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連翹還沒見過這等陣仗,七夕這個傳統節日在現代,女兒節的屬性幾近於無,基本已經等同於情人節。
看出她的不解,白濟安同她解釋道,“自古以來七夕便與人口繁衍有關。”
“如今這世道不太平,妖魔肆虐,湘水村偏安瀟湘大澤一隅,與世無爭,自然將人口繁衍當成一等一的要事。”
夏連翹託著下巴,好奇地眨眼:“哦,是這樣嗎?那其他地方也是這麼熱鬧嗎?”
白濟安淡笑道:“你從前被你爹管得太嚴,有機會帶你去往雲州太平府,那裡的七夕夜市更熱鬧。”
夏連翹內心感嘆,這不比現代的情人節商家大促銷有意思多了。
因為沒過過古代的七夕,所以對於拜月乞巧這些傳統活動,夏連翹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這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這可是七夕,她可以不談戀愛,但她的CP必須要過七夕!
於是,一大早看到素面朝天的李琅嬛,夏連翹就夥同周月桐等人一起,把李琅嬛摁在房內認真打扮了一番。
李琅嬛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怎麼打扮過,對於梳妝打扮幾乎是一竅不通,迷茫而不解,“……這需要打扮嗎?”
“當然啦。”梁桂香撅起嘴,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七夕是女兒節,就要穿上新衣打扮得漂漂亮亮跟天上的仙女們乞巧的!”
夏連翹捋起袖子,和大多數大學生一樣,已經大學她就和室友幾個一起摸索著學化妝。雖然技術還有點兒一言難盡,但並不足以抵消她火辣辣的熱情。
李琅嬛面板白,底子好,生得欺霜賽雪,眉目如畫,只平日裡素面朝天,行俠仗義慣了。不需要多上什麼妝,只擦了眉粉,塗了口脂,便美得不可方物。
許是常年與凌守夷相處,李琅嬛的氣質其實也不由自主的帶出一股清冷。
但她性格爽朗,平日裡總是灰撲撲的,一雙眼亮晶晶的,顯得親暱可愛許多。
此時方顯出那洗盡鉛華的清冷如雪的眉眼,如玉的肌膚白中透著粉,又透出一股難言的清豔嫵媚來。
夏連翹跟周月桐等人看得齊齊屏息靜氣。
李琅嬛覺得不安,抿了下口脂,尷尬道:“是不是……很奇怪?”
夏連翹呆呆地看著,好似失去魂魄,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開口:“琅嬛琅嬛,你真好看。”
這麼好看怎麼能不給老白看看?
女兒家哪個不愛俏的,饒是李琅嬛也不例外。只不過這般精心梳妝,她還是有點兒不自在,尤其當看到院中那幾道人影時,這股隱秘的歡喜、不自在更是衝到頂峰。
夏連翹:“白大哥!”嗓音輕快又雀躍,忙示意白濟安去看李琅嬛,一雙眼亮晶晶的像在炫耀什麼舉世無雙的珍寶。
論打扮,夏連翹今日的用心程度也未嘗比李琅嬛少。
少女眉眼彎彎,穿著件黃色的上襦,月白的襖裙,烏黑的雙髻垂落綠絲絛,裙角散落出黃色的連翹花,露出一雙翹頭雲履。整個人俊俏可親。
白濟安目光循著夏連翹的示意,落在李琅嬛身上,大腦一陣發懵,縱使他慣見美人與風月,眼底也不由自主地飛快地滑過一抹顯而易見的驚豔之色。
李琅嬛沒想到白濟安會呆住,整個人瞬間不自在,也呆呆的,像個木頭一樣,怔怔地,迷惘地和他對視。
對視間,誰都沒有開口,似有一股隱秘的,朋友之上的情愫在脈脈流淌。
哎呀呀。
將這一切收入眼底,夏連翹內心簡直自豪到爆棚,與有榮焉,樂得眉眼彎彎,姨母笑個不停。
直到一道冷清的嗓音倏忽響起。
“李道友。”
凌沖霄的嗓音橫亙而來,十分沒有眼色地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視。
李琅嬛和白濟安這才如夢初醒般齊齊回過神。李琅嬛面色“唰”地就飛紅如霞。
白濟安尷尬地低咳一聲,握緊摺扇,左顧右盼。
好不容易培養出的曖昧氣氛哪裡能讓凌沖霄打岔,夏連翹心裡又急又氣,趕緊繼續趁熱打鐵,也沒注意到身邊的少年逐漸難看的神色:“白大哥你看琅嬛好不好看?”
白濟安微窘,強露出往日灑脫優容的笑意,“琅嬛好友今日自是美麗動人。”
“連翹你今日也十分可愛。”
“謝謝。”夏連翹知道白濟安誇她的這句只是順帶的,十分謙虛地承讓下來。
這時,她才將視線轉向凌沖霄。
少年目光落在李琅嬛身上,不自覺微微蹙眉。
看平常這麼一本正經的模樣,不還是被她琅嬛女兒迷了個七葷八素?
似乎有所覺察,那道清冷如霜的目光突然之間又望向她。
少年的視線又冷又利,如飛瓊碎玉,帶著徹骨的寒涼。
不是錯覺。
夏連翹一怔,敏銳地意識到凌沖霄對自己的冷淡與不滿。
看著凌沖霄的模樣,夏連翹微微抿唇,內心不由一痛,又不知道哪裡招惹到凌沖霄。
難不成是因為她撮合李琅嬛與白濟安嗎?
一晃而過的念頭,簡直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夏連翹呆呆的,心裡那股嗑CP的雀躍頓時煙消雲散。
這個認知讓夏連翹一天下來都有點落落寡歡的,沒怎麼提得起精神。
但這畢竟是七夕。
當梁桂香晚上喊他們一起去真君廟前看戲的時候,夏連翹本來趴在床上躺屍,還是還是強打起精神前去赴約。
《問道》原著也曾描寫過湘水村的七夕節盛景。
在這一個美好的節日裡,男主白濟安與女主李琅嬛一起喝酒賞月看戲交心,暫時遠離了江湖上的風波,共度了一個如夢似幻的夜晚。
偏偏這當中出了凌沖霄這個FFF團,少年面無表情,冷若冰霜,格格不入,沒少在這段劇情裡大攪渾水。
白濟安與李琅嬛看月亮他也要摻和進去。
當然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小情侶和和美美,凌沖霄只能淪為親眼目睹小情侶甜甜蜜蜜的敗犬。
入夜,凌沖霄那座真君廟前搭起了大戲臺,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戲,唱得還都是什麼凌守夷凌九郎威風凜凜斬蛟伏魔的故事。
孟子真看著這臺上的大戲,他的頭和夏連翹的頭湊得很近,笑著為她解說:“據說十多年前這瀟湘大澤附近有三條孽龍相爭,鬥得是天昏地暗,大澤洪水暴漲,凌真君持詔下界,持劍斬龍,又除水害,降雲雨,從此之後咱們這一片這才風平雨寧,五穀豐登。”
“附近村民見神仙顯靈,這才趕緊立起這座真君廟,日日跪拜,香火不絕,又排了這一齣戲,每逢節日便同鍾馗打鬼這些戲目一同上演。”
“孟大哥你沒見過凌真君嗎?”夏連翹奇道。
“我並非湘水村本地人氏,也是聽聞這附近村民所說。”孟子真解釋道,“其實這附近村民大多都未曾見過真君,多是一傳十十傳百。”
仙門中人生來便通宿慧,長得極快,不過數月便長成。
戲臺上扮演的白衣少年神將英姿勃發、驍勇善戰的模樣看起來還真有點凌沖霄的影子。
就算仙門的時間流速與下界有些許不同,但按照時間推算,這時候的凌守夷也不過才出生兩三年,仙門不可不謂聘用童工。
除了唱大戲的,也不缺走了數十里山路特地過來表演雜耍的雜技班子。一根三丈高的長杆,演員便在這長杆上作出各種驚險的姿態,看得夏連翹驚呼連連,十分沉浸其中,給這些演員捏一把汗。
看著身旁少女這專注而緊張的模樣。
凌沖霄眼睫微動,移開視線:“……”不懂此人怎麼會看得這般投入。
這時,站在山下再遙遙望去,只見山上篝火如一條蜿蜒的火龍,一片歡呼叫好聲彌山振谷。
這一場雜技剛剛結束,夏連翹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眼身邊的凌沖霄,少年還是很淡漠地垂眸望著眼前這一切,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也不知道身為真君本尊的凌沖霄看到臺上演自己的戲到底是什麼感受。
原著裡說過他有龍的血脈,這算不算某種意義上的自相殘殺。
夏連翹托腮,百無聊賴有一搭沒一搭地想,不知道凌沖霄有沒有原型,能不能變龍,有沒有龍尾巴給她玩玩。
除卻拜月乞巧,湘水村還有個與別處沒有的特殊習俗。
廟前一字排開的香案上胭脂水粉、刺繡、巧果琳琅滿目,更有許多以紅繩串系的鈴鐺。
待到這一幕戲落幕,演員回到後臺修整,趁著這段時間,梁桂香拉著他們走到廟門前,替他們介紹湘水村的習俗,一盡地主之誼。
拿起一隻鈴鐺塞到李琅嬛掌心,梁桂香笑著說:“這是牽心鈴。”
“男女各持一隻,若是遇到命中註定的愛侶那鈴鐺自動。”
夏連翹:?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好東西?
雖然不知道這牽心鈴的運作原理是什麼。同人女的素養還是促使夏連翹先拿起一隻鈴鐺,見縫插針地問身邊的白濟安:“白大哥,你要不要試試?”
白濟安似乎也覺得有趣,莞爾一笑,倒也沒拒絕。
然後就看到夏連翹眼巴巴地望著他。
白濟安:?
這鈴鐺怎麼沒響?夏連翹看了看白濟安手上的那隻牽心鈴,又看了看李琅嬛手上的那隻,露出個驚訝又迷茫的表情。
李琅嬛對上她的視線,不解其意:“連翹?”
不對不對不對,按理來說,女兒和老白各拿一隻,這鈴鐺肯定會共鳴才對。夏連翹大吃一驚,肯定是哪裡出問題了!白李是真的!按照她的設想,這鈴鐺肯定會無風自動的。
她CP必不可能是假的,那麼真相必定是有人搗鬼!
不用多想,夏連翹迅速將就嫌疑對準身邊的凌沖霄。
她記得這段劇情裡凌沖霄可沒少明裡暗裡攪合白李之間的感情線。
果不其然,身旁的少年眼睫垂落,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模樣,但指尖卻有一點靈機一閃而過,而白濟安掌心那隻同心鈴鈴身也有一抹淡淡的靈機隱現不定。
夏連翹看在眼裡,沒有出聲,而是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以免打草驚蛇。
想了想,乾脆將自己手上的鈴鐺一把塞到了白濟安掌心,掌心的鈴鐺細細微動,她只當被風吹動也沒怎麼在意,“白大哥,你拿這個鈴鐺試試呢?我看你鈴鐺上好像有道裂縫。”
這本來便是一件小事,白濟安自不會懷疑。
孰料,夏連翹給他的那隻同心鈴甫一入手,忽聞得鈴音震動,噹啷作響,透過夜風。
白濟安的臉上飛快露出驚訝之色,然而這還不是更讓人驚訝的,更讓人驚訝訝的是,與這隻同心鈴共震的不是李琅嬛,而是凌沖霄手裡的那隻!
夏連翹:“……”
凌沖霄拿著的那隻牽心鈴就跟得了帕金森一樣開始瘋狂地震動起來!
這鈴音落在夏連翹腦中不惕於魔音灌腦,晴天霹靂。
怎麼回事?夏連翹嚇了一大跳,怎麼會這樣?凌沖霄和白濟安的同心鈴怎麼會響,她如遭雷擊,難道說白凌才是真的?不要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