明亮的白光,似是甬道出口。
夏連翹心神一振,攥住凌守夷的手,急道:“你看前面!”
凌守夷一怔,抬起眼看過去。
可下一秒,夏連翹才覺察到不對。
耳畔雷聲轟鳴,直似霹靂從九天落下。她大腦也嗡嗡作響,心咕咚一聲沉到肚子裡。
這是瀑布,龍吟峰瀑布!
眼前景象陡然開闊,一匹白練凌空飛流直下,他們竟是被這洪水沖刷到了瀑布崖頂。
飛瀑如雪峰傾倒,洶湧而下,奔流直洩入崖底萬丈深潭。這一幕實在造化神奇,鬼斧神工,前提是他們不被洪水卷拋至瀑布崖底就好了。
龜背中湧出的潮水冰冷刺骨,似乎有封鎖氣機之效,不能運轉氣劍或是劍丸。
他們二人被水勢裹挾衝下懸崖,急速下墜間,凌守夷心裡一沉,單臂緊抱住夏連翹腰身,皺眉拔劍,劍尖深入石罅崖隙之間,激起一連串的星火火花,二人墜落之勢也為之一阻。
可即便如此,下墜時的衝擊力還是疼得凌守夷指骨破裂,少年強忍疼痛,一聲不吭。
另一隻完好無損,骨節分明的手依然緊扣夏連翹腰身不放,指尖緊捏到幾乎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伴隨轟然一聲,激起漫天水花,二人一道沉入百丈寒潭之中!
突如其來的衝擊力,讓夏連翹眼前一陣發黑,口鼻都嗆了許多水,短暫得失去了意識。
她也來不及察看自己傷勢,艱難地睜開眼,焦急地四處尋找凌守夷。
那雙蒼白骨峻的手,終於支撐不住,知她無恙,凌守夷心神微定,疲倦地闔上眼,緩緩鬆開她,沉入水中。
夏連翹凍得手腳發麻,在深潭中游了幾個來回,才終於看到一道白色身影隨潭水浮浮沉沉。
她心裡咯噔一聲,趕緊鳧水游過去,湊近一看,一顆心一直涼到谷底。
凌守夷雙眸緊閉,因為痛苦眉尖緊蹙,昔日如玉臉上蒼白毫無血色,烏髮凌亂得黏連在頰側,全然沒了從前的雅緻孤寒,渾似一具死屍。
白色的道袍下還有大團大團的血花慢慢洇開。
她吃力地拖住凌守夷,一直往岸邊遊,把他推到岸邊,還沒鬆一口氣,回眸一看潭中不由一怔。
只見潭水中漂浮著的還有隨他們一道被衝下的那株水松芝!
她渾身上下又累又冷,但看著這株近在咫尺的水松芝,夏連翹也不願意放棄。
他們這般累死累活,不就是為了這株水松芝。
更何況——
扭頭看了眼凌守夷的情況,夏連翹微微抿唇,義無反顧地又一個猛子扎入水中。
他剛剛捨命救她,她也想幫他拿下這株水松芝作為回報。
這潭水奇寒無比,比之那洪水有過之而無不及,肌膚浸泡在水中直如刀割。
凌守夷秀眉微動,隔了一會兒,方才醒轉。
入目是一汪寒潭,飛瀑自百丈山崖落入潭中,水花四濺,潭心蕩漾不止,波翻雪浪,卻不見人影
凌守夷面色遽然大變。
他掌骨五指破碎,疼痛難忍,卻還是勉力支起身子,重又投入寒潭之中。
……
那株水松芝入手,夏連翹心神頓時為之一鬆,正準備往回遊,小腿肚卻忽然一陣鑽心的抽搐,她微微睜大眼,心道不好。
孰料波心中央竟起一個漏斗狀的黑色旋渦,欲卷著她沉入潭底。
這一番折騰下來,寒氣透骨,強撐著一口氣,她咬牙想要擺脫旋渦往回遊。
水花卻接二連三不斷嗆入口鼻,大腦一片空白,很快夏連翹就失去意識。
沉浮間,似乎有一隻手將她托起。
嗓音如裁冰碎玉,很冷,叱道:“忍著!”
動作卻輕柔地撈起她往岸邊游去。
意識一片迷糊,想不起這人是誰,夏連翹還是咬緊牙關,堅持下來,配合著這人的動作,拼命往岸上游。
一頭栽倒在泥濘溼軟的岸邊,夏連翹精疲力竭,意識也好像漂浮在一團白雲中。
好像有人在喊她。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白色人影。
那道人影未及停頓,果決而迅速地俯下身來,緊跟著,她雙唇便印上了一片冰冷的柔軟。
新鮮的空氣透過相貼的唇瓣,源源不斷地渡進她口中。
是淡淡的,泠泠的,降真香氣。
她下意識地爭相恐後般地從他口中汲取生的氣息。
不過過了多久,夏連翹這才猛地驚醒,哇哇地咳出好幾口水來,咳得驚天動地,嗆得心肺俱裂,眼角衝出生理性的眼淚。
足足緩了好一會兒,她這才精疲力竭地努力睜開朦朧模糊的淚眼,想看清眼前這道身影。
這一看,卻直直撞入少年如沉玉般孤寒黝黑的雙眼。
被水沖刷得遲鈍的大腦這才重新開始運轉。
夏連翹一怔:“小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