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云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可見此刻的他，內心翻江倒海。
但唐九憫不管對方在想什麼，乾脆一次性把話說清：
“派我們來的，根本不是什麼人族，而是神族。我們也不是什麼特殊行動小組，如果沒有試煉，我們的身份應該是一群被篡改記憶的人類士兵。”
“我們來奪取特殊能量體的任務，完全就是一場陰謀，一場騙局，和試煉任務完全是兩碼事。”
“你還覺得呼叫運輸船就萬事大吉了？”
彭的一聲，柳子云整個人蒙了，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過了幾秒鐘，柳子云稍微回神，不由開始回想唐九憫剛剛說的這些話。
而在稍遠處，單兆陽卻是心裡怒罵。
他這會兒呼吸越來越喘，剛才還能背靠著石壁，勉強站起，這卻是整個人半靠在石壁上。
剛才單兆陽催促柳警察呼叫運輸船，這會兒聽到唐九憫一系列說辭，單兆陽突然諷刺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唐九憫，我看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了，哪怕指使我們的人有問題，那又怎麼樣，他們就一定能預料到所有事情？”
“你之前也說了，這只是一場試煉，是死後的世界，出現奇怪的地方難道不正常？”
單兆陽越說越急，他不顧自己喘著粗氣，連續呼喊。
“你想得太多，我們的任務就是拿走能量結晶體，呼叫運輸船將我們帶走，管它有什麼陰謀，只要離開邊緣星，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其餘和我們沒關係。”
“咳咳……”
好不容易說完一大堆，單兆陽忍不住咳嗽起來。
太差了，以現在的狀態，單兆陽感覺多說幾句話都十分艱難。
而在單兆陽的一句句呼喊後，陳旻也是特別疲憊的開口：
“唐九憫，單兆陽說得不是沒可能，你說呼叫運輸船會死，有多少把握確定這一點？”
相比單兆陽的話，陳旻的問題相對實際，柳子云第一時間回過神，看向唐九憫，等待後者說話。
這時，當著眾人的面，唐九憫卻是拿出和微型機器人配套的平板，將平板上的畫面切換到之前的某段錄影。
“問題就在這裡。”唐九憫將平板放在地上。
這是？
陳旻和柳子云紛紛湊上來，他們發現上面全是空投艙裡的照片。
“我記得，這不是之前，你讓機器人進入破損空投艙裡面拍攝的照片麼？”
陳旻瞧了瞧，很快認出來。
唐九憫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陳旻，果然如他所料，這人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看來一直裝作透明人的他，依舊心思極重。
“這裡面的東西，嘶……我怎麼感覺有些眼熟？”
唐九憫收回思緒，隨即開口：
“你們應該記得我們乘坐的空投艙，艙室內壁全是人類文字，但是我卻發現艙室內一些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零件上的文字雖然因為語言系統可以看懂意思，但仔細一看，卻是另一種文字。”
“當時我沒太在意，可後來降落後，我們遇到了同一款式的空投艙，在那裡無論內外，卻都是這種文字。”
“那不是人類文字，而是神族文字。”
“這就很有意思了，結合剛剛對幕後主使是神族的判斷，我明白過來，原來在這之前，他們就派出過一支隊伍，是神族部隊。”
“問題又來了，這支神族部隊顯然沒解決問題，才會讓我們行動，可為什麼呢？神族戰士的實力不是很強麼？”
“平板接著往下翻翻看，那是我在神族基地實驗室拍下的照片，你們看他們上面的身份牌，和我們遇到的神族戰士的身份牌。”
“一樣的……”石壁邊，陳旻按照唐九憫的提示操作，看到一模一樣的身份牌，幾乎失聲。
“沒錯，只要你們好好看一下有關塞爾神族的圖書，應該明白這就是他們的身份牌，說明他們都是塞爾神族的戰士、又稱狂熱者。”
“那些被我們誤認為是科研人員的塞爾神族，其實都是神族戰士。但你們看他們的樣子，面板老化暗淡，一看就是到了老年的模樣，然而神族老化十分緩慢，他們的壽命普遍五百年。”
“而他們的戰士，永遠選擇八十到兩百歲之間的青年戰士。”
“也就是說，這裡的每一個神族戰士最大也不應該超過兩百四十歲，老麼？顯然沒有，所以他們都是非正常老化。”
“從塞爾神族的體系裡，你們覺得什麼情況會導致他們加速老化？我只猜到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失去信仰，失去他們的能量來源。”
“而我們的戰鬥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們沒有防護罩，無法使用光刃，毫無戰鬥力可言。”
“可他們都待在實驗室，有什麼能影響它們的信仰呢？”
說到這裡，唐九憫看向裝著特殊能量體的箱子。
“只有這一個解釋了，雖然不清楚這是什麼東西，但是它肯定能破壞神族的信仰。”
“之前第一批來的神族，恐怕就是因為結晶體的特殊性，才任務失敗。”
陳旻目光閃爍不已，暗自心驚。
這一路上小心翼翼，自己一直盯著唐九憫的每次舉動，想要學習一二。
在他看來，唐九憫是個分析力極強的人，隨手一個小細節，就會被他抓住變成情報。
就如同在移民站，僅僅是電子板上的一處疏漏，便讓他找到秘密基地。
這樣的收穫和能力，已經足夠令人感到害怕。
可剛剛對方這一通訴說後，陳旻卻是險些拿不住手中電子板。
因為原來自己看到的，竟只是冰山一角，對方這一路上的發現，完全超過所有人想象。
他搞不懂，這一路上碎片般的細節，唐九憫是怎麼組合到一起的。
而在陳旻身邊，柳子云也是呼吸加重，臉上露出震驚神情。
唐九憫的目光快速從陳旻和柳子云臉上快速掃過，看向震驚的單兆陽，神色間充滿嘲諷。
“不錯，看來你們知道我的意思了。”
“我們很可能捲入的，是一場塞爾神族內部的派系鬥爭。”
“因為神族無法靠近結晶體，最後只能派人類完成任務。也因為這一點，電子板對神族基地瞭如指掌，卻對人類科研一無所知。”
“但，這也是一項見不得光的任務。”
“殺人滅口需要哪些要素？”
“你們覺得派系鬥爭、任務目標見不得人，幕後主使是塞爾神族，這三個要素如何？”
“在這樣的情況下，呼叫運輸船？恐怕對方在確認結晶體被關在箱子後，就會把我們的腦袋炸掉。”
說著，唐九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語氣玩味。
“你們應該沒忘記他們在我們腦袋裡植入自爆晶片吧？”
安靜。
一時間，其他人都被唐九憫話裡的意思給震住了。
陳旻也好，柳子云也好。
哪怕剛才十分著急反駁的單兆陽，這會兒也不再說話，嘴張得老大，足以吞下一顆雞蛋。
他根本沒細想自爆晶片的事，但仔細一想，很可能真如唐九憫所說……
“咳咳咳……”
單兆陽的思考被自己的咳嗽打斷，他驚恐的看到自己居然咳出藍色血液，恐懼死亡的情緒瞬間壓過理智。
……都快死了，誰還管之後的事情？
想到這，他狠狠咬牙，不甘心的反駁。
“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你怎麼確保你的每次猜測都是對的？”
“你再看看旁邊，我們已經撐不下去了，如果還不呼叫運輸船，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而且就算你猜對了，來的是塞爾神族，他們一定會在這顆星球上動手？我看不一定，只要我們想辦法拖到乘坐運輸船離開這星球，任務就完成了。”
“再不呼叫運輸船，我們百分之百會死。但你說的那些，只是你的猜想，你不敢百分之百保證真實？”
“你說得沒錯，再怕再有線索，這畢竟只是推測，而不是百分之百的事實。”唐九憫平靜回答。
單兆陽被唐九憫直白的回答弄得一噎。
“唐九憫，關於這些猜測，你有多大把握？”
面對柳子云的追問，唐九憫摸了摸下巴，微微闔眼。
“幕後黑手是神族的機率有70%，但是如果叫來運輸船，在邊緣星被解決的機率絕對在90%以上。”
整個試煉隊伍裡，目前只有柳子云和葉菲姆有正常的行動能力，葉菲姆無法做主，柳子云才是那個做出最終抉擇的人。
聽到這裡後，柳子云狠狠咬牙，將電子板收起。
這無疑表明自己立場。
單兆陽本就著急，看到這一幕，怒火攻心下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柳警官你們什麼意思？你看看我們都成什麼樣了！”
柳子云趕緊看向其他人。
李常福那邊胸口劇烈起伏，連續吐血，他的臉色開始變得灰敗，甚至有些發青。顯然，他受到神族能量的影響越來越嚴重。
在另一邊，程芷也是一樣。
算上單兆陽越來越重的情況，足足三個人已經重傷，他不由看向唐九憫那邊，等待一個辦法。
而唐九憫也剛好開口：
“我有辦法解開頭顱裡的自爆晶片，需要去神族基地正面方向，找到那些機器人的蹤跡，漢默博士一定還活著，以他的能力，自爆晶片應該能被摘除。”
“但他們沒辦法了，沒有治療針，沒有救治可能，按照約定，我已經盡力了。他們現在的情況，有必要放棄，以使得更多人活著。”
說罷，唐九憫不顧柳子云猙獰的面孔，轉頭看向三人，直接對上單兆陽眼睛。
看著唐九憫冷漠不屑的眼神，單兆陽心如死灰，他剛想開口，卻是突然難受的抓住胸口，神族能量的侵噬竟又加重幾分。
看著對方憤怒的眼神，唐九憫那還能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不過他沒有迴避，而是直白的進行回答。
“這裡是試煉啊，沒人會對其他人負責。你們被神族能量侵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性，而我要對剩下活著的人負責。”
說罷，讓看向一側的柳子云，“柳菩薩，帶活著的人直接走吧。”
柳子云明顯露出糾結之色。
“等等。”
“唐九憫，你再仔細想想辦法吧，我們上次試煉，如果不是最後出現意外，本可以活很多人。這次我們不能因為神族能量侵襲的事情，就把他們放棄了！”
“你看看情況，這不是一個人，是三個人，而且這種神族能量對人體的侵襲只限於能量而不是真正的傷勢。”
“我們可以想想辦法。”
“我們現在活著的很少麼？”唐九憫原本往前走了兩步，聽到柳子云的懇求，停下腳步回頭。
“提醒你一句，沒有治療針，沒有醫療裝置，這些神族能量難以驅散，我也是因為治療針才將這股能量暫時壓下去。”
回過頭來的唐九憫面無表情。
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他必須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因為他已經無法容忍自己這麼弱小了。
在他的身後，柳子云下意識追上來，只是他聽到唐九憫的質問後，不由停在原地，愣愣的捏緊拳頭，不知道說什麼。
是啊，辦法不是嘴裡說著就有的，就算自己求唐九憫，難道他就能變出醫療用品麼？
而就在這時，通訊器內，閆芳玲的聲音傳了出來。
“咳咳……柳警官”
“閆老師！”
閆芳玲和葉菲姆的聲音同時響起，但是閆芳玲叫的卻是柳子云，一連喊了三聲柳警官。
柳子云皺眉看了眼唐九憫，拳頭微微一鬆，然後轉身跑到閆芳玲那邊。
其實，閆芳玲的傷才是最重的，雖然之前唐九憫也是，但是他用治療針暫時將那股能量壓制下來。
可閆芳玲不一樣，脊骨斷裂的她，不是靠治療針就可以恢復的，因為他的身體部位已經變形。
“赫……赫……”
閆芳玲才用力喊了幾聲，這會兒大口大口喘息，顯然說話耗費了她太多力氣。
脊椎橫向斷裂，而脊椎裡的神經可是直接牽扯到全身。
現在的她，完全就是個廢人，連抬手都做不到。
“柳警官，你看一下。”
閆芳玲吃力翹起一根手指，指向地上的醫藥箱。
這是她收回揹包系統後，又重新放出來的道具，一個裝有很多有用藥品藥劑的醫藥箱。
“柳警官，這是我拿的醫藥箱，我在空投艙檢查過，裡面有十二支治療針，足夠治好大家的傷勢。”